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钦洗帕子的手一顿,秦婳飞快地跑过去,将帕子捞走了。
“姐姐,你刚才说什么?”
秦婳将帕子上的水挤干后,晾晒在竹竿上,背对着他道:“你的这块帕子是仙帕,姐姐就住在里面,你只要一洗帕子,我那里就会下暴雨。”
元钦惊住了,“姐姐住在我的帕子里???”
秦婳点头道:“是啊,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不用,我信,只要是姐姐说的,我都信。”看她都急成这样了,他有什么理由不能相信。
秦婳认为还是眼见为实比较好,于是还是牵着崽崽的手,带他去到空间里。这地方元钦昨天才去过,风和日丽如画,可是今天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原本湛蓝的天空黑沉如墨染,大风呼呼刮个不停,池塘的水都快漫到姐姐家里来了。
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洗了个帕子?
元钦低下头,用手比对着手指说,“姐姐,对不起。”
秦婳摸摸他的头,温声说:“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不知者无过嘛,再说等帕子干了,我这里的雨就停了。你这帕子挺干净的……其实可以不用洗那么勤的,如果你要洗,就提前和我打声招呼。”
这也好让她有个准备,提前将晾晒在外面的衣裳、干果、草药收进来。
崽崽点了一下头。
“好,我以后躲在被子里哭的时候不用那只帕子擦眼泪了,这块仙帕是姐姐的家,我就好好把它藏起来。”
躲在被子里哭???
秦婳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那几个字上,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有人又欺负崽崽了。
她弯下腰肢,蹲在他面前,柔声问:“为什么钦儿要躲在被子里哭,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元钦轻轻摇头,说:“不是,我半夜的时候想起阿娘,忍不住哭的时候,就会用这块帕子擦眼泪。”
秦婳:“……”
怪不得,有时候她就奇怪空间为什么半夜会下雨,敢情是有个小哭包躲在被子里偷偷哭啊!
她怜爱地将元钦抱到了怀里,“好了,好了,有姐姐在,以后你难过的时候,就找姐姐,秦姐姐陪你!”
“别难过了,姐姐今天亲手给你做了干贝汤,炸酥藕片,特别好吃,带你好好尝尝,好不好?”
元钦主动攥住她的手,扬起笑脸,说了一声好。
秦婳轻轻点他的鼻子,崽崽真乖巧,真好哄。
元钦特别喜欢她做的干贝汤,她煮了一锅汤,全被他们喝完了,小肚子撑得鼓鼓的,秦婳怕他撑得难受,就给他煮了一碗酸梅汤。
炸酥藕片没有吃完,她就给他打包了,让他拎走了。
秦姐姐做的食物,比绣架上绣出来的膳食还要好吃,元钦舍不得吃,拿回去后,放在橱柜里,打算傍晚在吃。
……
转眼,三个月的时间过去,魏帝的生辰便到了。
元钦给魏帝的生辰礼物已经准备好了,那是一块福帕,这帕子是双面绣,正面是用金线绣出的福字,右面是用银线绣出的福字,对于绣娘来说,绣这一张帕子并不难,但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他没有钱买珍贵稀世的宝物给魏帝送贺礼,便只能自己动手自己做。
他紧张地仰起头,问:“姐姐,父皇会喜欢我做给他的生辰礼吗?”
秦婳摸摸他的头,“你父皇是天下之主,不缺金银之物,对他来说,贺礼最重要的是要有心意。你有这份心,你的父皇定然会开心。”
元钦得了安慰,心里安定了许多。
姐姐说的对,贵在心意,他费了三个月的时间,这才绣好这方帕子,父皇若是知道,应该会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善吧?
他已经五岁,马上就快要六岁了,皇族子弟在他这个时候,早就进学馆入学了。
母妃已经不在了,他必须得在父皇跟前露脸,让他想起他,他才能有再次读书的机会。
元钦低下眸子,动作轻柔地将帕子折好后,放进红木匣中,准备去往昭月楼。
魏帝的生辰宴每年都是在昭月楼过,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姐姐,我走了!”
“等等。”
元钦听到秦婳叫住他,小短腿霎时一顿,转身问:“姐姐,是有什么话交代我吗?”
秦婳将一块布袋拿出来,挂在元钦的肩膀上,这块布袋很像她从前上学时候背的单肩包,因为崽崽个子小,秦婳特意将布袋的长度微缩短了些,只到他的腰。
她给他理了理翻起来的袖口,温声道:“放轻松些,姐姐回仙屋给你做好吃的,等你回来。”
“嗯嗯。”
崽崽轻轻点头,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林禾宫。
以前他娘在世时,元钦都是坐在轿辇上去昭月楼的,如今他不受宠,就只能自己走路去了。
好在昭月楼离林禾宫的距离不算远,元钦走上两盏茶的时间便该到了。元熙本百无聊赖地坐在金辇上,忽见到元钦的背影,便令宫人加快脚步,跟上元钦。
抬辇的宫人苦不堪言,但也只能顺着这位公主的指令,跟上二皇子。
“元钦,你去哪儿?”
听到熟悉的唤声,元钦转身一看,就见跋扈的小公主一手拿着宝鞭,一手正托腮看着他。
元钦低声答:“今日是父皇生辰,我想去给他贺寿。”
元熙好笑道:“贺寿?你有什么珍贵的物件能给父皇贺寿啊?看你那寒酸样,我劝二哥还是别去昭月楼丢脸了!”
元钦听到妹妹的讽刺,忍不住攥紧袖子,道:“礼物不分贵贱,重在心意。我还要着急赶路,就不和四妹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你竟然说和本公主说话是在浪费时间?”四公主霎时气得瞪圆了眼睛,握紧鞭子就要下辇,想甩他一鞭。
杭久及时站出来,拦住她,“殿下,使不得,使不得,今日可是陛下生辰啊,你看这道上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要是你当众鞭打二皇子的事情传出去,陛下生气了该怎么办?娘娘出宫前,是怎么叮嘱公主的,您还记得吧?”
跋扈的四公主一听他将皇帝搬出来,人就突然泄气了。
是了,她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今日别惹事的。
元熙狠狠瞪了杭久一眼,“你到底是我宫里奴才,还是林禾宫的奴才,怎么每次都帮他?”
杭久立刻跪在地上,“天可怜见,奴才只忠昭华娘娘和四公主为主子。”
元熙一脸烦躁,“好了,好了,别跪了,今日算他运气好,本公主不和他吵,也不罚你了,我们快去昭月楼,免得待会迟到了。”
“好。”杭久心里松了一口气,指挥宫人快起轿,将这位小祖宗送去昭月楼,免得待会儿又惹出事来。
元钦见宫人们抬着元熙走远后,微微垂下睫毛,继续往前方走路。
宫道上的宫人,见到元钦,只是象征性地给他随便行个礼,动作很是敷衍。
元钦早就习惯了,不挑他们的刺,心里也没多难过。
他今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自己亲手做的贺礼送给魏帝。
方才元熙喊住他,耽误了些时间,元钦生怕自己迟到,于是加紧脚下的步伐,干脆从走路换成了小跑,霎时吸引了一个粉衣丽人的注意。
她坐在辇上,问身旁的小宫女,“那是谁?怎么跑得那么急?”
小宫女摇摇头说,“奴婢才刚进宫不久,认不得,看穿着不像是宫人,许是哪个达官贵族家的小孩偷溜在宫里玩,现在陛下的生辰宴要开始了,赶着赴宴吧!”
孟韵儿出身好,才刚进宫就被封为婕妤,在宫中待久的宫人谁知她背后的主子是谁,所以孟韵儿不喜欢老宫人侍奉,便专让内侍省全挑些新人过来伺候她,所以皆不识得元钦。
她看元钦一路疾跑累得很,便让宫人跑过去唤住他,顺路稍他一趟。
元钦听到有人从背后唤他,疑惑地转过头问:“你是在叫我吗?”
宫女气喘吁吁,道:“是,小公子,你……别跑了,你是要去赴宴吧,我家娘娘心善,说要载你一程。”
载他一程?
宫里何时有这样心善的娘娘了,要知道宫里的妃子现在对他可都是避之不及,生怕同他走得亲近了,惹上麻烦。
除非这是新妃!
元钦便问:“你家娘娘是?”
宫女答:“我家主子是孟婕妤,请问您是哪家小公子?”
元钦轻摇头,“我不是朝臣家眷,我是宫里的二皇子。”
他一报身份,宫女慢慢反应过来了,她记得好像有老宫人和她说过,宫里有个不受宠的二皇子,至于为何失宠,她当初没多问。
眼见孟婕妤过来,宫女忙解释:“娘娘,这是二皇子!”
孟婕妤听说宫里有个不受宠的二皇子,但一直没有见过,今天可算是见着了。
她抬眸扫了他一眼,发现小孩子哪怕境遇不好,但身上穿的衣衫干净整洁,可见是个爱干净的孩子,她就喜欢这样听话的乖孩子,与他说话时,声音都不自觉温柔许多。
“我是新进宫的孟婕妤,是你的庶母,我让宫人扶你上来,你随我一起去赴宴吧!”
元钦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两个宫人架起他,将他抱上来孟婕妤的轿辇,这时候再说拒绝的话,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了。
小皇子顿了顿,低声道:“谢谢娘娘!”
孟婕妤含笑道:“不用这么客气,我就只是顺路稍稍你而已。”
这位婕妤娘娘似乎是个好人,小元钦为了表示自己的善意,也随她笑了笑,但在见到她辇上放着的桃花时,脸上的笑意霎时一僵。
孟婕妤注意到他的神色后,便问:“怎么了?”
元钦指了指篮上的桃花问,“娘娘待会是打算用桃花给父皇献舞吗?”
孟韵儿轻点头,“是啊,我为了跳《桃夭》,足足练了半个月呢!”
元钦:“娘娘,这是夹竹桃,这种桃花整个植株都有毒,娘娘你若是在献舞时一不小心沾到它的汁液,这毒就会浸入到你的身体里……”
中毒?
孟韵儿听到他这话,当即吓得花容失色。
宫人们也全都吓破了胆。
宫女檀儿立马就跪在了地上,“娘娘,都是奴婢的错,下午奴婢发现有人咱们之前采摘好的桃花不见了,便跑去桃林重新摘花,有个宫人见我着急,便将她采摘好的桃花送我,我以为她是好心……根本不知道她给我的桃花是夹竹桃啊!”
不管檀儿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孟韵儿此刻没时间分辨,她睨了刘嬷嬷一眼,嬷嬷便懂她的意思,将檀儿拖下去,等宫宴结束后再处置。
孟韵儿死里逃生,满眼感激地握住元钦的手,“小殿下,今日可真是谢谢你了!来日,我必有重谢!”
元钦眨眨眼睛,软声说,“娘娘客气了,娘娘是个善人,有坏人要用夹竹桃害你,钦儿不能见死不救的。”
孟婕妤只觉得这孩子真乖!
霎时看元钦的眼神更加怜爱了,她牵着元钦的手一路来到昭月楼,见那些年长的宫妃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自,孟婕妤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张美人心灾乐祸道:“婕妤妹妹,你怎么把他带过来了,不怕陛下见了他,连你也厌恶上吗?”
柳承微蹙眉看着元钦:“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回去!”
话音刚落,魏帝的声音就从她们身后传过来,“你们说谁不该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打脸进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