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1章 同时动手

黝黑的脸上皱眉密布,三十多岁的韩都就像是个孩子般的无助和茫然。

他看看左右,左右却站着军士,手握刀柄,在盯着那群庄户。

他有些惶然不安,却觉得胸口有一股子热气在奔涌,像极了昨天他吐血前的感觉。

他张开嘴用力的呼吸了几下,可胸口那股子气却消不去。

“伯爷……”

他哭喊了一声,方醒冷然看着,却不肯说话。

你想自救吗?那就开口。

“小的……没路走了啊!只能去借主家的钱……”

在大明,最脆弱的就是农户。

他们没有什么家底,每年的赋税却是少不了的,一个意外就能破家,然后不是举家逃亡,就是举家为奴。

大明从上到下,没有一个渠道是给他们的。

这就意味着,他们的生死不在朝中和皇帝的眼中。

这是谁的悲哀?

方醒想起了给土豆的那封信里说的话,大多是在告诉他男女之间的关系,很小心翼翼,并故作不在意。

他看着从人群中怯生生走出来的几个人,最大的都有二十岁了,穿着破烂的衣服,露出了干瘪的胸膛和肋骨。

他没娶妻!

直觉告诉方醒,这个男子比土豆大,大不少。

可他现在只想能填饱肚子,而土豆却处于少男的烦恼之中。

一个是现实,一个是吃饱撑的烦恼。

如果土豆现在出现在方醒的面前,他能一巴掌把这个大儿子给扇倒在地。

瞬间的不忿之后,方醒从这种情绪中解脱出来,问道:“当初为何不卖地?”

卖掉一部分土地,周转一下也好过做佃农啊!

韩都呐呐的道:“没人买,地契也在老爷那里,小的没有……只能找主家借钱。”

提高收入,官府介入扶助,取消路引,渐渐取消户籍……

从这件事上方醒就想到了许多,但都需要一一去改变。

他退后了一步,袁杰上前,正义凛然的道:“黄家这是在违律,为官者放贷,还是高利贷,这是在喝血,无耻的喝血!”

“这是袁县尊。”

人群中有人在介绍着袁杰的身份,顿时这些庄户的眼睛都在放光。

县尊说的话,那肯定是没错的啊!

“县尊大老爷,小的要检举。”

“大老爷,老爷还弄过我家媳妇……”

“……”

一群庄户七嘴八舌的在举报着,方醒有些不渝,杨田田就凑过来低声道:“伯爷,对他们来说,陛下都比不过县尊……”

“县官不如现管?”

杨田田想了一下,由衷的敬佩道:“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再下去的话,县尊都不如粮长管用。”

边上那几个青衫男子正在紧张的书写着,那些百姓的控诉就是弹药,将会发射在整个大明的士绅头上。

“都是谎言!”

一声尖叫打破了和谐的控诉气氛,方醒回身看了看,却是跪在地上的黄环在嘶吼。

“这是你自己造的孽!”

边上的番子一巴掌扇去,黄环依旧在叫骂不停,番子就找了找,最后干脆从裤裆里掏出一块不知道是干嘛的布堵住了黄环的嘴。

黄环在翻白眼,疯狂的呕吐着,却因为被堵住了嘴没吐出来,身体不住的在涌动颤抖。

黄环的遭遇让这些老实的庄户都发狂了,人人争先恐后的检举黄家的恶行,那些老实和麻木渐渐的变成了狰狞。

方醒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最后交代道:“高利贷是违律的,朝中不会承认,陛下不会承认!”

“陛下万岁!”

韩都热泪盈眶的高喊着,能看出他的感激是诚恳的,但当袁杰宣布原先黄家放的高利贷都要重新审查时,方醒看到了贪婪。

无数的贪婪!

那些农户在贪婪的看着韩都,然后有人喊道:“大人,小的祖父也曾借过黄家的钱。”

“小的借过黄家的耕牛……”

一时间群情激昂,眼瞅着形势大好,方醒却吩咐道:“要讲道理。”

要讲道理?

袁杰一怔,在他看来,就该利用农户们的这股子劲头趁热打铁,把气氛烘托起来,然后顺势宣传。

可方醒这是什么意思?

讲道理?

做大事的谁讲道理了?

方醒招手,辛老七牵马过来。

他搬鞍上马,坐稳后说道:“谨守律法!”

他带着骑兵远去,袁杰想了想也觉得有些没意思,可场面却是要维持的,就喊道:“看账册,账册上有的,多收了多少利息,到时候全部结算给你们。”

金陵城中,方醒带着人一路招摇过市,看到市面有些萧条,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回到住所,费石已经在等着了。

两人一路进去,费石说道:“伯爷,那些士绅都怕了,大多缩在了家里,以前慷慨激昂,指点江山的那几个今早想出城,被人拦截了回去,如今在家里惶惶不可终日……”

“早上消息传出去的时候,城里乱了一阵,下官带人在看着,没插手,结果没人敢蛊惑,最后就平息下去了。”

“金陵府衙和六部等衙门都有些慌乱,后来各部的长官出来呵斥了一阵,只说允许戴罪立功,那些官吏就像是发狂般的做事,没人敢懈怠。”

这是方醒预料中的事,所以他没什么惊讶或是欣慰,进了里面后,柳溥也在。

“阳武侯那边怎么说?”

气温升上来了,前厅里非常的燥热。

方醒拎着蒲扇在扇动着,却越扇越热。

柳溥说道:“阳武侯说各部都已经在待命了,约定今日一起动手,只看信使能否压住地方官府。”

方醒冷冷的道:“信使持有公文,敢阻拦者,严加处置!”

……

吉安府,一队骑兵轰然冲进了府城。

“闪开!”

紧急信使无人敢拦,他们背上背着小旗,一路冲到了府衙的大门前。

“魏常何在?”

领头的信使是个小旗官,他的脸上被晒的黑漆漆的,嘴唇干裂,一看就是在长途赶路。

小旗官下马时踉跄了一下,守门的没敢拦,只是喊道:“有紧急信使!”

时值午后,午饭后的府衙里只有蝉鸣的声音,大多数人都在睡觉。

这声喊惊动了那些官吏,于是一阵叫骂声传来,有人依旧继续睡,有人出来看了一眼。

小旗官带着人冲了进来,那些官吏见是军士,都有些紧张。

“魏常何在?”

小旗官一路到了大堂,魏常已经来了。

魏常一边整理衣裳,一边恼火地问道:“是何事?那个衙门的?”

小旗官问道:“可是魏常?”

魏常一着急就把腰带给弄坏了,他一肚子的火气不知道找谁发,就没好气的道:“没见本官的官服吗!”

小旗官厉喝道:“问你是不是魏常!”

魏常被吓了一跳,“是是是,本官就是魏常。”

大堂外来了不少官吏,小旗官拿出公文,大声的道:“朝中有令,南方即日开始清理投献!”

魏常一个激灵,“什么?清理投献?”

小旗官手握刀柄,喝道:“从此刻起,小的会留在吉安府,若是有人阳奉阴违,上报布政司处置。布政司不处置,上报金陵,一体同罪处置!”

而与此同时,当地驻军也得到了消息,于是就打散了军队分赴吉安府各处,监控整个清理过程。

……

“毕昀何在?”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绍兴府府衙里也迎来了一队军士。

老态龙钟的毕昀出来问话,等得了公文后,他不禁仰天长笑。

“好啊!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