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三章 埋谁

妥了!

曹颖暗自握拳,心情振奋。

杨玄拱手,“见过宁掌教。”

二人随即进去。

“钱,每年十万!”

十万钱是一笔巨款!

“好!”

就一句话,结盟的事儿就完成了。

也无需什么盟约。

“使君。”

“掌教还是叫我子泰更好些!”

先前是正事儿,此刻是闲暇。

“子泰对玄学可有寄望?”

宁雅韵有些唏嘘的看着这个曾经的学生。

曾几何时,杨玄看到他时,那一脸的崇敬。

“好生修炼,再有,玄学内既然供奉着神灵,神灵是否宽宏?”

“我玄学的神灵,自然是宽宏。”

“如此,我有一事。”

“请说。”

“每年陈州都有将士战死,这些将士为保家卫国而死,我以为,不该任由他们的魂魄只有亲人祭祀。

勇士,忠魂,当令人敬仰。

哪怕是到了地底下,依旧是鬼雄!”

“子泰的意思……”

“玄学中能否单独建造一个大殿,叫做忠烈祠,每日香火供奉,每年选一个日子,我带着人来祭祀。”

“此事倒也不难!”

对于玄学来说,也就是每日点几炷香,念诵几本经文的事儿。

“新建大殿的钱财由州廨出。”

其实杨玄想自己出,但犯忌讳!

至于忠烈祠本身却没有那么多讲究。当年大唐立国后,四处征战,战死的将士多不胜数。许多地方自发建造了祠堂,专门供奉这些忠魂。

不过到了如今,大唐专注于防御,那些祠堂也渐渐没落了。

宁雅韵走了。

“忠烈祠?”卢强知晓了后说道:“没那么急切吧!”

杨玄说道:

“老卢,一个国家,当他们祭祀忠魂的香火黯淡时,这个国家就注定在没落。

当香火熄灭时,这个国家,也将熄灭。”

卢强一怔。

“你连自己的勇士都不珍惜,那么,谁会从军?谁愿意去牺牲?于是,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你看看长安,那些权贵身着彩衣,涂脂抹粉,尽显阴柔之相。

一国的国运若是有属性,那必然是阳!

国家,当向阳而生!”

卢强拱手,“谨受教!”

……

草原的盛夏是一年最好的光景。

一条小河蜿蜒在无尽的草原上,牛羊一群群的在缓缓移动,恍若一朵朵云彩。

庞大的车队在骑兵的护送下回来了。

一片庞大的帐篷区中,一顶大帐内,玉景正在喝酒。

他胖了些,但额头上却多了几条皱纹。

两个美人在边上侍奉他,坐在另一侧的詹雅见了也不吃醋。

“主人。”

有人来禀告,“车队回来了。”

詹雅起身,“也不知我的脂粉可采买到了。”

玉景把酒杯搁下,“换大碗来!”

他喝酒历来都雅致,这是学了大唐文人的风范。

所以詹雅有些惊讶,“夫君你……”

大碗倒了一碗酒水,这是来自于大唐的烈酒。

玉景一饮而尽。

然后,把大碗重重的摔在地上。

呯!

大碗粉碎,智囊春林进来。

“郎君,他们回来了。”

几个浑身弥漫着精悍气息的男子进来。

“你先出去!”玉景看着妻子。

詹雅告退,出了帐篷后,和身边的侍女不满的道:“什么事值当瞒着我?”

帐篷内。

“怀恩的小儿子被杀之后,他悲痛欲绝,那些贵族也有些散乱,王庭内部更是乱糟糟的。”

玉景微笑,“上次说是谁刺杀的?”

“说是马贼!”

“马贼疯了吗?”玉景淡淡的道:“镇南部孱弱,辛无忌不敢!唯有驭虎部!”

所以,他让出身于驭虎部贵族之家的妻子避开。

春林眼中闪烁着厉色,“郎君,机会难得啊!”

玉景点头,“错过了这一阵子,再难出手。”

春林说道:“那就……准备?”

玉景摇头,“若是出手成功,基波部会混乱一阵子,驭虎部居心不良,我就怕章茁会顺势出手干涉。所以,我得先去一趟临安。”

“杨狗那里?”

“对,如今我麾下兵强马壮,不同于上次与他见面时的孱弱。三大部联手,陈州无可奈何,不,是焦头烂额。杨狗为何支持我?就是想着我若是侥幸成功,三大部联手之势自然就破了。”

“郎君之意……”

玉景狞笑道:“基波部到手,我自然要向潭州表忠心,杨狗,算个什么?”

……

玉景带着百余手下,风驰电掣的去临安。

接近临安时,他遇到了唐军斥候百余人。

为首的将领喊道:“哪来的?”

麾下有人低声道:“主人,可要示威?否则杨狗会看轻了主人。”

这是想展示一下实力。

玉景觉得可行,“就交个手,随即停住,就说是误会。”

有人策马冲了出去,玉景一看,是麾下的好手之一。

“别弄出人命。”他告诫道。

此去和杨玄见面,他想的是分庭抗礼,所以,要先给杨玄一个见面礼。

那将领明显楞了一下。

有人说道:“主人,那唐军将领怎地有些眼熟?”

“你们看,他身后跟着那两个……哈哈哈哈!竟然背着麻袋,就如同是乞丐般的!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

两边接近。

刀光闪过。

“一个!”

人头被准确抓住,往身后一丢。

一个军士准确的抓住了人头,熟稔的丢进了麻袋里。

“五十钱到手!”唐将欢喜的道。

“是那个人头狂魔!”有人尖叫道。

“是杨玄的身边人!”玉景认出了王老二,赶紧喊道:“是误会,误会!”

“误会?”王老二不满的道:“哪来的?”

一个人头五十钱,十个五百,这里百余人,若是都杀了,卫王得给我五千多钱。

小钱钱啊!

“小人玉景,上次就见识过王郎君的威仪,先前却是手下误会了。”

玉景笑眯眯的上前,一个钱袋递过去。

王老二骂道:“贱狗奴想贿赂我?”

咦!

这人不是好财如命吗?

玉景愕然。

“耶耶挣钱,挣的是光明正大的钱财!”

王老二把这些分的很清楚,该拿的钱,少给我一钱不行!但不该我拿的钱,就算是金银满坑满谷,我也不要!

进了城,玉景试探道:“听闻使君最近忙碌?”

“嗯!”

“真是日理万机啊!”

“嗯!”

不管他说什么,王老二就是一声嗯。

这人,怎地越发傻了!

玉景一哂,然后说道:“此刻使君有空闲吗?”

“有。”王老二说的多了些,“郎君没事做。”

好啊!

这个消息价值一万钱!

玉景是个豪商,习惯把一切事物都标上价格。

到了州廨外面,王老二说道:“你自行通禀!”

他把马儿丢给一个长老,自己兴冲冲的去看杂耍。

“二哥!”

陈德笑眯眯的过来。

“二哥刚去了何处?”钱氏也过来套近乎。

“杀人。”王老二蹲下,看着木架子上的梁花花在翻跟斗。

呃!

陈德和钱氏面面相觑。

临安越繁茂,他们的生意就越好,挣钱就越多。

州廨对面的摊位,若是用钱财来标价,保证城中的豪商们会挥金如土。

最近又来了一波道上厮混的汉子,在城中四处打探消息,据闻,他们在打探城中是否有恶少游侠儿在收钱。

做生意的,特别是生意好的,必须要寻一条大腿。

最粗壮的大腿自然是官吏,可杨老板刚整顿了一次吏治,没人敢顶风作案。

王老二这条大腿比一般官吏还要粗壮,陈德和钱氏恨不能一人抱一条。

陈德试探道:“二哥最近来这里,使君不管?”

王老二也是官吏啊!

咱们走那么近,杨老板就不干涉?

正好梁花花翻了个凌空的跟斗,王老二忘情叫好,然后问道:“你说什么?”

陈德再次复述了一次问题。

“没人管我!”

王老二这话是随口说的。

陈德一听,心中有些打鼓。

“二哥!”

梁花花一个跟斗翻下来,站稳后,笑吟吟的过来。

“花花你这是学了新花样?”王老二问道。

“是呢!本来昨日就用了,可你昨日没来。今日有人鼓噪,我就用了。”

梁花花有些内疚。

“好看。”王老二却没有生气。

“去收钱。”钱氏给了陈德一个眼色。

随后,二人悄然离去,靠在木架子后面看着王老二和梁花花并肩坐着说话。

“哎!你说,花花可能嫁给他?”陈德问道。

“不知道。”钱氏迟疑了一下,“就怕花花配不上他!”

“你是说,他会嫌弃花花?”

钱氏摇头,“不至于,不过,就怕他自己无法做主。”

……

“二哥,你以前整日都有功夫来看杂耍,最近怎么忙碌起来了?”梁花花双手托腮问道。

“我忙着呢!”王老二说道:“屠公说我不能太闲了。”

“你不闲啊!跟着使君哪算闲?”

“屠公说要做事,否则以后老了没钱花。”

“你不是存钱吗?”

“是啊!我存了钱。不过以后还得养娘子和孩子。阿娘说,一定要多生孩子,能生多少就生多少。”

“为啥?”

虽说多子多孙好的观念深入人心,可那是达官贵人的专属。百姓多子多孙,你咋养活?

王老二有些唏嘘的道:“阿娘说,只生一个很凶险?”

“我看别人家只生一个也挺好的呀!你阿娘生了几个?”

“一个。”

梁花花看着他,“我觉得,不凶险啊!”

“我也觉得不凶险。”

王老二觉得找到了知己。

“二哥,你以后想做啥?”

“做官。”

“可你这般实诚,就怕做官被人哄骗了。”

“是啊!不过屠公说了,我可以做那等不管事的官。”

“不管事不够威风!”梁花花觉得屠公想的很周到,但很显然看轻了王二哥。

“威风也没什么意思,再说了,我若是想威风还不简单?”

“二哥你做什么威风?”

“杀人啊!”

你就不能不提杀人吗?

“我带着人冲杀,专门砍人头,砍了丢在后面,两个人帮我装人头,回来一数,还有钱拿!”

“真的?”梁花花有些不适应把杀人和脑袋挂嘴边。

“真的,五十钱!”王老二遗憾的道:“今日可惜了,只有一颗人头,还没法收钱。”

梁花花赶紧换了个话题,“二哥,最近来了一些人,都是游侠儿。”

“怎么了?”

“他们好像在城中收钱!”

“收钱?”

“二哥你怎么生气了?”

“我都没收!”

……

杨军是永州人,一直也在永州厮混,手下一帮子兄弟,混的风生水起。

可就在今年暮春,他手下的兄弟喝多了去收钱,恰好碰到个年轻人看不惯他们欺负人,就出言呵斥。两边一争执,喝多的那个兄弟脑子一抽抽,拔出短刀来喊道:“退!退后,不然耶耶弄死你!”

那年轻人也执拗,反而上前一步,“不弄死耶耶,你就是耶耶的孙子!”

于是,一刀捅了进去。

人倒下了,随从喊道:“小郎君被杀了,快去给使君报信!”

被捅的年轻人竟然是永州刺史的小儿子。

事情,大发了!

赶在官府出手之前,杨军带着一伙兄弟逃了出去。

他们躲在一座山中,饿的胡乱弄东西吃,结果有两个兄弟误食了有毒的东西,上吐下泻送了命。

就在绝望时,消息传来,年轻人没死。

喝多的那个兄弟被打入牢中,随后莫名其妙的死了。

永州刺史依旧不解恨,把杨军等人也列为人犯,就等着他们回来抓捕。

家,是回不去了。

幸而他们有些手段,弄到了路引,一路逃到了北疆来。

“陈州,好地方呐!”

杨军看着酒肆外面的车水马龙,欢喜的道。

手下们正在狼吞虎咽。

酒肆的老板赔笑着过来,“杨郎君,这两日的钱……”

杨军看着他,微笑道:“钱,有。只是,你可敢要?”

啪!

一小块银子被拍在案几上,一同拍上去的还有一把短刀。

“不敢!”酒肆的老板涨红着脸,“小店利薄,要不……换一家?”

你不能紧着一头羊薅啊!

杨军笑了笑,“此地,甚好!”

身后,有人问道:“那要埋在这不?”

杨军周围的兄弟霍然起身,目露凶光。

杨军缓缓回头,浅笑道:“埋谁?”

啪!

一巴掌。

杨军嗝儿一声,扑倒在来人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