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都有敌人逼近,白霜华美丽的眸子里寒冰与烈火交织,罩着寒霜的面庞却不动声色:“阿沙,你先走,我断后。”
“师傅你……”白灵沙有些拿不准。
“唯死而已。”白霜华生死关头,依然冷面冷心,语声波澜不起,浑然将生死看得极淡,更不会诓骗阿沙说自己能逃出生天。
白灵沙毫不犹豫地和师傅背靠背站着:“要死一起死!”
白霜华稍作迟疑,便点了点头:“也好。”
冰与火交织的眸子里,多了一丝柔情,寒霜般的面容也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京郊平原被积雪覆盖,方圆百里白茫茫一片无处藏身,就算白霜华以性命掩护阿沙冲杀突围,阿沙的轻功短时间内或可胜过快马,十余里后人力怎及马力?必被缇骑追及,到时候体力不支,反被敌人轻易所趁。
不如在此死拼,师徒同心其利断金,拼将一死而已,总要多杀几个朝廷鹰犬!
正前方缇骑挟强弓、持利刃如墙而进,纷纷张弓搭箭瞄准白霜华、白灵沙,张鲸、刘守有交代下来务必生擒活捉,却也没有谁会认为一轮攒射便能要了魔教教主的性命。
大内高手和锦衣官校们呼呼喝喝:“抓活的!”
“勿要走了魔教教主!”
“拿得魔教教主,赏银万两官升三级!”
“鹰犬受死!”白霜华银牙一咬,将白莲朝日神功提到十二层功力,整个人便如一柄出鞘的倚天宝剑,锋利无匹。
可惜,刚极易折,也许今天将是当世第一高手的最后一战……
忽然白灵沙惊喜交集地叫道:“师傅且慢,你看那边!”
白霜华顺着阿沙指的方向看去,西边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风筝,北风吹着直上青云,形状是京师这边的燕子风筝,那燕子脚下却抓着两朵白莲花。
大冬天有人放风筝是一奇,风筝上带着白莲教的标志又是一奇!
“难道艾大叔他们在那边?”阿沙大喜,却又有些拿不准,她是偷偷溜出来的,艾苦禅等人并不知道她到了花虎沟。
更何况如果是艾苦禅、紫寒烟等辈,早就应该过来救援他们的圣教主,何必在远处放什么风筝?
白霜华英挺的剑眉微微一皱,当机立断:“朝西突围!”
至少那个方向,还有一线生机!
师徒俩早有默契,左右分开同时往东面急冲,东面缇骑急忙放箭,同时勒马放慢速度保持距离,避免被魔教教主冲近。
众位大内高手则发一声喊,挥动各色奇门兵刃冲杀上去。
一轮箭雨攒射还伤不到白莲教主,白霜华双手挥舞如千手观音,将射来的羽箭尽数接住反掷回去,迎面冲来的几名大内高手或者肩头或者胸腹被羽箭射中。
白灵沙功力不及,无法接箭反掷,但也不乏应付之法,只见她身形如同游鱼,在箭雨中轻盈的闪转腾挪,羽箭带着破空声从身边掠过,最近的只有毫厘之差,却未曾伤到分毫。
锦衣官校们本来也没指望一轮箭雨既能放翻魔教教主,不慌不忙地兜转马匹,准备张弓搭箭,等大内高手们缠住她们,再放箭骚扰,这么多人磨也磨死了她们!
或者等魔教教主功力消耗到油尽灯枯,再以缇骑列队冲锋,还怕不能一举奏功?
就是远处的刘守有、骆思恭等统领也都笑了,茫茫原野一片白,简直是天生的死地绝地!
“魔教教主到此间,真是龙困浅水、虎落平阳啊,哈哈哈哈!”张尊尧哈哈大笑,摸着掌心被秦林一枪打出来的伤疤,想到能将他的女人擒下,就不无快意。
刘守有名臣世家子,骆思恭也是世代锦衣卫,听着张尊尧这话却不敢恭维了,龙困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你说魔教教主是困龙是病虎没啥,可咱们成什么啦?
正在此时,局面忽变,白霜华、白灵沙并没有冲上去和东边迎来的大内高手战在一处,反倒是白霜华猛地向前踩踏地面,踢起一大蓬积雪,纷纷扬扬朝敌人直盖过去,东边当面之敌视野顿时一花。
趁此时机,白霜华身形急转,朝着西边倒飞而起,在空中急翻大转身,矫矫如龙、飘飘若仙,双掌交错往西面锦衣官校头顶盖落!
白灵沙也柳腰轻折,少女柔软的身体贴着积雪地面往后疾滑,向着大内高手群中撞去。
本来两女杀向东面,西边包抄之敌心头有所松懈,正准备好整以暇地从背后招呼她们俩,没想到突然折返冲自己来了,顿时心神巨震。
放箭,放箭!褚泰来正好在西边这群大内高手里面,连声催促锦衣官校放箭。
哪里射得中?仓促间没有瞄准,白霜华凌空飞扑势如神兵天将,白灵沙贴地滑来宛如海底游鱼,两女正好一上一下,锦衣官校们不知道该朝上射还是朝下射,一蓬羽箭乱纷纷地射出去,劲道准头还不如刚才东边同僚那轮攒射呢。
白霜华轻松拨落乱箭,已扑至骑马的锦衣官校头顶,当面一名官校趁她在空中转折不便,雪亮的绣春刀从左到右斜劈,弧形的倒光如一抹闪电。
哪知白霜华并不躲闪,刀光堪堪将切入她右肩时忽然凝住,原来已被她右手食中二指轻轻夹住。
去吧!白霜华一声低呼,左掌在锦衣官校头顶轻轻抹过,双足点了点马背,再次飞身跃起,片刻不曾停留。
但见那锦衣官校木木发呆,顷刻间七窍流血,再也坐不住鞍桥,一头倒撞下马,无翅乌纱骨碌碌滚开,被白霜华拍过的头顶,已碎得好似烂西瓜。
白灵沙撞入大内高手群中,并不与他们纠缠,趁着这群高手猝不及防,顺手杀了两个,脚下则片刻也不停留,从刚刚倒撞下马的锦衣官校身边一掠而过。
西边这群敌人本意是要抄魔教教主的后路,冷不防成了正面突破的对象,一时反应不及,竟被她们俩顺利突围!而马匹兀自朝前急冲,急切间要掉头追击又谈何容易?
而东边的缇骑刚才以为是魔教教主的主攻方向,为了拉开距离都勒住了马,再要提速却也不易。
白霜华声东击西之计一举奏功,师徒俩展开踏雪无痕的轻功奥诀,几个呼吸便窜出去十数丈远,将敌人勉强射出的新一轮箭雨抛在了身后。
难道就此溃围而出?
那忒也小看锦衣刘都督了!
“走得好,走得好!”远处坐镇指挥的刘守有,看到这一幕不怒反笑,扬鞭遥指两女背影:“正要你走。漫漫雪原,鹰飞九霄逐狐兔!”
张昭、庞清、冯昕早有准备,各领一队精锐锦衣校尉急追而去,竟是一人三马的配置,一匹坐骑两匹跟马,长途追袭换马不换人。
官校们把鞭子甩成了花儿,催得胯下战马发力疾奔。
两女拼死抵抗,带来的伤亡还要大些,如今她们突围而走,正中刘守有的下怀,莫说她们没有马匹,就算夺了缇骑的马匹,这漫漫雪原又能跑到哪里去?追上几十里,等她们人困马乏,正好手到擒来!
刘守有志得意满之际,拍拍身边骆思恭的肩膀,话里带着三分亲热劲儿:“骆都督这次诳得两代魔教教主入彀,克敌建功,居功至伟,令本督大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之感慨!”
张尊尧听着大为不乐,却也不便说什么,阴阳怪气地道:“骆都督公忠体国,还有什么好说的?连魔教教主身边都布设了内应,这份本领咱们可学不来。”
骆思恭陪着笑了笑,又把眉头一皱:“刘都督、张都督,那边是什么玩意儿?”
原来他也看见了那只风筝,正好和两女逃走的方向一致,不由得不起疑心。
“却来古怪,大冬天放什么风筝!”刘守有莫名其妙,又问身边亲信:“那边有什么古怪?”
亲信想了想,说不久前成国公朱应桢出城后是朝那个方向走的,也许是他好玩放的风筝。
刘守有还没反应过来,骆思恭已恍然大悟,缰绳一抖连人带马窜了出去:“不好,这是金蝉脱壳计!”
白霜华和白灵沙施展轻功疾奔,到五里外阿沙内功便渐渐不济,白霜华握着她手将内力渡过去,师徒俩速度提到最高,将敌人远远甩在身后。
可白茫茫一片的雪原,没有任何遮拦,就算有几座村社房屋,躲进去也是自寻死路,怎么脱身呢?
毕竟人力有时而穷,虽然现在把敌人甩开一段距离,但白霜华自己清楚,内力已催运至极点,下一个五里和敌人的距离会渐渐缩短,最多再有十里便会被追上。
咦?转过一处稍低的洼地,两女同时吃了一惊。
只见前面白雪覆盖的大地上,停着许多装饰华丽的马车,三三两两地散布着人,有男有女,各自悠闲自在,有的拥貂裘设帷帐,有的捏着酒杯喝酒,还有人闲庭信步,悠然自得地欣赏雪景。
刚刚从生死关头过来,还没有脱离险境的白霜华和白灵沙,见了这一幕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怀疑自己看到了海市蜃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