第五百五十三章 长安第一锤

所有人都想过卫王的可能应对。

秽乱宫中最难自证,当年孝敬皇帝就是如此。直至后来才发现是诬告,可那时孝敬皇帝早已进了陵寝,东宫坐着的是李元。

怎么说呢!

就如同是绯闻,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某某和某某偷情,两个当事人站出来否认,并发誓自己绝对没偷情。

可你自证啊!

这时候没有什么谁举报,谁证明的说法。

而且,男女之事本就惹人注目,容易形成舆论风潮。

你自证啊!

自证就是个大坑,杨松成等人就站在坑边,等着卫王自己跳下去。

然后,用自己丰富的栽赃经验来击败他!

这种战斗,杨松成有必胜的把握!

但谁都没想到卫王会选择拳头。

呯!

挡在杨松成身前的官员嗝儿一声,翻着白眼一头栽倒。

所有人这才恍然大悟。

“是啊!卫王擅长的是拳头,那么,他凭何舍长就短,去和国丈他们辩驳,去自证。用拳头不是更好吗?”

众人看着缓缓走向皇城大门的卫王,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这位,看来不简单呐!”

这个破局的手段堪称是简单粗暴,但,却格外的管用。

随即宫中传来消息。

“打得好!”

好了!

这是来自于皇帝的背书。

——卫王没干那事儿!

若是卫王开口辩驳,皇帝也只能在边上干瞪眼,直至分出胜负。

可卫王一拳之后,皇帝却发现了一个更好的解决之道。

辩驳个什么?

打得好!

一句话,简单利落,就把这事儿弄清楚了。

你们说卫王偷了皇帝的女人,皇帝说了,没这事儿。

事儿,就这么了了。

看似简单,可有心人一琢磨,就发现了里面的不简单。

“官场有规矩,什么事该如何做,都得在这个框子里。可卫王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拳打去,就跳出了这个框子。”

本王凭什么要在你们画下的圈子里,和你们斗?

本王为何不能自己画一个圈子?

周遵觉得这事儿很有趣。

“郎君,北疆姑爷来了书信。”

随从送来了杨玄的书信。

周遵接过,看了一遍,笑道:“阿宁孕相不错,看来,老夫很快就要做外祖了!”

他再看了一遍书信,心满意足的递过去,“给家中送去。”

老爷子估摸着此刻正在遛鸟吧!看到书信,定然要写信去北疆,催促那个小子把自己取的名字选一个。

“对了,卫王呢?”

“卫王走了。”

卫王一拳之后,就干净利落的回去了。

“回来了。”

黄大妹正在拉风箱,抬头冲着卫王笑。

“我来。”

卫王蹲下,一边拉风箱,一边说道:“没事你在城中转转。”

“你不去?”黄大妹期待的问道。

“过几日吧!”

“我去买菜!”

黄大妹挎着篮子出发了。

一个侍卫进来。

“今日给了多少生意?”卫王松手,风箱把手缓缓往里面缩了一下。

侍卫说道:“给了十把锄头,六把镰刀。”

“麻烦了些,下次,直接给横刀生意。”

“是。”

卫王就坐在那里,眯眼看着外面。

“外面如今怎么说?”

“外面如今都说,大王冤屈。”

卫王淡淡的道:“世人爱看热闹,尤其是贵人的热闹。这等男女绯闻,他们就算知晓是假的,也会当做是真的。

不为别的,只为看热闹。

所以,闭门不出只会让那些人越发的肆无忌惮。不如一拳开道,鬼神辟易!”

“可要辩驳啊!”侍卫觉得自家大王的手段太简单粗暴了。

“为何要辩驳呢?”卫王笑了笑,“本王出拳,便是要告诉他们,想继续,那么就得证明本王确实做过那等事。”

侍卫一怔。

“是啊!”

原先是杨松成等人出招污蔑卫王,需要卫王自证。

可卫王一拳之后,众人发现一个有趣的事儿,杨松成等人若是想继续此事,就得举证。

从卫王需要自证,到杨松成等人需要举证。

主客移位。

而所有的一切。

不过是一拳!

侍卫偷瞥了卫王一眼,悄然出去。

稍后,他找到了同伴。

“以往都说大王残暴,粗俗,可今日我才觉着,弄不好,咱们是蠢货,大王才是聪明人。”

……

“朕这个儿子,此次倒是让朕有些惊讶。”

皇帝笑了笑。

韩石头说道:“毕竟是陛下的孩子。”

皇帝拿起随一份奏疏,“赏淑妃十万钱。”

“是!”

皇帝看着奏疏,突然笑了笑。

“有人弹劾户部贪腐,鼠蛇一窝,有趣了!”

韩石头回来,闻言说道:“这怕是来者不善。”

“国丈带着一帮人横行朝堂,可对头也不少。而且,他的对头不只是一帮人,故而,被人坑了,也不知晓是谁干的。”

皇帝突然一怔,“此事,交代左相,不!”

韩石头微微躬身。

皇帝沉吟良久,“交给卫王去办!”

“是!”

韩石头平静的出去交代。

“有人弹劾户部贪腐,此事交给卫王去办。”

稍后,韩石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拿出石头,无声说道:

“陛下,今日天气不错,奴婢看了看,北边很是亮堂,想来郎君在北疆会万事顺遂吧!”

他看着石头,“先前有人弹劾户部贪腐,伪帝令第二个小崽子卫王去查此案。

奴婢知晓,他这是摆出重用卫王的姿态,让杨松成等人把矛头对准了这个儿子,他就在后面操纵制衡。

这条老狗,终于找到了一个新靶子。而杨松成等人,自然会忘却弹劾太子。

这手段,奴婢以为不错,可与陛下相比,却看不到一点人君气象,沐猴而冠。

陛下,卫王在北疆,据闻与郎君颇为投契,奴婢也不知郎君为何……林飞豹等人愚蠢,竟也不知晓劝谏。

若是奴婢在,定然要呵斥他们。

还有杨略,远在南周,却无法归来。

哎!奴婢这几年一直在看,总是觉着风云变化。特别是北疆。

陛下,黄春辉老迈,怕是撑不住多久。他若是去了,便是郎君的机会。

若是郎君再进一步,便能掌控北疆。

到了那时,郎君手握北疆大军,等待天时而动……

奴婢在宫中为内应,哎!只是想想,奴婢就激动不已,恨不能那一日早早到来。”

他把石头收进了锦囊中,嘟囔道:“也不知地底下那些奴婢伺候的可尽心,若是不尽心,陛下也别生气,等奴婢下去了再收拾他们。”

他把锦囊收好,走到门外,看着天色,突然一怔。

“咱多久下去?”

他想了想。

“得先弄死老狗再去。否则到了地底下见到陛下,陛下问及老狗父子,咱如何回答?羞死人了呀!”

……

“国丈。”

值房内,杨松成正在看文书。

“何事?”

进来的官员看看左右。

杨松成摆摆手,两个小吏告退。

官员上前,“国丈,有人弹劾户部官员贪腐,还是窝案。”

“嗯!”

户部是杨松成的自留地,一般情况下,没人会插手户部的事儿。

“谁?”

“说是户部郎中,严满。”

“叫他来。”

严满长得就是个老实人的模样,跟着杨松成多年,从他身边的小吏,到现在的户部郎中,堪称是心腹中的心腹。

“国丈。”

杨松成问道:“可曾贪腐?”

没有什么敲打,而是直接问话。

严满愕然,“下官跟着国丈多年,钱财也得了不少,何须贪腐?就算是差了钱财,国丈宽容,下官厚颜开口,难道国丈会不给?”

杨松成对心腹颇为大气,钱财田地,该给的一文不少。

故而,跟着他的人都是小富豪。

不差钱!

杨松成盯着他,“此事要紧……”

“下官发誓,若是贪腐,天打五雷轰!”严满举手发誓。

杨松成点头,“去吧!”

他对户部掌控颇严,靠的便是这些心腹。

“国丈。”那个小吏再度来了,“陛下令卫王清查此事。”

杨松成淡淡的道:“这是硬逼着老夫与卫王冲突啊!”

没多久,卫王就来了。

“严满是谁?”

此案涉嫌的几个官员都被叫了来,严满上前一步,“下官便是。”

“贪腐二十余万钱……”

“账册皆在此。”严满回身招手,几个小吏抬着箱子进来,“请大王查验。”

“本王不看。”

卫王摇摇头,“本王就问你,可曾贪腐?”

“不曾!”

“来人!”

“在!”

几个侍卫上前。

卫王指着严满,“拷打!”

严满:“没有这等规矩,没有……啊!”

一个侍卫劈手一巴掌把他剩下的话抽了回去,狞笑道:“耶耶亲自来伺候你!”

呯呯呯!

一顿鞭子抽的严满满地打滚,惨嚎声终于引来了杨松成。

“这是要作甚?”

“拷问!”卫王看着他,冷笑道。

“证据何在?”杨松成问道,“没有证据,就算是大理寺,刑部,也不能拷问。”

否则凭着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能屈打成招!

严满爬起来,“国丈!”

卫王起身走下来,一脚踹倒他。

“走!”

卫王接手了户部贪腐案,第一件事儿就是拷打严满。

几个官员聚在一起,低声说着此事。

“这不是想屈打成招吗?”

“他不打,难道还能查账?”

“没法查,严满是老户部,但凡账簿上能查出问题,他这些年就算是活在狗身上了。老夫敢打赌,那些账簿,定然干净的如同处子。”

“是啊!不过,卫王这般,可见也是无谋。”

“昨日还有人夸他,说他一拳破百邪,可见足智多谋。今日看看,就是拷打,这是哪门子的足智多谋?”

“哎!这事儿,多半要僵持了。”

“这可是陛下交给卫王办的第一件事,若是办不好,卫王的口碑就坏了。口碑一坏,以后还如何夺嫡?”

“上官来了,赶紧走!”

……

卫王回到了王府。

黄坪琢磨了许久,“大王,老夫以为,账簿上是查不到什么东西,此案还得要去实地勘察,最好是能寻到当年的那几个小吏。”

卫王举杯,一饮而尽。

“此事,本王自有打算。”

第二日,卫王依旧打铁。

铛铛铛!

巷子里的街坊每日都会来看看。

“夫君,他们在看咱们的手艺呢!”黄大妹傲然道:“说到打铁,当初阿耶可是人称陈州第一锤。”

“哦!”

“对了,夫君,今日我去买菜,那些人说,卫王是被冤枉的。”

“是吗?”

“是呀!还是夫君你眼光独到。”

黄大妹嘀咕几句,就去后面做饭。

“哎!这锄头可能看看?”一个老人进来问道。

“随便看。”卫王点头。

老人拿起锄头仔细查看,半晌说道:“这锄头可能试试?”

“试吧!”

老人拿起锄头出去,猛地往地上挖去。

锄头轻松挖进了泥地里,铛的一声。

这是挖到石头了。

这等情况下,弄不好会伤了刃口。

老人尴尬的道:“若是伤了刃口,老夫……赔。”

“哦!”卫王随意应付。

老人把锄头小心翼翼的拔出来,仔细看看刃口。

“没事儿?”

老人咧嘴一笑,随后刨了几下。

“难道老夫挖到了脆生的石头?”

这是个较真的老人,他把整块石头都挖了出来。

“这是……这不是鹅卵石吗?怎地,竟然能一锄头挖坏了?”

鹅卵石经过水流无数年冲刷,格外坚硬。这块鹅卵石颇大,按理锄头撞上了,刃口会卷,或是崩断。

老人拿起锄头仔细看着刃口。

“屁事没有,不该啊!”

老人觉得不可思议,干脆就再拿锄头挖了一下鹅卵石。

呯!

火星四溅。

鹅卵石被挖出了一个口子。

刃口。

“屁事没有!”

老人不敢置信的回头。

卫王一手拿着钳子,钳子上夹着半成品锄头。右手持铁锤,用力砸下。

铛!

火星飞溅。

烧红的锄头被一锤砸扁。

铛!

侧面一锤。

反面一锤。

铁器就像是胶泥,被卫王轻松的重新塑形。在反复锻打中,那些渣滓不断被挤出来,铁器的内部构造渐渐紧密,均匀……

“老天爷,这不是百炼钢吗?”

老人傻眼了。

谁特么拿百炼钢来做农具?

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这锄头得卖多少钱?

老人问道,“这锄头多少钱?”

黄大妹正好出来,说道:“十一钱。”

这个价钱不便宜。

所以,黄大妹有些心虚。

“老夫要了,来两把!”

黄大妹愕然。

老人指指卫王,竖起大拇指,“你家男人,是这个!”

黄大妹抿嘴看去。

卫王在锤炼铁器。

每一次挥锤,他身上的肌肉就跟着颤抖一次。

体内的内息不断奔涌,摧动铁锤一次次的举起,落下。

每一次,体内的内息都会更凝练一些。

渐渐,雄浑!

铛!

最后一锤,卫王也不怕烫,单手捞起锄头,随手扔了过去。

然后,对黄大妹微笑。

“午饭,吃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