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乞丐现在在哪?”裴凌季径直推开凤和钱庄的门,眸光深沉。
秦易见他来的这么快,不禁挑眉,“怎么突然这么在意这个小乞丐?”说着手里还不忘给他斟了一杯酒。
“霍沙说,楚清瑜死了。”裴凌季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心中愁闷却丝毫没有纾解。
“怎么可能?!她可是五气满境者!”秦易顿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裴凌季。
“具体情况还不知,江家应该脱不了干系,小乞丐现在是唯一的突破口。”裴凌季放下酒杯,准备出去找人。
秦易拦住他,“放心吧,那个小乞丐今夜留宿在流光阁。我已经派人盯着了,一有消息就会通知到这里。”
话音未落,一小厮快步走了进来,见裴凌季也在,支支吾吾地不知该不该开口。
“说吧,他不是外人。”秦易以为今夜小乞丐就在流光阁住下了,没想到这半夜出了异动。
“秦老板,那人刚刚从流光阁出来,进了后山。”说罢,小厮双手摩挲,一脸讨好的看着秦易。
裴凌季往小厮手里丢出一枚银锭,冷静自持,“带路。”
“好嘞,老板。”小厮握紧手中沉甸甸的银锭,笑开了花。
“哎!你等等我!”秦易赶忙关上钱庄的门,迅速跟上裴凌季的步伐。
“你不必去了,我一人足矣。”裴凌季转身拦住秦易,他知道今晚秦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离城后山。
楚清瑜将大饼妥帖地放在一旁,合紧衣袖,闭上眼睛,静心沉气。
灵脉碎裂,是无法炼气成为修士的。
囚禁她的人应该就是为了防止这一点,并且还挑断了她的手脚筋,目的就是让她再也无法行走。
因此,那间破庙才无人看守,只落个锁。
但那人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这具身体被楚清瑜占据。
中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体修了,以致大家都忘了,体修第一阶,就是易骨。
而易骨的前提就是需自断经脉,再加上被挑断的手脚筋,她只花了一炷香的时间轻而易举地就练成了体修第一重。
只不过当时事发突然,她感觉手脚能活动时就停了下来,第一时间逃出了金陵城。
现在,她想试试,在体修这条路上,她到底能走多远。
就算不能问鼎,起码……让她找到晋柏之前多了几分活命的可能。
楚清瑜聚气凝神聚气,闭目打坐,开始体修第二阶,易筋。
易筋,顾名思义,需要将浑身的筋骨自行断裂之后,再一条一条进行修复。
其过程虽然不复杂,但疼痛难忍,常人难以承受。
夜幕低垂,后山鸟息雀眠,万籁俱寂。
体验了体内筋骨一条条断裂又一条条修复的过程,楚清瑜才理解为什么人人都不愿成为体修。
除了内腑翻江倒海的疼痛外,浑身上下每一处都犹如寒针扎入,嘴里满是腥甜。疼得她几乎快没了意识。
太疼了……
楚清瑜咬紧牙关,将最后一条筋骨复位。自此体修第二重——易筋完成。
她再也支撑不住,面色苍白,精疲力尽地昏睡在石座上,只余微弱的呼吸。
星光尽散,东方既白。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传来了钟鼓的鸣响。
钝重且悠扬……
楚清瑜闻声,掀起了厚重的眼皮,却发现自己并不在后山。
面前除了一盏微弱灯光之外,别无他物。
就好像自己正身处在一个温暖的异世空间里。
即便寒风拂面,她也感受不到丝毫的凉意。
“清瑜……清瑜……”空灵的声音在耳边萦绕,楚清瑜朝四处望去,却寻不见任何踪影。
是凭空出现的声音。
“你是谁?”楚清瑜眼神疑惑,她感受到对方并无敌意,只是好奇这声音的来源。
“江庭抹去了你的记忆,你定然不记得我了。我叫楚清织,是你的姐姐。你那时还太小,爹娘遇害后,我带着你一路逃荒,到了金陵……本以为……本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
悠远的声音带着伤心,楚清瑜擦了擦脸颊,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可江家看过星图灵卷,他们早就知道你会成为五气满境者!给江楠识开启二次灵脉只是一个幌子,江庭收养你本就是为了给江楠识续命!此事,四大宗门皆有参与。”
“我曾试图联系你,却被江庭发现,他将我囚在一间废弃的寺庙之中,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
楚清织如泣如诉,缓缓揭开了事情的真相,“清瑜,是姐姐没用……他们下一步,就是要去找帝恨书,获得神力。当年爹娘也是为了隐藏帝恨书而死。”
楚清瑜静静聆听,或许是带着血缘特有的亲昵。她甚至感受到了楚清织的抚摸。
倏忽间,楚清瑜感受到有一股别样的气息在向自己靠近,带着杀气。
几乎是同时,楚清织的话音也急转直下,“那帝恨书就藏在碧落泉底,如果你愿意,去毁了它罢。你要记住,提防身边的所有人。包括你的师门——无相宗。”
“不管如何,你要好好活着。”
“姐姐好后悔,不能再好好看看你……”
面前的烛火突然在空中猛然晃动,楚清瑜突然心里有些慌,可烛火依然在逐渐变淡,不过片刻就归于熄灭。
声音也随之消失了。
而后,刺骨的寒意席卷而来。
楚清瑜再度睁开眼睛,江庭正疾步走向自己,原来刚刚那股气息是来自于他。
江庭眼神阴冷可怖,几个跨步就到了她面前:“楚清织,你真是能耐了,不过一天时间,竟然能逃到离城!”
楚清瑜几乎瞬间反应过来,所以自己现在待的——是楚清织的身体!
江庭一把扼住楚清瑜的脖颈,下手狠绝:“你死活不愿说出帝恨书的下落,原来在你心里,你妹妹楚清瑜的性命竟比不上这这帝恨书。”
不远处的裴凌季将江庭的话尽收耳底,眸色沉沉,略显失望。
原来自己猜错了。
小乞丐不是楚清瑜,而是她姐姐楚清织。
难怪长得这么像。
另一边的楚清瑜怒气难掩,当即凝气束手,双手成刀刃,往江庭腹部砍去。
体修第二阶,力道虽不及力拔山河,却也不容小觑。
江庭是三气满境,但楚清瑜拼尽全力,未必不能赢他。
腹部的疼痛感让江庭有一瞬间的失神,他震惊地退了两步,显然没料到楚清织竟然练成了体修。
楚清瑜不给他反应的时间,迅速出了第二招,疾风如骤,她用了十成的力道,直逼他的心脉,成败在此一瞬。
“轰隆隆——”旁边的河水都溅起三丈高,但江庭却毫发无损。
替他承受这一招的,是无相宗的护心咒。
当年她刚刚学会此咒,亲手给面前这位江叔叔和江楠识一人施了一个。
楚清瑜闭了闭眼,感受了到绝望的悲哀。
江庭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他阴笑着捏出一个低阶阵法,将她困在里面。
脸色阴沉地抽出佩剑,剑尖对着楚清瑜的心脏位置,缓缓推进,“既然你不愿说出帝恨书的下落,那就去死吧!”
血液从剑上溢了出来,楚清瑜愤怒地看着江庭。
一席青衣袂袂,于寒风中缓缓降落,束带从楚清瑜脸颊拂过,带着裴凌季身上独有的凛冽竹香味。
他纵身挡在楚清瑜面前,指尖微动,江庭的剑瞬间折断。
困住楚清瑜的阵法也一并消失。
裴凌季冷眸微沉,语气清冽,他盯着江庭:“所以,是你们江家杀了楚清瑜?”
江庭不知这从哪冒出来的毛头小子,眼底盛满狠戾,“是又如何!”
话音未落,江庭倏忽出手。
袖口中爆出万千银针,针针猝了剧毒,如漫天雪花落在楚清瑜和裴凌季身上。
裴凌季眼光流转,手里念咒掐诀,速度不仅快,而且出招狠绝。
江庭很快就落了下风。
一旁观战的楚清瑜,眼里闪过一丝狐疑,江庭不是一个坐以待毙之人。
可他与裴凌季对战时,却只是一味的防守,从不主动出招。
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突然她闻到空气中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气味,等她反应过来这气味是什么的时候,她神色蓦地一变。
不好!
她捡起地上的断剑,找准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进江庭的腿上。
楚清瑜的动作快如闪电,而且力若雷霆,直接将他的腿骨刺穿,剑身刺进石缝,无法拔出。
护心咒护不住腿。她这一剑,江庭的腿算是废了。
江庭被困在地上无法动弹,面目狰狞地盯着楚清瑜,眼里几欲喷火,“你找死!”
楚清瑜直接无视他,一把拉住裴凌季的衣袖,疾声道:“此中有诈!快走!”
裴凌季心有不甘,奈何楚清瑜的力道十分大,自己竟然真的被她拽动了几分。
“你是不是有病?”裴凌季心里气得不行,她这个姐姐是怎么当的!
送到眼前的仇都不报!
楚清瑜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她若执意报仇,耽搁下去,裴凌季会因中毒而身亡。
她索性直接一掌拍晕了裴凌季,扛在肩上走出了后山。
等二人到了流光阁时,裴凌季已经失去意思,昏迷不醒了。
楚清瑜将他放置在床上,眉头紧锁。
他这样的大户人家,为何从来不见有随从或者护卫?
她左等右等,都不见有人来认领,算了,时间紧迫,她自己来吧。
楚清瑜直接跨坐在裴凌季身上,将他衣领解开,准备下刀。
“砰——”
房门被一脚踹开。
秦易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表现得十分坦然,“不知姑娘要对秦某的朋友做什么?”
楚清瑜不知秦易心中所想,有人帮忙胜算也大些,“秦老板来的正好,他中毒了!”
秦易看着床上的裴凌季,唇色乌紫,脸色煞白,汗水浸湿了衣衫,情况十分不妙。
他伸出手探了探裴凌季的鼻息,还算平稳。
心下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楚清瑜:“请问——”
他语调陡然增高,“小乞丐你这是何意?!”
秦易见楚清瑜杀伐果决地割开裴凌季右手的手腕,腕处瞬间殷殷血滴沁出,瞳孔骤然紧缩。
他拳头捏紧,才硬生生忍住要打断她的念头。
楚清瑜神色自若,沉声开口:“他中了蚀骨毒,等我下完刀,还要劳烦秦老板替他推一股气息运行一个小周天,将毒血逼出体内。”
“蚀骨毒?就是那个不管何人沾染上,轻则皮肉溃烂,重则骨碎爆体的蚀骨毒?”
“对。”楚清瑜将裴凌季的右手垂在床沿固定好后,绕过秦易,掀开裴凌季的左袖,准备再下一刀。
秦易拦住她,眼神带着寒意。
“你同他一起,为何他中了蚀骨毒,可你却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