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赵琼华早早起身,洗漱过后便径自去了竹安堂的小厨房。
吩咐厨房的嬷嬷都出去后,她开始一个人在小厨房里鼓捣着早膳。
太夫人虽是京城人,但口味却和京城人不大相同,饮食清淡,也更偏爱于江南的吃食。
上一世她从未为太夫人做过什么,反倒还惹得她几次动怒;如今重活一世,她也该多尽尽孝心。
想起那几位嬷嬷方才看她的眼神,赵琼华好笑摇头。
她前世在南燕学了不少,不论是替人写信罚抄、给尚衣局送刺绣、亦或者是其他,总归都是她从前不会去碰的物什。
即便是重活一世,这些事对她来说也并不难。
“刘嬷嬷,你去小厨房看看。别让琼华把厨房炸了。”
太夫人不放心地吩咐了刘嬷嬷一句,一边说着,她还朝小厨房看去,生怕赵琼华会出什么事。
平时从不靠近厨房半步的小孙女忽然下厨做饭,太夫人一早醒来得知这消息时,差点儿没直接去小厨房找赵琼华。
都快过去半个时辰了,小厨房还没有动静。
刘嬷嬷刚要出去时,廊外就传来了赵琼华的声音,“祖母,我没炸了小厨房。”
她微微嘟嘴,不高兴的情绪全显露在了脸上。
白芍和青鸢端着方盘,将早膳都摆放到桌子上后便退到一旁。
许是时间赶得紧,赵琼华也来不及做太多花样的吃食,只仿着江南口感做了水煎包、米糕和糖粥,还有两样小菜。
“祖母,您尝尝我做的怎么样?”赵琼华给太夫人夹了水煎包,两手交握,满是期待地看向太夫人,等着太夫人尝过之后的评价。
这包子和糖粥,她还是在南燕时,同一位大宫女学的。
当时南燕太子怀疑她是北齐暗探,人前对她礼待有加,人后却对她不闻不问。冷宫有位宫女实在看不下去,便教了她如何做江南的吃食。
原因无他,只是南燕太子那段时间喜欢而已。
借着给南燕太子送江南小吃,她在宫中的日子也稍稍好过了些,也只可惜好景不长罢了。
太夫人又尝了口糖粥,“还不错,像是我曾经在江南尝过的味道。”
口感虽没有江南那么正,但她一个不去厨房的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很难得了。
只不过想到这两年赵琼华和五皇子的关系,太夫人再大的欣喜都被冲淡了不少。
五皇子的生母良妃是江南姚家的嫡次女,这等口味的小吃,也最是合她的心意。
在她没察觉的地方,赵琼华到底都为五皇子学了些什么?
赵琼华一笑,给太夫人布菜的动作更加勤快,“那您多用些,以后琼儿多让您尝尝我的手艺。”
竹安堂里,赵琼华悄悄朝刘嬷嬷挥手示意,只转瞬间,正堂里就只有赵琼华和太夫人两个人。
太夫人用罢早膳,放下食箸,“这次你又打着什么小算盘?”
话语里满是宠溺,太夫人一早就看出赵琼华今日不单单是为了做一次早膳。
被戳穿心思后,赵琼华也不羞不恼,伸手抓住太夫人的袖子,轻轻摇着,“祖母,过几日我想进宫学习,跟着夫子读书,您看如何?”
进宫学习?
太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她昨日刚差人去翊坤宫送信,就是想让淑妃看着赵琼华几日。却没想到赵琼华会主动提出进宫。
理由还是要去和夫子学习。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祖母。”赵琼华声音娇软,手上继续晃着太夫人的袖子,晃得她头晕。
“行行行,祖母答应你。”太夫人赶忙让赵琼华停下手,同她打着商量,“不过你也要答应祖母,进宫后好好听皇帝还有淑妃的话,不许惹是生非。好好同夫子学习。”
太夫人是看着赵琼华长大的,她是个什么性子,太夫人一清二楚。
自周岁时,赵琼华便被封为琼华郡主,不论是在宫中还是在侯府里,她都是恣意张扬,谁都不怕的性子。
背靠着皇帝和镇宁侯府两大靠山,赵琼华本身也不用收敛着性子。
镇宁侯府的爵位世袭,历代镇宁候都深得圣心,自当今圣上登基之后,这份恩典更甚从前。
除却收养的许姓人家外,老侯爷只有赵钦平这一个儿子,另外两个都是女儿。在老侯爷致仕后,赵钦平及冠后继承了镇宁候一位,同时也迎娶了当今皇帝的嫡亲妹妹。
尽管赵钦平常年驻守在边关,长公主也于多年前病逝,但皇帝对赵琼华这一唯一的外甥女仍旧是十分疼爱。
更何况,赵琼华的大姑姑赵娴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进宫为妃,如今是淑妃,居于翊坤宫。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赵琼华点点头,十分乖巧,“祖母您放心,琼儿绝对不主动给您惹事。”
即便她不惹事,也会有人找上她的。到时候就不能怪她了。
又在竹安堂陪了太夫人一会儿后,赵琼华便回了琼华苑。
一场春雨过后,天空更加晴朗。微风拂面时传来的淡淡海棠花香都很少沁人心脾。
破了私奔一局,没让太夫人对她彻底失望,赵琼华心头卸下一桩心事,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只不过昨晚,云岚竟然会来……
“青鸢,昨日你们是怎么遇到云岚的?”赵琼华细细问着。
长安楼五年时间便能立在京城,无人可撼,云岚又是长安楼的掌事,京城中多少夫人小姐都想同她打好关系。
她身份虽不低,但从未见过云岚,更何况是白芍和青鸢。
“回小姐,昨晚奴婢和白芍正要去请掌柜时,恰好云岚姑娘从三楼下来,听到奴婢的话后便直接让掌柜退下,她亲自来侯府。”
青鸢跟在赵琼华身边多年,也是个聪明人,一五一十地交待得清楚。
“昨日奴婢确实没见到五殿下身边的陈良。临近未时奴婢没等到人,正准备走时,就被迷晕了。直到白芍来找奴婢。”
迷晕了?
赵琼华脸色一变,怎么也没想到青鸢迟迟不归竟然是遭人算计了。
只是谁有那么大胆子在长安楼就动手,又何必对一个婢女下手?
拖住青鸢,晚上又布局告发她要私奔,这摆明都是冲着她来的……
陈良早走,云岚又恰好出现……世上哪来这么多巧合?
赵琼华扶额,一手支在美人榻的扶手上,好半晌后她才起身,去翻出压在最下面的妆奁,取出一块玉佩。
尽管妆奁蒙尘,但玉佩仍旧保存完好。
半块海棠玉佩,也算作是重逢的信物了。
匆匆忙忙写了封信,确认无误后,赵琼华封好信,把玉佩和信一同交给青鸢,仔细叮嘱着:“青鸢,你拿着这两样,去银妆阁找一位姓褚的掌柜。就说我有事相求,莫要张扬。”
她现在虽有郡主一名,但有权无势,如同空架子一般。
京中卧虎藏龙,她长于闺阁事事不知,但身在江湖的褚家,总都能查出点什么。
经过昨天一事后,青鸢也长了教训。知道事关重大,藏好东西后她便躲过府中的护卫,去了城西的银妆阁。
青鸢走后,赵琼华指了指梳妆台上堆得乱七八糟的布料绣品,同白芍说道。
“白芍,你把这些绣好的没绣好的,都拿去烧了吧。”
“烧……烧了?”白芍又震惊又不确定地说道。
她知道自家小姐指的是那些绣品,可是她记得清楚,那可是赵琼华想要绣出来,送给五皇子的。
从前,小姐可是从来都不让她们碰那些绣品的。
怎么突然就要烧了……
“嗯,烧了。绣架留下,花式和绣品全部烧了。不要留。”赵琼华点点头,又说了一遍。
那些都是她过去的事,是她终究又不是她。
今生她想送给五皇子的礼物,可远不止绣品这么简单了。
十日后。
赵琼华早早起身,不远处的红木桌上白芍已经摆好了早膳。
“白芍,你去同管家说一声,一会儿我要进宫,备好马车。 ”
梳妆间隙,赵琼华任由白芍摆弄着各式流苏发簪,开口说道。
这段时日,她一直在琼华苑里未出门,借着上一世的记忆,她把从老太医身上学到的些许医术方法用在了自己身上。
几日下来,她的脚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
也是时候去宫里会会故人了。
白芍应声,替她梳好发髻后,便直接去找了管家。
等赵琼华带着青鸢到侯府门口时,却发现朱门前只停了一辆她的马车,可许锦湘却坐在里面。
“堂姐,你终于过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许锦湘一手拂开车帘,巧笑言兮地说道,仿若两个人之间不存在任何芥蒂。
赵琼华的眸子却逐渐冷了下来,她瞥了一眼旁边的管家,讽笑一声,“管家可真是越来越会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