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石弹仅仅只是落在岸堤附近,没有向纵深方向延伸,这大约也就是魏军投石车的极限了,否则再将吴军的岸防阵地给砸个稀烂的话,丁奉恐怕当场就得跪了。
但饶是如此,整个岸堤上的防御工事还是被石弹统统给摧毁了,石弹所到之处,真是无坚不摧,一片狼籍,见此情景,丁奉心中完全是拨凉拨凉的。
吴国完了,这次是真完了,丁奉千算万算,还是没有料算到曹亮的可怕之处,强横了几十年的吴国水军,不过是转眼的工夫,就已经是灰飞烟灭了,此刻的长江,已经如同一道不设防的水域,看着魏军的战船黑压压地向着南岸冲来的时候,丁奉知道,孙吴亡矣!
当投石车的攻击向岸边延伸的时候,王濬已经适时地下达了水军船队全速渡江的命令,数百艘满载着魏军步骑的战船劈波斩浪,向着南岸冲了过来。
从战斗开始之后,王濬就一直立于船头,亲眼见证了吴国水军的覆灭,曾几何时,吴国的水军一直是魏人的心头大患,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使得强大的魏国几十年来都无法逾越长江天险,完成南北一统。
但没想到曹亮竟然会想出了一个制造巨型投石车的办法,一举将吴军的水军舰队大部歼灭,抬手之前,强虏便灰飞烟灭,这种感觉,岂止能用震憾来形容。
王濬的心情久久地难以平复,陛下当真是无所不能啊,从当年曹亮河东募兵时王濬就已经追随曹亮参与了平定并州匈奴的叛乱,这十几年来,王濬见证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平匈奴、降鲜卑、灭司马,南征北战,东讨西杀,曹亮能坐到皇位之上,不光他是曹姓子孙,光是他的功勋,这个帝位就是实至名归的。
如今,曹亮更是挥师南下,兵临长江,以排山倒海之势直取吴国,与魏国分庭抗礼了这么多年的吴国,此刻已经是摇摇欲坠,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只有被碾压的份。
有着投石车清除了障碍,接下来的战斗,只会是一帆风顺,此刻已经再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魏国船队的前进了,再也没有任何的力量能阻止魏国步骑的登陆了。
王濬一声令下,魏国船队的所有船只,千帆尽展,气势如虹,向着江南岸发起了攻击。
江面上到处都是半沉半浮的船骸,以及在水里苦苦挣扎的吴军士兵,残余的战船狼狈地向东西两个方向逃窜,已经是逃得远远的了,就算他们此刻再折返回来,也不可能对魏军齐整的船队构成胁。
再说了,今日一战,这些侥幸生还的吴兵早就满是心理阴影了,如何还有胆量和心气再重返战场,那些漫天飞舞的石头,恐怕这辈子都会成为他们挥之不去的噩梦。
没了障碍,魏国的水军船队便以毫无阻遏之势直冲南岸。
而投石车的配合也是极为默契的,当魏军船队接近南岸之时,投石车的攻击立刻停止了,以免造成登岸部队的伤亡。
投石车的攻击,也是正好给登陆部队清空一个滩头阵地,丁奉也想着趁魏军登陆部队立足未稳之际,立刻发起反击,将长江堤岸给夺回来。
但此刻魏军的速度更快,最先登岸的便是步兵营,战船刚刚靠岸,他们便蜂拥而下,许多人甚至直接就跳入到了水中,然后飞快地冲向岸边,和刚刚冲上来的吴军展开了厮杀。
步兵营的将士久经善战,个个骁勇无比,肉搏战那完全是他们的强项啊,丁奉亲自率兵迎战,尽管丁奉是出了名的悍将,但面对潮水一般涌上来的魏军,他也是从心底里生出了一丝的无力之感。
单兵对战的能力,吴军肯定是要逊色的多,再加上水军舰队的覆灭,此刻吴军诸将士早已是惶恐不已了,如果不是丁奉身先士卒的来参战,只怕此刻岸边的吴军早已是做了鸟兽散。
丁奉亲自披挂上阵,冲杀在第一线上,年轻的时候,丁奉就经常夺旗斩将,冲锋在前,虽然身上多次负伤,但丁奉从来也没有畏战过,后来被封为了冠军将军,完全是实至名归的。
尤其是在东兴之战,丁奉雪中奋短兵,成功地击退了魏军的进攻,如此英勇的战绩,一直为江东人所津津乐道,丁奉也无愧于江东第一勇将之誉。
此刻局势危急,形势极其的不利,但丁奉依旧没有选择后退,他以七十余的高龄,冲杀在了最前面,一口大刀,舞得是呼呼生风,魏兵凡近身者,无一不被丁奉所斩。
正是因为丁奉的奋勇向前,吴军的队伍才勉强地没有溃散,但丁奉一个人再强,也终究是寡不敌众的,随着越来越多的魏军涌上滩头,吴军已经是节节败退,难以抵挡。
这时丁封和孙异终于是绕了一个大圈,逃回了南岸,看到丁奉被围,丁封孙异立刻就率兵上前解救,杀散了魏军,将丁奉给救了下来。
丁封对丁奉道:“兄长,大势已去,不如早撤吧,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丁奉双目通红,沉声地道:“某受陛下重托,把守长江防线,今防线危难,国之危亡,某岂可擅离职守,唯死战而已,报效陛下!”
丁奉清楚,防线失守,国之将亡,就算他们撤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没了长江天险,吴国终将会覆灭,除了投降魏国之外,恐怕再难觅活路了。
但他难心甘情愿地投降魏国吗,丁奉一生仕吴,对吴国是忠心耿耿,如今已至古稀之年,再要屈膝投降魏国,这恐怕是他万万也不能接受的,所以他宁可死战于此,也绝不会降魏或逃跑。
活到了这个年纪,丁奉早已经是看淡了生死,作为一个大将,能够战死疆场马革裹尸,也终归比死在病榻之上,死在牢狱之中要强的多,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丁奉自然也渴望着着泰山一般的死法,能让江东的人永远记住他这个冠军将军,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