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信都的失守,无疑给踌躇满志的司马师头上浇了一盆凉水,心头瞬间是哇凉哇凉的。
说好的里应外合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破产了,接下来司马师便不得不改变先前的计划,重新规划冀州战役。
说实话,司马师还真没有对信都的失守做好充分的准备,他之前的所有布署,都是围绕着信都为中心制定的,如今信都突然失守,不打乱的布署才怪。
虽然内心之中无比的暴怒,但司马师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了信都失守的详情,经过这些年的沉淀,司马师的性情已经有了巨大的改变,喜怒不形于色,那怕内心中早已是怒海波涛了,但表面上依然是平静无波。
司马懿生前就一再地告诫于他,成大事者,就得有非凡的胆略和胸襟,宰相肚里能撑船,将军额上能跑马,那怕是身处困局,也要做到临危不乱。
都说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司马师确实是要比以前成熟了不少,尤其是司马懿过世之后,司马师成为曹魏朝中的第一人,他的心性自然也改变了不少。
水攻?曹亮攻破信都的手段居然是用水,虽然说水攻火攻这样的手段在战争之中层出不穷,但毕竟不是战争的主流,不管是水攻还是火攻,都需要把握一个恰当的时机,必须是天时地利都具备的条件之下,才有可能实施。
信都城地处冀中平原,地势低洼,确实是可能会受到水患的影响,但信都以北的漳河和信都以南的清河,其实从水量上来讲,都不算什么大河,如果在平常的时候,那怕就是掘了漳河清河的河堤,都未必能淹了信都。
但去年冬天的一场大雪,让今年的桃花汛来势凶猛,更糟糕的是信都一带突降暴雨,让本来已经居高不下的漳河清河水位暴涨,确实为水攻具备了一定的条件。
可这机会完全是稍纵即逝的,如果普通的人没有想到水攻这个方法,等暴雨来临,意识到可以使用水攻之策时,恐怕漳河和清河的水位已经回落,对信都城构不成威胁了。
但曹亮却敏锐地抓了这个机会,同时掘开了漳河和清河,让泛滥的洪水淹没了信都城。
水火无情,在这种大自然的庞大力量面前,任何的抵抗都是徒劳的,所以吕昭的失败亦是必然,不过与其说他败给了洪水,倒不如说败给了曹亮的算计,能如此巧妙的利用洪水攻克坚城,让司马师对曹亮的认识,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这绝对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司马师和曹亮打了十几年的交道,几乎每一次都败得体无完肤,当初司马师屡败于曹亮之手,痛恨至极,恨不得将曹亮碎尸万段,方能泄心头之恨。
但现在司马师对待失败,更多的是多了一份冷静,仇恨只能让人蒙蔽双眼,遭受更大的失败,但冷静却能让人有更多的思考机会,做出最为正确的判断和决策。
本来按照司马师的计划,十七万大军是直扑信都的,那么并州军肯定不会轻易撤退,更不会坐以待毙,他们最有可能采用的策略将会是围城打援,在围困信都的同时,集中主力与司马师的援兵决战于外围。
这样的战斗正中司马师的下怀,如今的司马军骑兵,在装备了高桥马鞍和双边马镫之后,战斗力已经无限接近于并州骑兵了,再加上司马骑兵数量上的优势,正面作战,司马军一点也不怵并州军。
除了骑兵之外,司马军还有十万步兵,再加上信都的七万守军,里应外合,必定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但现在随着信都的沦陷,司马师这个里应外合的计划算是彻底地破产了,而且据探马报之,信都一带,已经沦为了水乡泽国,虽然水位有所消退,但距离真正恢复原貌还得需要比较长的一段时间,在这期间,信都这一带都将是一片沼泽,根本无法进行大规模的作战。
所以到达邺城之后,司马师便紧急下令,大军停止前进,原地宿营,等候下一步的命令。
钟会面带愧咎对司马师道:“大将军,信都失守,卑职亦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请大将军责罚。”
钟会身为河北都督,负责整个冀州的防务,而整个的冀州防御体系,也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虽然信都的具体防务事宜是吕昭主管的,但钟会没有理由置身事外,所以一见到司马师,钟会首先便是请罪,主动承担了自己应有责任,同时请求司马师对他进行惩罚。
其实许多人对钟会的指责是钟会身为河北都督,坐镇邺城,手握重兵,但却对信都被围视而不见,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前去救援,最终导致了信都的失守。
但对于钟会来说,却是有苦难言,虽然他手中握着二十万的重兵,表面上看起来气势汹汹,但真正的内容却是稀松一泡水,这二十万大军之中,稍微有些战斗力的就是从吕昭手中分出来的两万旧军,而剩下的十八万军队,全部是这两年新招募的军队,战斗力弱成渣,根本就不具备野战能力,前去救援信都,那完全是去送死啊。
不是说钟会这两年来没有狠抓新军的操练,但关键是新军的兵源质量原本就很差,矮子里面选将军,能选得出来吗?
当初在冀州募兵三十万,几乎将冀州所有的青壮都网罗一空了,除了身有残疾身患疾病的,其余青壮丁,不论好坏都被强征到军队中了,只求数量的同时,又如何能兼顾到质量?
钟会很快就意识到了错误,这样的乌合之众确实没有多少的战斗力,但全民皆兵是司马师的主意,钟会又如何能轻易地去否定,只能是硬着头皮干下去了。
操练了两年之后,勉强地可以担任城防任务了,至于野战,钟会压根儿就不抱任何的希望,所以他才会制定出南北两线各自为战的防御策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