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
王登……不,梁靖来寻皇叔干啥?
梁靖在长安日子挺好的,混个郎中,整日干的却是拉帮结派的活,风生水起。
他寻皇叔干啥?
难道是想……难道是使团?
杨玄觉得应当是这个。
大唐和北辽之间一直在打,但却不影响两国互派使者往来。譬如说新年大朝会,两国的使者一定要出现在对方的朝堂上,恭贺对方的皇帝新年大吉。
可使团不该是去宁兴吗?
怎地来寻赫连春?
除非是有话让赫连春带去。
想通了这个,杨玄就顺着思路发散……
梁靖不是使者的材料,唯一的可能的就是镀金。
而王登就是来保驾护航的。
这些杨玄瞬息就能想得到。
但出使的目的呢?
杨玄说道:“赫连春在潭州。”
“老夫知晓,可能联络?”
“能。”
“如此,老夫静候佳音。”王登举杯微笑,“麻烦杨使君了。”
“好说。”
这是公事,杨玄自然不会打折扣。
“来人。”
外面进来一人。
“且慢。”
梁靖说道:“若是从此处前往潭州,一路可凶险?”
杨玄点头,“潭州到也罢了,三大部不是善类。”
王登明白了老板的意思,就是想自己去。
若是陈州派人去潭州联络,这份功劳显然就有些掺水。
梁靖看来是想要纯的。
如此,功劳最大化。
王登微笑道:“是老夫相岔了,如此,还请杨使君出个向导,我等自行去潭州。”
杨玄思索了一下,心想五百看门狗护着这两个大棒槌去潭州,这一路三大部会不会坐视?
不会!
杨玄刚给了他们一击,此刻见到五百看门狗,估摸着连镇南部的游骑都敢去啃一口。
娘的!
这不是去送死吗?
“哎!问一下,那五百骑可是精锐?”
杨玄问的很客气,甚至是暗示了那五百骑不靠谱。
王登颔首,“我兵部精挑细选的精锐,以一当十,这也是老夫的底气。”
“以一当十……呵呵!”杨玄打个哈哈,“我的意思,要不……还是先和潭州赫连春那边通个气?”
王登摇头,“多谢杨使君好意,不过,就不必了。”
“那要不……”杨玄真想撒手不管,可真的出事儿他也脱不开干系。
“那要不我带着些人马一起去吧!”杨玄正好想去潭州质问皇叔想干啥,若是真要开战,那没说的,他先冲着三大部下手。
王登的眼中多了些冷意,杨玄觉得是警惕之意。
艹!
一番好心被这老东西当做是驴肝肺了。
梁靖插话,“子泰你是好意,为兄知晓。只是此行隐秘……明白吗?”
所谓隐秘,也就是见不得人之意。
杨玄笑了笑,“我只能说三大部不是善茬,五百骑……不是他们的对手。”
都特么提醒到这个境地了,再充耳不闻就是自己寻死。
王登淡淡的道:“报上使者名号,难道他们还敢劫掠?”
“自然是敢的。”那是三条恶犬,隔一阵子赫连春就得想办法敲打安抚,否则弄不好就会反噬潭州。
王登一怔,见梁靖看着自己,有询问之意,就说道:“五百骑,稳妥。就算是不敌,也能护着回来。”
他们究竟是想去干啥?
就算是出使也无需这般急切和隐秘吧?
杨玄说道:“其实,我不想说的太明了,毕竟,兵部也掺和了长安诸卫的操练和选拔之事,所以……要我明说吗?”
王登蹙眉。
“长安诸卫,不堪用!”杨玄叹道:“想让他们护着,那是痴人说梦,明白了吗?”
王登看了梁靖一眼。
看来王登是打下手的!
杨玄看到了这一幕,心中冷笑。
他确定梁靖此行就是来镀金的。
镀金好说,和他没关系,可别把自己镀成了小金人,摆在棺椁中挺着。
梁靖也在思索。
“多谢子泰!”
王登笑道:“当年那些大将率数百骑就能纵横一时,三大部老夫也知晓,马贼般的存在,有五百精锐在此,若是他们敢拦截,那便是送功劳。”
晚些,目送着两个大棒槌远去,杨玄骂道:“狗曰的,祸害自己还不够,偏生喜欢带累人。”
卢强忧郁的道:“老夫一直想不明白,使君都警告的这般明显,那二人为何还要一意孤行。”
“唯有一种可能,此行真的要隐秘。”曹颖思忖着,“出使辽国需要这般隐秘……为何?朝中也没听到动静。”
“议和?”杨玄冒出了这个念头。
“如今大唐的局面,无需议和吧?”陆强觉得使君大人想多了,“如今是僵持,北辽也无可奈何,主动提出议和,会打击大唐的民心士气,所以,老夫以为不可能。”
是呵!
杨玄走上城头,看着远去的烟尘,“潭州军突袭望饼县,赫连春用意何在?”
“他若是想突袭,为何不是回龙?”曹颖显然也被这个问题困惑了许久。
“使君和他已经谈和了。”卢强毕竟是老陈州,点出了问题的关键。
“你是说,赫连春言而有信,所以放过了陈州。”
“没错。”
“也就是说,宁兴那边依旧让他出击。”
杨玄觉得皇叔真是个可怜人,他越是想苟着,宁兴就越见不得他蛰伏。这不,就避着他出击立功。
老狗,去立功吧!朕等着取你的人头。
只是想想,杨玄就觉得赫连峰太阴。
但帝王不阴,迟早会被人阴。
他不知赫连春为此事耗费了绝大的精力,眼看着成了,可宁兴再来一个使者,前功尽弃。
皇帝有个好处,那就是可以随意出牌,什么牌都能出。
你万般谋划,不及皇帝一句:朕在宁兴等着皇叔的捷报。
杨玄觉得皇叔此刻大概率在发狠,恨不能起兵谋反。
“郎君!”
王老二的喊声永远都是那么的惊天动地,不,是生机勃勃。
“啥事?”杨玄回身问道。
城中的街道上,王老二仰头大喊,“卫王来了。”
卫王和李晗姗姗来迟。
“咱们出城狩猎去了。”大侄子解释了一下。
李晗补充,“咱们半路遇到了三大部的斥候,觉得不对劲,就赶紧回来。”
杨玄呆呆的看着前方。
“咱们的斥候回来了。”
斥候回来禀告道:“发现三大部的斥候两股。”
“可曾遇到王登那五百骑?”
“遇到了,小人还劝他们回来,可那什么梁郎中却说数十马贼,正好杀了试试手。小人苦劝无果,就回来了。”
“可那数十马贼的背后是一大群马贼啊!”杨玄苦笑,“我此刻只想提个建言,此后但凡七品以上的官员,一律送到北疆和南疆待一年。”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屠裳干咳一声,这是要说话。
“郎君。”
“屠公有事?”对于老屠,杨玄总是多几分亲切,也就是礼贤下士之意。
先练练,等以后扯旗也好招贤纳士。
屠裳说道:“那位梁郎中的随从十余人,大多是好手。”
卢强心中一松,“比之你如何?”
屠裳转身走到了边上,冲着王老二招手,“老二,来。”
王老二跑上来,摸了一袋子肉干,“屠公,今日肉干软的。”
“坐。”
二人并肩坐在边上,你一块来我一块,吃的忘我。
卢强干笑了一下,杨玄说道:“高人就这德行,对我都这样。”
使君是个好人。
卢强说道:“若是好手倒也无妨,至少能把贵妃兄长抢回来。”
梁靖能活着回来就好,别人……自求多福吧!
“王登呢?”曹颖问道。
“这岁数应当是要致仕了。”卢强觉得老王此行有些晚节不保的意思,“这大概是为了贵人保驾护航之意。先前老夫发现王登想劝阻,可梁靖一个眼神,他就偃旗息鼓了。”
“他们也该回来了。”乌达踮脚看看远方,“数十斥候出现,后面必然跟着大队游骑,一旦遭遇使团,随即就会召唤周围的人马,形成合围。”
杨玄叹道:“乌达,你特娘的真是乌鸦嘴!”
“什么?”乌达不解。
远处,两骑飞也似的疾驰而来。
“救命!”
二人冲进了城中,飞跃上了城头,修为不错啊!
为首的喊道:“杨使君,使团被围了,快去救援!”
另一人激动的道:“快!晚了郎中出事,谁都跑不了。”
杨玄看了他一眼,“去桃县求援吧!”
二人:“……”
“杨使君,你见死不救……呜呜呜!”
捂嘴的男子赔笑道:“杨使君先前也劝过,只是此行关系重大,王侍郎这才冒险前行。还请杨使君不计前嫌……伸个手吧!”
杨玄眯眼看着远方。
“知错了?”
他必须要压制王登等人的嚣张气焰,才能在此事件中占据主动。
“知错了。”男子走过来,跪下,“请使君救救郎中。”
若是梁靖在这里出事,这些随从一个都活不了!
杨玄叹道:“那是龙潭虎穴,偏生有人觉着就是个乡下小池塘,结果就陷进去了。这是何苦来哉!”
他回身,“多少敌军?”
“三千余。”
“老曹,召集一千骑跟我去一趟。”
“一千?”男子楞了一下,“使君,敌军骁勇凶悍呐!咱们五百骑,被对方三百骑就赶了回来,随即被围住。一千,使君,太少了。”
“多了些。”杨玄走下城头,州廨饭堂的厨子竟然屁颠屁颠的跑来,“使君午饭想吃什么?”
两个男子跟在后面,其中一人嘀咕,“别说午饭,晚饭估摸着都吃不上了。”
“烤厚饼子,要筋道,咬一口实实在在的。配上羊汤,一口饼一口汤,美!”
“有数。”
……
三百余骑此刻就在一个土包上固守。
三千敌军团团把土包围住,正在攻打。
“放箭!”山包上箭矢纷飞,仰攻的敌军损失了些人手。
但敌军一冲上来,唐军就显得格外的弱鸡,幸而梁靖带来的好手多,四处救火,堪堪把敌军赶下去。
王登面色铁青,冲着下面喊道:“我等乃是使者,要去潭州。你等竟敢截杀使者,就不怕潭州震怒吗?”
没人吭声,就在王登觉得事儿有戏的时候。
“哈哈哈哈!”
下面的将领一阵哄笑。
“耶耶管他什么使团,全数杀光就是了,到时候潭州能如何?找不到人!哈哈哈哈!”
“这些人带了不少钱财,弄了咱们均分。”
“使者呢?”
“使者抓活的,丢给潭州,潭州怪罪,咱们就说他们一见面就砍杀,这……咱们总不能等着被杀吧?这不,不小心就杀光了他们,幸好留下了使者,不耽误正事。”
“妙极!”
“好法子!”
“让儿郎们快些,免得杨狗察觉了来救援。”
敌军的攻势骤然一盛,土包上的唐军顿时就慌了。
王登叹息,“那杨玄早就劝过,可老夫当时以为此人危言耸听,使团啊!那也是能截杀的?”
这是梁靖的想法,而不是王登的。
只是他作为小弟,必须要为梁靖背锅罢了。否则按照他的尿性,就该请杨玄派出大军护卫自己一行去潭州。
到了此刻,梁靖却不见畏惧,恶狠狠的道:“娘的!晚些杀一个算一个,死也要死的痛快,别给大唐丢人!”
身边的两个好手点头。
“安然。”王登问道:“这二人修为如何?”
“高!”
“要不,让他们护着咱们出去?”
都特么要退休了,要回家含饴弄孙了,王登没想到自己却会栽倒在这里,他不甘心啊!
梁靖看了二人一眼。
二人摇头。
“若是单打独斗,我等谁都不怕。可先前有修为好的兄弟去冲杀,一个照面……就没了。”
另一人说道:“我等这才知晓,战阵是战阵,江湖是江湖。”
王登看看那些好手,此刻他们在各处救火,但却只是辅佐,就是抽冷子杀人,效率贼高。但从不单独和大队敌军遭遇。
娘的!
原来,修为在许多时候,都特么不是事啊!
老京官王登悲从心来,却不敢责怪罪魁祸首。
一队敌军冲上来了,突破了防御。
“郎君快跑!”
一个好手拼死去阻截,被一波箭雨射成了刺猬,跌跌撞撞的后退。
梁靖的脸颊颤抖了一下。
“谁能救我?”他终究不舍长安的富贵,那些狠劲都消散了。
周围默然。
“晚些记住,若是我被俘,杀了。”梁靖深吸一口气,“耶耶战死也好,阿妹也能多些荣光。”
那些敌军顺着口子蜂拥而来。
“使者在此!”
欢呼声中,敌军士气大振。
“抓活的!”
“抓住使者,重赏!”
那些敌军兴奋的冲过来。
突然,一人止步,侧身看向右侧。
另一人止步……
“有大旗!”
敌军看向右侧。
一面大旗从远方的地平线上跃了起来。
阳光炽热,照的大旗煌煌。
“是杨字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