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击?”
杨玄想到了章茁那张读书人的脸,下意识的就想到了一句话。
“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信越抬头,“杨使君高见。”
杨玄笑了笑,很是高深莫测的道:“你来何事?”
信越说道:“章茁想弄死小人,小人自然不愿赴死,小人愿意做杨使君的内应。”
“内应?你的谋划是什么?”杨玄看着眼前的败将,脑海中浮现了一幅幅画面。
滚滚长江东逝水呐!
但眼前这人是不是,还得观察。
信越说道:“章茁说了,皇叔已经定下了杨使君狩猎的地方,那里猎物最多的地方便是树林中,他说杨使君到时候定然会进去……如此,他就令小人带着精锐在林子中等候伏击。”
“这个谋划有些意思。”卫王赞道。
杨玄看了他一眼,卫王觉得是鄙夷,不禁大怒。
大侄子的兵法……真是一言难尽啊!
杨玄觉得大侄子最适合的就是大开大合的打法,别讲什么计谋,本王就一个字:干!
“多少人?”
“说是四五百,不过都是精锐。”
“你背叛章茁,不怕被报复?”杨玄玩味的问道。
信越咬牙切齿的道:“今日若非好友求情,小人已经死于章茁手中。他不仁,小人自然不义。”
李晗赞道:“这是真小人,我喜欢。”
老贼干咳一声,“物以类聚。”
老贼怼人的本事不差啊!
杨玄暗自点头。
“我该如何相信你?”杨玄问道。
信越举起手,神色肃然,“小人愿意做杨使君的内应,若是有假,小人死于万箭攒心。”
杨玄起身过去,扶起了信越,亲切的道:“三大部不过是蛮夷,你能弃暗投明,我很是欢喜。屁股的伤势可严重?”
信越点头,因为确实是严重,换个没修为的普通人,此刻只能趴着惨嚎。
杨玄回身,“把我的金疮药拿来。”
王老二去拿,拿了药后,他觉得不甘心,就打开油纸包,往里面狠狠吐了几口唾沫。
“你在干甚?”老贼进来,见状板着脸。
“老贼你别说。”王老二有些心虚。
老贼开口,“he……tui!”
随后杨玄和信越约好了信号,双方惜惜而别。
“赫连春想压制陈州,继续控制三大部……我判断此事他知情。”李晗说道。
卫王冷笑道:“多带些好手去,到时候反杀。”
王老二说道:“人头算不算钱?”
卫王干咳一声,帐内的人齐齐看向他。
卫王:“算!”
王老二大喜,“回头让那两个军士背着麻袋出发。”
那两个丐帮弟子如今处置人头的手艺堪称是炉火纯青,说了五日不腐败,保证第五日夜里那人头还栩栩如生。
换做是后世,这等手艺去做卤肉,或是做盐水鸭,想来生意不错。
杨玄脑子里转悠着各种念头,轻声哼歌。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欧欧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这什么调子?好古怪。”卫王好歹也算是听过宫廷音乐的人,觉得这个曲子有些轻浮。
“临江仙。”杨玄淡淡的道。
……
信越回到了驭虎部的营地。
“如何?”
章茁的脸上依旧青肿。
信越跪下,“杨玄闻讯大喜,还给了我伤药。”
章茁起身过来,柔声道:“本汗知晓你此次受了委屈,起来。”
他扶起信越,说道:“此次若是能成功,你的功劳本汗不会忘记。”
信越兴奋的道:“可汗放心。不过……此次可要弄死杨狗?”
章茁冷笑道:“本汗自然想弄死他,可皇叔那边就怕不许,来人,去皇叔那边试探一番。”
赫连春得了消息,淡淡的道:“最多五百人。”
来人回去禀告。
“五百人……”章茁讥诮的道:“皇叔这是想说,若是这五百人能弄死杨玄,那他就是死有余辜?”
赫连春那边把此事搁下,准备三日后的狩猎。
“要震慑住三大部与陈州军!”赫连春叮嘱道。
“是。”麾下将领们跃跃欲试。
等大帐内只剩下自己和赫连燕时,赫连春叹息一声,“燕儿。”
“皇叔。”赫连燕低眉顺眼。
“男人好不好?”
这是什么虎狼问题……赫连燕笑道:“如皇叔这等的男儿却寻不到。”
赫连春拍拍肚皮,“如本王这般胖的,确实是寻不到。”
赫连燕无言以对。
“燕儿啊!”
“在。”
“男女之事乃是天道,本王知晓你这几年辛苦了,也没工夫,不,你是看不上潭州的那些男人,对吧?”
“皇叔神目如电。”赫连燕不得不佩服这位面带猪像的皇叔。
“可你却对杨玄有些不该有的心思。”
难道皇叔知晓我从杨玄那里单独拿货的事儿了……赫连燕心中一紧,“皇叔,我现在就能去杀了他!”
赫连春微笑。
胖子微笑都会给人以憨厚的感觉,特别安全的味道,但赫连燕却觉得自己被一头猛虎盯住了,脊背汗湿。
“你担心本王会下手除掉你,所以和杨玄几次来往都留了余地,这是想给自己一条退路吧?”
赫连燕低头。
她不敢再否认。
“千般错,万般错,就一条,要知晓分寸。小事,本王就当做是过眼云烟。大事,本王的慈悲心肠会忍不住发作,嗯?”
“是。”
……
三日后的清晨。
“天气不错。”
卫王走出帐篷,下意识的看看右侧。
数百北辽骑兵正在操练。
“没完没了!”
李晗出来。
刚开始这边如获至宝,分析着北辽军的特点,可看来看去才发现,他们只操演最基本的东西,譬如说阵型变化。
这些东西北疆大战时谁没见过?
后来这种操演就变成了骚扰,令人烦不胜烦。
杨玄走出帐篷,李晗说道:“子泰该去给赫连春说说,让这群人滚。”
“大清早操演是常事,没法让他们滚,不过,我倒是有法子让他们也吃一吃瘪。”
晚些,唐军集结!
“唐军要操练了!”
唐军远途而来,所以这几日杨玄一直令麾下歇息,恢复状态。
到处都是马蹄声。
三大部的人来了。
赫连春那边的人来了。
一个个瞪大眼睛,恨不能钻进唐军的营地,就在阵列边上观看演练。
厮杀是厮杀,所有的厮杀都基于平日的操练。
陈州军凶悍,不管是三大部还是潭州辽军,都想打探他们操练的情况。
可临安城中的军营戒备森严,视线内压根不给窥探的机会。
“没想到皇叔随手一招,却让杨狗失态了。”
“仔细看着。”
陈州军列阵完毕。
“唱歌!”
众人抬头,高唱军歌。
“风飞兮旌旗扬,大角吹兮砺刀枪,天苍苍,野茫茫,蓝天穹庐兑猎场,锋镝呼啸虎鹰扬。”
军歌唱完了,接下来该操练了吧?
杨玄走到了阵列前。
“吃早饭!”
艹!
大清早一群人就被杨玄耍了一遍。
吃了早饭,杨玄召集了众人议事。
“狩猎对于草原异族而言便是一种操练的法子,近乎于实战。其次便是展示大军威风,震慑对手。而今日显然便是震慑。”
杨玄揉揉肚子,早饭吃多了些,有些胀。
卫王说道:“信越那事……”
信越那事比猎物更重要。
“我率乌达他们去那片林子。”杨玄吩咐道:“卫王。”
卫王起身,“本王在。”
大侄子答应的越发的干脆了……杨玄拿出一张纸,“都过来看看。”
这是一张地形图。
“信越说的林子在这,我带着乌达他们去。”
“一旦敌军伏兵出击,我会佯装惶然遁逃……距离这里三里多,此处有一片林子,里面颇为宽敞,卫王领两百骑在此等候,到时候出击,断了敌军后路。”
杨玄看了卫王一眼,卫王点头。
杨玄抬头,“其余人马在营中待命,记住,但凡谁来袭扰,杀了就是。”
有人问道:“若是赫连春的人呢?”
杨玄淡淡的道:“照杀不误!”
李晗终于忍不住了,“子泰,你这个布置,信越的里应外合呢?”
他指着地图上的那片林子,“信越出来,随后和你夹击那敌军,这不是事先说好的吗?里应外合,章茁必败。”
老贼也颇为不解,觉得杨玄的布置分明就是诱敌深入的态势,那么信越呢?
杨玄说道:“曾有两股势力争斗,其中一股势大,率军八十万出击,但被一道大江阻拦。因对手水军了得,于是便建造无数战船,可麾下多不识水性,上了战船后摇摇晃晃的站不稳,如何能杀敌?”
众人听的满头雾水。
“有人献策,可用铁索把战船连在一起,如此,将士在战船上如履平地。”
“好计谋!”卫王赞道。
“战船打造好了,开始操练,对岸的对头见了心慌,水师提督便想出了一个法子,寻了个由头就毒打了麾下大将一顿,众人不满,大将满腹怨言。”
“随后大将就令心腹乘小船去寻了敌军,说了此事,想率军来投。这边狐疑,正好有细作在对岸,证实了这个消息传了回来,于是这边大喜,就约定了时日,等着大将率领麾下来投。”
“到了那日,大将果然带着麾下战船来了。这边不加阻拦,文武官员齐齐在船上等着大将来投。”
“打头的乃是数十艘小船,船上都是火油等物,近前后点燃,随即数十艘火船冲了上来……”
火烧赤壁。
李晗仔细回想,“可那日信越表现的无可挑剔……”
“没有那么多来投的敌将,更多的是故事!”杨玄拍拍地图,“兴许是我想多了,不过……小心无大错!”
耶律喜当初来投,是因为他走投无路。
而信越只是挨了一顿打,就要死要活,杨玄总觉得不对劲。
好吧!
他必须要承认,在那个时候是苦肉计给他提了个醒。
晚些,外面旌旗招展,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三大部的人马集结。
潭州军集结。
皇叔和三大部的可汗在一起,杨玄姗姗来迟。
战马兴奋的摇头晃脑,迫不及待的想冲出去撒野。
“见过皇叔。”
杨玄神采飞扬,赫连春淡淡的道:“此等聚会,自然该有消遣。大唐喜欢用宴席,用歌舞来庆贺,而大辽更喜欢用弓箭,用狩猎来欢迎朋友。”
呵呵!
杨玄呵呵一笑。
“今日三大部与陈州军,加上我潭州精锐,五部参与狩猎,谁收获最多,十万钱!”赫连春指指边上的那些大车,“只管赢了去!”
钱财倒是其次,这等狩猎活动,更注重威名。
谁胜了,就代表着谁的实力更强。
实际上就像是比武!
“好说!”杨玄笑吟吟的。
“每人带着一百骑!”赫连春仿佛忘记了自己早些时候说过四五百骑的话,一下就把参加的人数缩减到了最低。
一百骑更好被伏击!
杨玄笑了笑,“皇叔可要与我同行?”
赫连春指指自己的胯下马,“本王倒是想,可马不答应!”
这匹马显然胜骏,但此刻却在喘息。
杨玄点头,“如此,那就开始吧!”
“杨使君急不可耐?”怀恩笑着问道。
杨玄颔首,对赫连春说道:“陈州有事,今日先回去一些人马。”
杨玄不是赫连春的麾下,提前通知主人只是担心发生误会。
“好说。”赫连春点点头,“如此,以半日为限,本王就在此等着你等,出发吧!”
呜呜呜!
号角长鸣,杨玄带着乌达等人出发了。
赫连春看着他的背影,吩咐道:“告诉他们,盯着那处,若是杨玄危险就喝止章茁的人马。留杨玄一命,否则本王担心黄春辉会恼羞成怒。”
“是。”
一路缓缓而行,等看到林子时,杨玄说道:“准备跑。”
老贼嘟囔,“信越不会如此吧?”
杨玄说道:“但愿。”
林子里出来了十余骑,为首的便是信越。
这货屁股都被打烂了,竟然能骑马?
好汉子!
杨玄眯着眼招手。
“来!”
信越却勒马招手,说道:“杨使君,他们就在里面。”
耳畔,朱雀放着电子书……
“忽一军指说:‘江南隐隐一簇帆幔,使风而来。’操凭高望之。报称:‘皆插青龙牙旗。内中有大旗,上书先锋黄盖名字。’操笑曰:‘公覆来降,此天助我也!’”
“杨狗怎地不来!”信越心中焦虑。
杨玄缓缓策马过来,狐疑的道:“那些人马就在里面?”
信越点头,“就在后面。”
杨玄伸手在身后轻轻摆动。
王老二指着林子里喊道:“郎君,有人在盯着咱们!”
杨玄变色,“狗贼,竟然是个圈套!”
信越骂道:“败露了,出击!”
林子里马蹄声大作,随即数百骑冲了出来。
王老二只是按照杨玄的交代大喊,等林子里真的冲出人马来,他也傻眼了。
“快跑!”
耳畔,“程昱观望良久,谓操曰:‘来船必诈。且休教近寨。’”
“追!”信越带着三百余骑紧追不舍。
双方一追一逃,渐渐远离了这片林子。
直至右侧的一个树林。
杨玄举手,“发信号!”
乌达张弓搭箭,冲着前方放箭。
鸣镝的声音响彻云霄。
正蹲在林子里百般无聊的卫王冲出来,见状一怔,随即喊道:“杀啊!”
他这边出击正好断了信越的后路。
前方的杨玄调转马头,率领麾下反击。
就在远处,十余骑北辽军正在赶来。
“皇叔说了,莫要让驭虎部的人杀了杨玄,若是受伤管不管?”一个军士笑道。
“管!”
众人不禁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