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的旨意到了,就在徐景昌溜去建昌府的第二天。
等传旨的人去了后堂休息,沐晟才艰难的对方醒笑了笑。
“恭喜兴和伯。”
方醒淡淡的拱手道:“方某无喜无忧,只能是鞠躬尽瘁而已。”
黄福看着失落的沐晟,心中轻叹,知道这位黔国公的心已经乱了。
朱棣的圣旨严厉的申斥了沐晟,虽然没有实质性的处罚,可却令朱高煦马上撤出交趾,去云南平息土司作乱。
这是在告诉沐晟,若是沐家不尽心于王事,他朱棣大可把云南改封给朱高煦。
还好圣旨中让沐晟也跟着去,不然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从沐英开始,沐家就在云南生根发芽,也把这里视为沐家的地盘。
若是这地盘在他沐晟的手里丢掉了,他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祖先啊!
而沐晟恭喜方醒,其实心中也知道,方醒怕是已经陷入了一个漩涡之中。
沐晟走了,他一刻都不敢停留,只想让传旨的太监看到自己的勤勉。
而朱高煦那里已经有人去快马通知了,陈建安侥幸逃过一劫。
黄福起身叹道:“兴和伯,此后交趾就你我二人了啊!”
这话里的含义颇深,方醒暂时抛开那些烦恼的事,笑道:“黄大人,晚饭喝一杯?”
黄福挑眉道:“有何不可!不醉不归!”
等黄福一走,方醒就叫来了方政,以及军中千户以上的人员。
王贺已经得知了消息,所以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王爷和黔国公一走,交趾只剩下了咱们这一万多人,这就是个坑!”
沐晟撤离时会留下两万多的卫所兵,这些兵丁将会散布在交趾各地。
可这些卫所兵的战斗力却让人失望,不好好的操练一番连叛军都不如。
所以方醒没有避讳什么,直接就把目标对准了那些文官。
“此事肯定是金陵有人在作祟,把交趾的情况加倍的往好了说,可若是交趾糜烂,你们可知道后果?”
“知道。”
王贺愁眉苦脸的道:“若是交趾糜烂,罪责全是咱们的,轻则去职,重则……”说着他扫了大家一眼,含义不用说,大家都知道。
方醒点点头,沉声道:“交趾和大明相比只是个小地方,可咱们只有这点人马,稍不小心就会顾此失彼,所以,明日出发,扫灭陈建安。”
“这一战必须打出我大明的军威。”
方醒起身道:“我要让交趾人闻风丧胆!”
等诸将散去,王贺留在后面,有些愤愤不平的道:“这是有人在搞鬼!”
方醒嘿然不语。
这当然是有人在搞鬼,而且云南土司作乱的规模估计也被夸大了,目的只有一个,让方醒陷入到交趾这个烂泥塘里无法自拔。
不过朱棣却对方醒的其它要求全盘同意,这让他有些摸不清这位皇帝的心思。
“陛下兴许是在熬你呢!”
晚上,方醒和黄福两人在喝酒,黄福慢悠悠的道:“你还年轻,太孙也年轻,年轻人做事总是毛躁,被教训一次也是好事,且安心吧。”
朱棣当年靖难起兵时,黄福名列二十九奸臣之一,也就是说,朱棣起兵的借口就有黄福这个“奸臣”。
后来黄福归顺,频频被猜忌,被贬官,被锦衣卫抓捕。
等交趾开战,黄福就受命总督军饷,后来就留在了这里。
这位沉浮多次的老人说的话,方醒还是信服的,所以他举杯邀了一下,然后说道:“交趾不能丢,明日出发,我准备以雷霆之势摧毁陈建安,震慑那些观望者。”
黄福点头道:“正该如此,若是师老无功,或是稍有凝滞,贼势必然嚣张。”
……
陈建安觉得自己也许是有天命眷顾。
就在察觉到朱高煦从建昌府一个凶狠的左勾拳包抄过来时,他已经准备要跑路了,而且目标都已经订好了,直接往清化府跑。
到了那边之后,他就可以左右逢源,大不了继续跑。
可谁曾想就在他带着手下一万多人准备跑路时,朱高煦却莫名其妙的撤了回去。
两个女人正在给陈建安揉捏大腿,他舒坦的眯着眼,想着目前交趾的局势。
作为最大的一股反抗势力,阮帅的灭亡让那些小股叛军人心惶惶,不少都准备解散手下,带着抢掠的财物好生过日子。
这就是我的机会啊!
陈建安觉得这正是自己扩张势力的好机会。
只要多收编一些人,他觉得自己不会比阮帅差。
阮帅那个傻子,非要和明人硬拼。换了我的话,你来我就走,大不了到占城去。
而且清化府他还有一位熟人,那位熟人应当能悄然给他找到一条通道。
沐晟虽然走了,可交趾还有一位兴和伯,不但有一万多人马,而且沐晟留下了两万多人的卫所兵。
要趁着方醒没有来扫荡之前撤离啊!
“来人,准备出发。”
陈建安觉得不能再等了,他一抬双腿,准备去收起自己的那些宝贝。
“大人,明军!发现明军斥候!”
一声尖叫惊破了正在集结队伍的陈建安,他呆若木鸡的道:“是谁?多少人?”
……
清化府和建平府的交界处,方醒正在打量着眼前的小城。
看到城门快速的被关上,城墙上也出现了敌人,方醒笑道:“陈建安觉得自己很聪明,以为能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半路和方醒会和的徐景昌有些不爽的道:“上次你为何不杀了他?”
方醒道:“正所谓是此一时彼一时,若是上次杀了他,那谁来牵制阮帅?”
“那现在怎么办?”徐景昌看着城墙上的那些敌人,仿佛是看到了一堆堆的银子。
方醒淡淡的道:“陈建安只是察觉到了我军的斥候,若是他胆小,那就该死守,若是他胆大?那最好不过了。”
那些俘虏方醒也舍不得啊!
陈建安的胆子当然不小,所以他问清只有几骑明军之后,就毅然决定跑路。
“我陈家世代为宦,岂可屈于明人之下!”
大明虽然也找些交趾人为官吏,可那位子多半不好,而且提拔困难。
“总有一天我陈建安还会回来的!”
站在城门外,陈建安回头看看,此时的他眸色深沉,哪里还有在方醒面前的奴颜婢膝。
中午的太阳高高挂在天上,虽然才是初夏,可依然让人感到了炽热。
陈建安默默的祝祷了几句,然后拔出刀来,割开手指头把血洒在地上,昂首喊道:“今日我们离开,但我发誓,有朝一日我陈建安一定会打回来!一定!”
“打回来!打回来!打回来!”
陈建安的这个举动马上就振奋了士气,看着这些精神抖擞的手下,陈建安笑了。
我会再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