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高平陵祭祀活动落下了帷幕,和往年一样,场面宏大而隆重,不过却是少了几分的悲切之色,参加祭祀的天子曹芳以及诸位公卿大臣,态度平静,整个仪式,也就是一个例行公事罢了。
明帝曹叡不是没有生过儿子,只不过几个儿子都早夭了,不得以才从曹室宗族之中过继了两个儿子:秦王曹询和齐王曹芳,最终选定了由齐王曹芳承继大统。
由于曹叡是在身体状况不行的情况下,才匆匆确定继子人选的,所以,曹叡和曹芳之间,也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感情,对于八岁就继位为帝的曹芳来说,先帝曹叡只不是一个“陌生人”,一直以来,每年的祭祀仪式都是大臣们来安排,曹芳只需要按步就班地行使礼仪就行了。
随着曹芳年纪渐长,他自然对这种活动不感什么兴趣,反正埋在高平陵的又不是他亲爹,他的亲爹是任城王曹楷。
不过由于他已经认曹叡为父了,所以他便和曹楷划清了界限,那怕曹楷上殿,也须得行君臣之礼,这无疑让曹芳暗暗地对曹叡心生怨恨。
不过那怕曹芳已经十六岁了,但依然看不到亲政的希望,大将军曹爽在首席辅政大臣的位子上流连不舍,丝毫没有让位的意思,作为傀儡一般的曹芳自然不可能有自己的什么主见,一切需得听从曹爽安排才行。
至于曹爽,先前的祭祀还是毕恭毕敬的,但这几年随着权力日增,也就变得多有懈怠了,当祭祀成为一种敷衍的时候,自然也就缺乏了应有的仪式感,最终了了草草地收了场。
不过对于曹亮来说,最担心的事终究没有发生,他终于也能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放松了紧张焦虑的心情。
这过程就有如像一张弓,越发邻近于高平陵祭祀之期,就如同是一点点的拉开弓弦,曹亮所有的注意力都凝注在这一点上,精神高度紧张焦虑,到达祭祀当日,就如同是拉弓弦到了满月,曹亮紧张到了极点,生怕这一不小心,搭在弓弦上的箭就会射了出去。
等祭祀结束,也就是弓弦松开了,而箭总算是没有射出去。
这个结果终于是让曹亮舒了一口气,尽管说司马家政变的时候,曹亮手中积蓄的一些力量勉强可以达到和司马家一战的程度,但能不战,最好还是不战,曹亮并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和司马懿决一死战。
因为曹亮刚刚的回京,而面对早已谋划好了一切的司马懿来讲,曹亮的力量相对而言过于薄弱了,完全没有胜算。
尽管只是推迟,而不是停止,但对于曹亮来说,就已经是一个最好的结果了,最起码又给曹亮多了一些时间,而多一些时间,则会多几分胜算。
但就在此时,曹福神色匆匆地返回了高陵侯府,给曹亮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小君侯,北邙山那边传来消息,马德衡先生突发重疾,命在垂危。”
曹亮一听,心头便是一凛,由于反京之后诸事繁多,曹亮先前准备前往北邙山拜会马钧之事也就一拖再拖,曹亮暗暗地盘算着,准备无论如何也在正月十五之前挤出一些时间来,去拜会一下马钧。
马钧给曹亮的帮助是极大的,在北征并州之时,连弩和投石车都大放异彩,曹亮正是凭借着这几样新式的武器,在兵力不占优的情况下,连续地打败了匈奴人和鲜卑人。
可以说,并州的胜利是沾了马钧不少的光,所以曹亮已经命人备下了一份厚礼,准备专程前往北邙山一趟,向马钧表达一下谢意。
同时,曹亮也有许多实战方面的心得,准备和马钧来聊聊,这些实战的经验,无疑对马钧改进军用器械有着极大的帮助。
但遗憾的是,马钧竟然会突患重病,这让曹亮的计划不得不有所改变。
曹亮当即下令,立刻动身前往北邙山,去探望一下马钧。
虽然已经是正月时间了,但北邙山的积雪似乎还没有消融的迹象,整座北邙山似乎是披上了银装一般,更显得分外静谥。
马钧还是住在北邙山的那座房子里,尽管曹亮已经为他在洛阳城里安排好了住处,只要马钧点头同意,他立刻便可以搬回到洛阳城中了。
但马钧却拒绝了曹亮的好意,执意地留在了北邙山中,按他的话来说,这里宁静淡泊,没有洛阳的喧闹嘈杂,更有利于让他静下心来,潜心地搞发明创造。
确实,马钧一生所钟爱的事情就是发明创造,辞官致仕之后,他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研究发明之中,废寝忘食,乐此不疲。
但岁月不饶人,马钧毕竟已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者了,就算他心底里不服老,但体力和精力已经不容许他再干下去了。
弥留之际,马钧最想见的人就只有曹亮了,虽然他和曹亮年纪悬殊,但却引为知己,马钧以前时常地感叹道:“知我者,曹子明也!”
所以,马钧感到自己时日无多了,特命人下山前往高陵侯府,去通知曹亮,希望在临终之前,可以见上曹亮一面。
曹亮快马加鞭地赶往了北邙山,他一路不顾风雪,打马如飞,急驰而去,只用了小半天的工夫,就上得山来,赶到马钧的住所前面。
马钧的这座院子,和先前比起来,已经是大不相同了,因为马钧拒绝了曹亮的好意,没有搬回洛阳,所以曹亮特意地派人重修了这所山上的房子,让马钧可以住得舒服一些。
相比于马钧的贡献,曹亮在北邙山上的投资,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但马钧却是大为感动,要知道,满朝的文武,可没有一人能瞧得上马钧的,那怕是对马钧赏赐极多的曹叡,也是因为马钧给他制造了不少的玩物而为之欣赏,对于马钧的真正价值,却没有人来理会。
唯有曹亮,才是真正懂得马钧的人,知晓马钧的价值,人生得此知己,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