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玄呵呵一笑,道:“子明啊,你这装病的功夫,可不咋地,比起司马懿那个老匹夫来,还是差了点火候。”
司马懿装病的功夫,那可是天下闻名的,想当初他年轻的时候,为了抗拒曹操的征召,假装患了风痹之症,瘫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装病人人会装,但像司马懿这样一装就是七年,七年如一日是地瘫在床榻上,那确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更绝的是曹操不相信司马懿年纪青青的就能患上这种病,所以暗暗地派人前去试探,很不厚道地暗中拿针去扎司马懿的腿,司马懿都硬抗了过去,丝毫没有露出马脚。
直到七年之后,司马懿的长子司马师出生了,这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曹操闻讯大怒,你丫得不是得了风痹吗,还能生出儿子来,你特么的本事也太大了吧?于是曹操再度征召,并放出了风声,如果司马懿再敢抗命,格杀勿论。
这回司马懿只能是乖乖地去应命了,不过司马懿堪比奥斯卡影帝级的表演,还是足以让世人叹服。
和司马懿相比,曹亮的演技就拙劣得多了,破绽百出,一眼就给夏侯玄看穿了,曹亮也只得坐了起来,讪讪一笑道:“泰初兄慧眼如炬啊,想瞒也瞒不过去。”
夏侯玄收了笑容,脸色就得凝重起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子明,你的事我都听说了,这件事大将军做得并不厚道,算是委屈你了。”
曹亮下得地来,请夏侯玄落坐,淡淡地道:“谈不上委屈不委屈的,鸟尽弓藏罢了。泰初兄在关陇近况如何?”
夏侯玄轻轻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某虽身为雍凉都督,但却未必能主宰雍凉之事,名为征西将军,却是处处掣肘,举步为艰,想办成任何事都难呐。”
“噢,怎么,难道雍州刺史郭淮一直阳奉阴违,拒不配合吗?”
夏侯玄苦笑一声道:“单单是一个郭淮,到也不足为惧,只可惜,雍凉的水太深,想凭我一人之力扭转乾坤,试如登天。”
夏侯玄在雍凉的处境,曹亮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也能猜个七八分,雍凉是司马懿的大本营,司马懿苦心经营多年,上至刺史将军,下到县令军侯,几乎都是他一手网罗培植起来的人,如此一个密如蛛网的官僚体系,盘根错节,牵连甚广,又岂是夏侯玄一人可以撼动得。
蜀国在诸葛亮时代,不断地出兵滋扰魏国的边境,最初的时候,朝廷派出大都督曹真率兵抵御,但曹真几次为诸葛亮所败,郁愤而死,朝廷不得不改派司马懿为雍凉都督,主持西线战事。
司马懿深谙兔死狗烹之道,所以在对决诸葛亮时,明明是魏军占据着兵多势广的优势,司马懿却一再采用龟缩战术,能拖则拖,能守则守,完全是一副消极防御的状态。
但在培植亲信网罗党羽方面,司马懿表现的却是十分积极,忠于他的人受到了提拨和重用,而与他有隙的将领,则受到了排挤和陷害。最鲜明的例子就是左将军张郃,因为和司马懿不合,最终被司马懿陷害,在木门道中了蜀军的埋伏,中箭身亡。
经过多次的清洗,司马懿已经在雍凉形成了一个铁打的营盘,那怕是司马懿离开了雍凉,被调回了洛阳,但他在雍凉的影响力,却依然是无人可以撼动的。
其实,曹亮在并州,也就是完全复制了司马懿在雍凉的成果,如今的并州,那怕是曹亮已经离开,但曹亮嫡系的人马已经牢牢地控制着并州的一切,就算此刻朝廷重新地派一位并州都督过去,也完全无济于事。
夏侯玄在雍凉的地位一直比较尴尬,当初曹爽派夏侯玄到雍凉去,目的是显而易见的,就是想要通过夏侯玄来控制雍凉的军队,消除司马懿在雍凉的影响力。
不得不说,夏侯玄这个雍凉都督做得很失败,就算有征蜀护军夏侯霸作为助手,夏侯玄在雍凉同样显得是孤立无援。
雍州刺史郭淮本来就是一个老油条,又奸又滑,表面上对夏侯玄极为尊重,大事小事都要向夏侯玄进行汇报,但每每夏侯玄提出一些建议或者是下达一些命令,郭淮总会以各种理由进行搪塞,而且这些理由总是那么冠冕堂皇,无法驳斥。
初到长安之时,夏侯玄踌躇满志,如一柄锋利的宝剑,锐意进取,试图有所作为,但几年下来,却发现这柄利剑却无用武之地,渐渐地生锈了变钝了,再无当年的风采。
夏侯玄告诉曹亮,他在雍凉,仿佛就如同陷入一片泥潭沼泽之中,任凭他如何挣扎,也始终无法摆脱困境,反而是越陷越深,无力自拨。
夏侯玄向曹亮请教,有什么好的办法能摆脱现在的困境?
曹亮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雍凉这块地盘,司马懿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想要轻易地撼动它,绝非易事,除非能把雍凉的整个官吏体系来一个大换血,该清洗的清洗,该调走的调走,将司马懿的亲信势力连根拨除,这样才有机会翻盘。
但这样做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如果真得实施的话,势必会造成雍凉防线的大动荡,要知道蜀国的姜维一直在汉中虎视眈眈,等待着伐魏的机会,如果雍凉的防线出现变故的话,无疑会给姜维可乘之机,到时候雍凉这块地盘究竟属谁,还真不好说。
所以,象雍凉这样重要的边防战线,是不可能进行大清洗大撤换的,尽可能地维持现状,就是对蜀国军队最好的震慑,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事实上,夏侯玄还可以采用比较温和的手段,徐缓图之,暗中调派亲信,接掌重要职位,一步步地进行蚕食。但曹亮清楚,留给夏侯玄的时间不多了,恐怕还没轮到他动手,司马家在洛阳就已经是有所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