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长治久安,忠心耿耿

“好多皮毛!”

乌达拿着那些皮毛检查,偶尔抬头,“都是好货!”

“发了!”老贼吸吸鼻子。

王老二说道:“发了作甚?”

老贼说道:“以后吃肉干吃到你吐!”

“全都是咱们的?”王老二后知后觉。

“不是。”

杨玄很想把这笔横财全数收入私囊。

但他知晓不能。

王老二嘟囔道:“收了就收了,谁敢啰嗦?”

老贼低声道:“这是郎君,不是官员。”

王老二愕然:“你是说,官员就能把这些钱财吞了?”

“是啊!”

“那为何郎君不能?”

“只因官员只想一人、一家,而郎君要想的是天下。”

王老二叹息,“天下不及肉干香。”

老贼笑的慈祥,“这也是郎君对你最好的缘故。”

许多时候,活的单纯不是坏事儿。

但在许多时候,想装单纯很糟糕。

“杨使君,小人想进货,小人只是进货啊!”

郎斐被反绑着丢在大车上嚎叫道:“小人不是走私。”

杨玄丢下手中的皮毛,拍拍手走过来,“看看,我还没说走私,你这就上杆子否认,有意思吗?”

郎斐喊道:“小人真是进货,博罗,哈赤,你们特娘的说话啊!”

博罗抬头惨笑道:“这是杨狗,杀人不眨眼的杨狗。就算咱们真是进货,你觉着他会放过咱们?看看,他带来了数百骑,分明就是在蹲守咱们,你特娘的还想装傻,是不是傻啊!啊!”

“这位就聪明了许多。”杨玄伸手拍拍博罗的脸颊,“想不想保命?”

博罗一怔,接着狂喜问道:“能活命?”

“当然。”杨玄看看手,觉得有些油腻,心中犯恶心,“咱们毕竟是老朋友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多少钱?”

“五十万钱。”

即便是做好了被敲诈一笔的准备,博罗依旧挣扎了起来,就像是一条被丢弃在岸上的鱼儿,“你疯了!五十万钱,足以打造一个金人。”

“我没疯,是你疯了。”

杨玄摆摆手,“送他上路。”

乌达走过来,“主人,是竖杆子还是什么?”

“竖杆子。”

博罗盯着杨玄,想从他的神色上看出这话的真假。

杨玄走向了哈赤,乌达令几个护卫去竖杆子。

大小合适的树木砍断,去掉枝丫,树皮去掉一段,在把这段顶端削尖。

“妥了。”

乌达指指博罗,两个护卫过来,其中一人笑的和气,“看看,咱们还给你更衣了,好歹也是贵人才有的礼仪,到了地底下可不能说咱们残忍不是。”

另一个护卫说道:“说了又能如何,郎君说了,为大唐杀人,杀人盈野都是功劳。”

那个护卫问道:“为何?”

“郎君说,咱们大唐的神仙最厉害,能护着咱们。”

博罗被剥去了外裳,喊道:“杨使君,杨使君,咱们好商量啊!少些,二十五万钱如何?啊!”

“还真以为这是商铺?”杨玄摇头,“六十万!”

博罗:“……”

六十万!

六十万?

乌达喊道:“快些。”

两个护卫把博罗剥光,肥硕的身躯看着颇为可笑,就像是肥猪。

博罗哆嗦着,“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老贼好奇的道:“他竟然还能熬?”

“商人的眼中只有自己。”杨玄擦擦手上的油,“这是世间欲望最强烈的一群人,他们追求金钱,随后追求名望。”

“使君,可总得有个头吧?”一个军士问道。

“没错。”杨玄讥诮的道:“当名利对于他们而言到了头之后,他们会盯着权力。随后要么通过拉拢腐蚀的手段去获取权力,培养代言人,要么就赤膊上阵,自己为官。”

“商人做官?做梦!”老贼觉得这不可能。

中原王朝历来对商人都颇为警惕,压制的厉害。

“老祖宗说过,商人见利忘义,让他们为官,这个天下就要乱了。”

博罗被拉到了木桩子前,一个护卫问道:“给他弄些油脂?”

乌达摇头,“不必,戳破了会流血,正好滑溜。”

博罗想到了曾听过的传言:杨狗最喜把对手脱光了,让他坐在树干上,树干顺着谷道往下缓缓滑落。这样人一时间不得死,惨嚎许久。

“老夫给!杨使君,杨公!阿耶啊!老夫给!”

博罗声嘶力竭的嚎叫着。

一个架着他的护卫觉得脚面湿了,低头一看,骂道:“狗曰的!竟然失禁了!”

郎斐见状喊道:“使君,老夫愿意给赎金。”

王老二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你的钱财都在城中,郎君自取就是了。”

“老二长进了。”老贼很是欣慰。

郎斐哆嗦了一下,“老夫还有钱财在外面,只要放了老夫,老夫发誓把那些钱财都交出来。”

呃!

王老二没主意了。

“带回去,吊死在城外!”杨玄不再看郎斐一眼。

“为何?使君不是要钱吗?博罗他们都能交赎金赎回自己,小人为何不能?”博罗几乎要绝望了。

他仔细想了想,自己和杨玄没有私仇,以往也未曾有交集。

“使君何故要置小人于死地?”

杨玄看到了几张好皮子,拿出来交给老贼,“带回去。”

他回身看着郎斐,“博罗这等人是祸害,异族的祸害不嫌多。你也是祸害,可却是大唐人,大唐的祸害越少越好。”

下午,车队浩浩荡荡的进了临安城。

“发财了。”

州廨的官吏们狂喜。

被拷打了一路的郎斐被丢在城外,随即军士们出动,在城中抓了几个商人,另有十余官吏。

“商人抄家,吊死。”

“使君饶命!”商人们嚎哭。

杨玄丝毫没有动容,“官吏们……抄家,上报桃县和吏部。”

城外被吊死了一排商人,钱财进了府库。

尊敬的使君大人带着几张上好的皮毛回家。

“阿宁,这个给你做几件大氅。”

周宁讶然,“你今日出门不是没带钱吗?哪来的?”

“别人送的。”杨玄随手把皮毛丢在边上。

“谁那么大方?那人呢?”

“去西天了。”

第二日州廨食堂的午饭很丰盛,羊肉管够。

那笔钱财成了香饽饽,官员们纷纷借着吃饭的机会来撞钟卖苦,说自己管辖的事儿多缺钱,就差去卖血了。

“使君,那些钱留着也是留着,花了吧!”

过惯了苦日子的卢强也忍不住想宽松一阵子。

“这钱进了公账,该如何花销还是按照规矩和轻重。”

众人失望。

“此次断了商路,导致陈州各地有不少作坊停工。作坊停工,商人有底子的还好,可那些做工的怎么办?家中没有隔夜粮的怎么办?”

杨玄屈指叩击案几,冷着脸道:“有钱不要想着如何花,能不能先想想百姓?”

卢强苦笑,“穷怕了。”

“百姓更穷!”杨玄说道:“去巡查计算一番,各处工坊停了几日,多少雇工,每日算下来工钱多少,快一些。”

这事儿倒也简单,快马来回。

几日后数据汇总。

去各地的小吏介绍了情况之后,有人说道:“那些商人和雇工不知咱们问这个作甚,小人也没说。”

杨玄拿起名册看了看,说道:“按照工钱的三成发放,停工一日就发一日,直至商路重开。”

他把名册丢在案几上,语重心长的道:“什么叫做长治久安?百姓的日子安稳了,这就叫做长治久安。通过此事,我想告诉你等,此后行事何为先?百姓为先。只有你等把百姓摆在做事的首位,才会行得正,坐得端,无惧宦海风浪!”

众人心悦诚服,行礼道:“谨受教。”

……

接下来陈州军队果断出击,四处寻找走私的线索。

州廨开出了赏格,但凡举报走私被证实查获的,赏货值一成。

这个赏格顿时就引发了海啸般的效应。

那些商人发现自己走到哪都有人盯着。

特别是大车,每逢大车进出,总是有人假装被撞,顺势看看车里装的东西。

在这等全民查走私的态势下,几个冒险的商人被抓获。

赏格第二日就发放,而且是匿名。

陈州轰动了。

但有心人仔细打探了一番,虽说是匿名,但发现走私的现场总会有人露面。

“大多是太平移民发现的!”

太平移民一炮打响了自己的名头。

岳二作为代表还去州廨接受了使君大人的嘉奖。

“太平移民好!”使君大人的评价让城中的太平移民们激动不已,纷纷表示要继续发扬太平的民风民俗,让子孙后代紧跟使君大人的步伐。

岳二回到家中,看着两个儿子发呆良久,直至妻子询问,才叹道:“为夫以前一直觉着骗术不好,不肯教给大郎和二郎,可今日为夫却因骗术得了钱财,更得了使君的夸赞。究竟教不教呢?”

走私商道被切断了,三大部的商人们为之焦头烂额。

……

在三大部断了商路后,有商人冒险被抓,一家子成了倒霉蛋。

即便是如此,依旧有十余商人来到了陈州,进了临安城。

十余人都是小商人,本钱小,机变灵活。

奥斤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带着全家老小都来了。那日被带进州廨见到了杨玄,兴奋的表达了自己的忠心。

过后还是那样,他依旧带着妻儿在临安城中做生意。

不过带来的皮毛很快就卖光了,一起来的十余小商人渐渐消散,只剩下了奥斤一人。

他从商人变成了苦力,蹲在街头,身后有根棍子,这是苦力的标志。

十余小商人走了,奥斤的妻子也劝他回去,说好歹回去买些牛羊,重新开始。

可奥斤却死活都不答应。

“奥斤!”

妻子带着饭菜来了,所谓饭菜,就是一张饼,外加一点菜蔬。

奥斤狼吞虎咽的吃着,妻子坐在边上,愁眉苦脸的道:“这临安城中住宿要花钱,吃饭要花钱,咱们那点钱都花的差不多了。”

奥斤抬头,“你吃了吗?”

妻子犹豫了一下,点头,“吃了。”

奥斤把饼掰开,大半给了妻子。

“你要干活。”

“你带孩子也累。”

二人一番争执,妻子突然低头哽咽,“你说你,原先咱们好不好的,有这些钱去放牧不好吗?你非得要来临安,这下怎么办?咱们倒是无所谓,孩子怎么办?”

奥斤苦笑,“我做苦力能养活你们。”

“回去吧!”妻子抬头,泪眼朦胧,“咱们悄悄的回去,就算是为人放牧也好,总比你做苦力强。”

“回去作甚。”奥斤说道:“你看看这里的人,他们穿着干净的衣裳,见到朋友会行礼,笑着问好。他们的孩子会读书,背着咱们听不懂,却觉着美好的诗句。

回去,回去让咱们的孩子接着走咱们的路?整日就知晓放牧,可汗一声令下,就得自带干粮,自带兵器去为他厮杀,活的像个傻子似的。咱们做傻子还不够?”

奥斤两眼有光,“我想做大唐人,咱们的孩子也该做大唐人。”

妻子叹息,“可做大唐人也要吃饭啊!你说自己对杨狗……杨使君忠心耿耿,可忠心耿耿换不来饭吃。”

奥斤摇头,“熬熬就好了。”

妻子终于爆发了,蹦起来踹了他一脚,“熬熬熬,你就知晓熬,跟着你多年,也就过了半年好日子,接着又要熬,这日子谁愿意谁过,我不过了!”

大车的声音缓缓而来。

吱呀!

大车停下。

“快,卸货,喊起来!”

“镇南部的皮毛哟!最是好!”

“镇南部的肥羊,咬一口满嘴油,隔壁家的孩子都馋哭了。”

奥斤夫妇缓缓回身。

一个老熟人,也是同行正在摆摊。

“奥斤!”商人发现了奥斤,兴奋的道:“你也来了。”

“我就没走。”奥斤问道:“你怎地来了?没人阻拦?”

商人呸了一口,“阻拦个屁!那些豪商在闹事,可汗焦头烂额,用皇叔来威胁都不管用,这不,也没人管咱们了,我就来了。”

“能做生意了?”奥斤的妻子欢喜的道:“快,我们回去收货。”

奥斤喜气洋洋的准备回去。

“使君来了。”

杨玄来巡查了。

看着多了个商人,曹颖低声道:“咱们的人打探到了消息,走私被掐断后,三大部的豪商就发飙了,什么皇叔都不管用。”

“谁阻拦他们发财,他们就弄死谁,哪怕这人是皇帝。”

杨玄走了过来。

商人行礼,“见过使君。”

奥斤两口子也跟着行礼。

“是你?”杨玄还记得奥斤,上次进了州廨,激动的对自己行大礼的那个胡商。

“使君。”奥斤兴奋的道:“小人是奥斤啊!上次给使君磕过头的那个奥斤。”

杨玄见他有些窘迫,想到上次此人说带着一家老小都来了临安,就知晓是陷入了窘境。

奥斤的妻子站在边上,头也不敢抬,就听使君大人亲切的问道:“住在何处?”

奥斤搓着手,不安的道:“没地方住,就住在巷子里。”

“此人心向大唐,忠心耿耿,不可让这等忠心付诸东流,寒了心。”杨玄吩咐道:“老曹。”

“下官在。”

“给他一家子安排个宅子,我出钱!”

这可是临安的宅子啊!

还是使君自己掏腰包。

奥斤的妻子失态惊呼。

“看来生意不怎么好。”杨玄握着奥斤的手,拍拍他的手背,“是我的疏忽,不过骤然富贵也不好。从今日起,州廨对面设立个摊铺,就一个,给奥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