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差点被埋

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新郎官出现在周宁的面前时,咧嘴一笑,从袖口里摸索着,摸出了一朵花。

“阿宁!”

周宁接过花,二人拜别周氏。

周勤木着脸,周遵笑道:“以后好生过日子。”

娇花被人连盆端走了。

杨家此刻灯火通明。

章四娘看着女方的陪嫁,一种叫做遥不可及的沮丧让她迅速精神了起来。

怡娘问道:“为何精神了?”

章四娘说道:“知晓不敌,那就彻底死心了。一死心人就舒服了。”

许多时候,放弃是一种智慧和解脱。

陪嫁不只是钱财等物,还有田庄店铺,以及……人。

一群奴仆站在台阶下,很是肃然。

“回来了。”

外面有人在喊。

今日坊中有人专门候着拦截迎亲的队伍,此刻正当其时,杨玄令人撒铜钱,引得众人欢呼。

马车一路进了巷子,两侧的人家都没睡,门开着,好奇的看着迎亲队伍。

“是周氏的嫡女呢!”

“咱们陈曲看样子要改名了。”

“看,来了。”

马车缓缓而来。

周宁掀开了些车帘,看着外面的人们,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明悟。

这是人生旳新阶段。

新娘进家,随即被送去新房。

床是全新的,还散发着木香味。

杨玄交代了些事,随即进房。

门关上。

“阿宁。”

“嗯!”

“娘子!”

“嗯!”

“我吹灯了?”

“……”

第二日,怡娘起的很早,去了前院。

新娘的陪嫁都在等着。

管大娘三十多岁,看着颇为严厉,她的职责是协助周宁管理内宅事务。

男管事吕川看着和气,他的职责是掌管周宁的陪嫁……那些田庄店铺需要人管理监督,事情不少。

“怡娘。”

管大娘看着怡娘,福身道:“这家中是个什么规矩?我等先知晓了,免得犯错。”

杨玄是乡下出身,但她们出周氏前得过交代,说杨玄很是尊重这位女管事。但尊重是一回事,如今娘子进家,一切都要正规起来。

怡娘看看众人,“郎君在长安为官,交往不多,家中也简单。前院后院的规矩想来不用我说,你等都知晓。”

管大娘点头,“谁敢擅闯,拿下再说。”

“后院的规矩就一条,规矩。”怡娘意味深长的道。

“这个自然。”

“最后就是,郎君不喜奢华,不喜麻烦。日子是过出来的,莫要太过古板。”

怡娘看着吕川,“娘子的嫁妆你等自行管着,就一条,记住自己是谁家的人,莫要为郎君惹祸。”

管大娘笑道:“吕川行事知分寸。”

怡娘说道:“周氏庞然大物,你等往日行事定然从容不迫。如今到了杨家,就该守着杨家的规矩,行事的分寸……是杨家的分寸。”

怡娘颔首进去。

吕川苦笑,“你还说这个女管事无用,一番话就打在了咱们的要害上。”

管大娘和吕川等人仗谁的势?

周氏!

怡娘一番话在告诫管大娘,莫要把周氏的规矩拿在杨氏招摇,进了杨家,就要守杨家的规矩。

而对于吕川,怡娘的意思就是……你管你的田庄和店铺,但要记住,如今娘子是杨家主妇,你行事也得守杨家的规矩。

吕川还想着以后有事儿拿出周氏的招牌来吓唬人,没想到被怡娘率先敲了警钟。

杨玄醒来,手一动,就触碰到了细嫩的肌肤,昨夜的一切如潮水般的涌来,那种蚀骨的滋味依旧残存,让他再度蠢蠢欲动。

“阿宁。”

“你……这是早上,还得要祭祖,子泰。”

稍后,一对新人出现在了祠堂中。

祭祖完毕,接着吃早饭。

怡娘请了一位厨子,厨艺还不错。

但今早的早饭分开了。

杨玄和周宁在一起,让老贼和王老二有些不适应。

吃完早饭,新人去了前院。

仆役们拜见。

“一人一百钱。”周宁开口。

杨玄看了她一眼,心想阿宁这是收买人心?

怡娘买的仆役看着也颇为兴高采烈,大抵觉得这个主母是个手散的。

新婚燕尔,二人在家中只是待了两日,便出去游玩。

长安处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城外也去了不少地方,若非杨玄的假期不长,他还准备带着周宁去终南山上走一趟。

回到家中,日子就这么慢慢的沉浸了下来。

怡娘看似开始了半退休的生活,可管大娘每次看到她,都觉得这个女人在盘算着什么。

前院,吕川每次看到老贼就觉得这货不正经。

于是借着机会,吕川请老贼喝酒。

二人在前院寻了地方坐下,酒菜送上……如今家中仆役多了,端菜什么的都无需自己动手,但老贼却觉得这不是享受。

“请。”吕川端起酒杯。

二人喝了几杯酒,吕川笑道:“我也不说什么试探的话,开门见山。到了杨家便是杨家人,我管着娘子的陪嫁,事务繁多。家中可有帮手?”

老贼淡淡的道:“家中没人会管这等事。”

没人抢你管事的权力。

“郎君……冒昧了,家中的那些产业,可要这边协助?”

“无需。”

“我知晓有元州拉面,那个倒是无需,可还有别的?”

“有。”

“在何处?”

“北疆。”

老贼狞笑道:“杀人的地方!”

新婚的这一段岁月是杨玄此生最为惬意的日子。

但假期结束了。

大清早,杨玄起床,周宁已经坐在梳妆台边上。

杨玄走到她的身后,看着铜镜中的妻子,笑道:“可要我帮你画眉?”

走出卧室,花红和言笑进屋收拾。

两个侍女都是周宁带来的陪嫁,章四娘有些形单影只。

吃了早饭,杨玄去上衙,周宁也正式接手管理大权。

“娘子,这是账簿。”

怡娘和管大娘站在下首,怡娘递上了账簿。

周宁接过看了看,讶然:“北疆的收益这般大?”

怡娘笑道:“娘子,这只是开始。”

周氏是很庞大,可杨玄要干的是讨逆的买卖。回春丹源源不断的发往潭州,银钱源源不断的送到太平。

还有许多……

“我倒是小看了子泰。”周宁单手托腮,有些好奇自家男人在北疆是如何打下了这等基业。

稍后管大娘和怡娘出去,管大娘问道:“郎君在北疆的生意很大?”

“是啊!”

“有多大?”

“越来越大。”

等以后郎君执掌北疆,所有的赋税都由郎君来调配,那才是真正的财富。

谋夺一国的财富!

怡娘笑的从容。

……

兴许是这阵子过的太安逸了,杨玄一回到东宫就碰到了事儿。

“殿下叫你去。”

太子已经是一条死蛇,这一点整个长安城都知晓。

这条死蛇如今人人避之不及,但他却找上了杨玄。

晦气!

见到太子时,他坐在殿内。

就像是什么来着……杨玄看了一眼,脑海里浮现了卷轴里看到的东西。

僵尸。

又像是一段枯木,从里到外都没有生命力的枯木。

老狗造孽啊!

“殿下。”

“来了?”

“是。”

太子微笑道:“那日你说的对,若是不把那两个刺客揪出来,会很臭。”

杨玄看着他,心中发寒。

太子说道:“整个东宫无人提醒,唯有你。可见你忠心耿耿。”

我揭穿了你最后的手段,这是忠心耿耿?

杨玄想去摸摸太子的额头,但看着那双含笑的眸子,却缩了。

“子泰。”

你特么别叫的这么亲切啊!

杨玄脸颊轻颤,“殿下。”

“你说说,孤如今如何做才好?”

当然是一死了之。

杨玄本想敷衍,但转念一想,若是太子去了,伪帝将会面临着巨大的麻烦……让谁入主东宫?

卫王不妥,越王更不妥。

越王一旦上位,凭着他的好名声,杨松成绝壁会发力,把这个外孙顶上去。

那么宫中的其他皇子?

皇后在,除非皇帝废掉她,否则太子就只能从她所出的皇子中挑选。

所以,娶媳妇一定要想清楚,此刻倍儿爽,以后麻烦多的让你想死。

伪帝此刻大概率就是如此,当初她娶了杨氏女,得了巨大的助力。这个助力帮助他逆袭登上帝位。但,此刻反噬来了。

所以说,世间就从未有单纯的好处。

福兮祸之所倚。

杨玄从未如此的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他看看左右,就一个马奇。

此人算是太子的心腹。

“孤渴了。”

马奇说道:“奴婢去取了茶水来。”

太子看了杨玄一眼,就知晓他在顾忌什么。

“殿下,为儿孙想想吧!”

让太子振作起来,和伪帝继续斗,哪怕是当个搅屎棍也好啊!

杨玄就喜欢看到这一家子斗的满脸血,越惨烈越好。

但卫王那个狗东西却让他有些纠结。

太子的眸中闪过异彩,杨玄再看去时,却又死水不惊。

我眼花了?

杨玄突然觉得头皮发麻,有危机感袭来。

太子叹道:“这话……实在。”

是实在。

太子死了不打紧,可他的儿女们怎么办?

他谋过逆,一旦身死,皇帝很有可能牵累他的儿女。

杨玄看着侄子那绝望的模样,心中舒坦之极,但想到先前的危机感,依旧语重心长的道:“许多时候,人不能只为自己活着不是?”

“这话在理。”太子点头,“你去吧!对了,后续还请尽心。”

什么意思?

杨玄满头雾水的出去。

他去见了王显销假。

“回来了?”

大佬们开口几乎都是一个语气。

“是。”

“新婚燕尔,多歇息几日也使得。”王显看着很慈祥。

但这话有些恶心人……谁都知晓王显和杨玄不可能是一路人,王显若是能抓到杨玄的把柄,会毫不犹豫的把他一脚踹出东宫,顺带踩几脚。

“下官想着还未曾聆听詹事教诲,就迫不及待的回来了。”

杨玄显得格外的情真意切。

王显笑容可掬,“老夫就喜欢你这等做事认真,兢兢业业的年轻人,好好干,回头老夫自然会在殿下那里举荐你。”

这话恶心到了极点!

太子都成了死蛇,举荐杨玄去干啥?去冷宫陪着太子耍?

狗曰的王显,恶心人的功力不浅啊!

杨玄笑道:“詹事谬赞了,据下官所知,殿下最信重的还是詹事。就说先前殿下召见下官,就提及了詹事。”

“哦!”

“殿下说詹事乃东宫擎天柱,他须臾都离不得。”

王显微笑,“老夫知晓了。”

杨玄成功恶心到了老王,刚想告退,一个小吏进来,“殿下召见王詹事。”

杨玄回到值房,美滋滋的喝着茶水,看着那些无关紧要的文书,以及一份书信。

书信是李晗写来的。

信中提及了陈州近况。

瓦谢灭后,基波部和驭虎部不断在明争暗斗,但一支力量却在崛起。

首领有个大唐名字,叫做辛无忌。此人不断席卷着瓦谢残部壮大自身,和基波部干了几次,虽败犹荣。

有驭虎部在侧,基波部投鼠忌器,啃了几次辛无忌所部啃不动后,就偃旗息鼓了。

陈州有些担心这个辛无忌会成为第二个瓦谢,成为陈州的威胁。

呵呵!

杨玄笑的很开心。

他把书信收起来,想着辛无忌此人。

不,是耶律喜。

丢失了那些俘获的大唐贵人子弟,加之建水城被杨玄突袭,两项大罪,让辽皇弄死了他一家子。耶律喜甘愿为奴,杨玄知晓,一方面是他想保命……在草原上一个人不是独狼,而是羔羊,随时都有可能会死于天气,或是狼群,或是被各种势力围杀。

耶律喜还有一种奢望,便是有朝一日能马踏宁兴城,为自己一家子报仇雪恨。

但人是会变的。

当麾下势力庞大时,耶律喜的想法也会变。

但,有一个死结却打不开。

耶律喜若是背叛,他唯一的去处便是北辽。好吧,哪怕赫连峰赦免了他,但一想到此人全家都被自己弄死了,赫连峰对耶律喜的戒心会有多少?

耶律喜不蠢,所以重新投靠北辽的可能性不大,这也是杨玄敢于支持他在草原上自立的缘故。

这也是他的一支奇兵。

杨玄惬意的起身,准备出去转转。

刚走出值房房门,就看到一个小吏飞也似的跑过来,面色惨白。

“太子出事了。”

“何事?”杨玄心中一个咯噔,想着自己先前可是去见过太子,若是太子出事……

玛德!

那个狗东西不会破罐子破摔,自己弄自己,随后栽赃在我的头上吧?

“太子说……王詹事威胁说……殿下的儿女当全数处死,太子为表明心迹,自断一手。”

小吏看着杨玄,“杨中允,你脸色不对,可是病了?”

太子差点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