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这厮,倒是不怕死啊,嘿嘿嘿……”高天龙眯缝着的眼睛里凶光尽显,咬紧的腮帮子暴露出内心的仇恨,他可恨死了这个屡次破坏他计谋,致使他未能成为白莲教主,还屈居白灵沙一个小女孩之下,真是深仇大恨!
白莲教长老血海飞蓬胡云鹏就在他旁边,同样恶狠狠地磨着牙齿,紧紧攥着一柄细长锋利的宝剑:“秦林啊秦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段师兄,师弟今天替你报仇雪恨!”
血海漂萍段海萍是秦林所杀,胡云鹏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
应劫右使艾苦禅、青阳堂主紫寒烟、白阳堂主萧云天、红阳堂主练辟尘全都埋伏在侧,虽然他们对秦林没有高天龙和胡云鹏那么深的怨念,但也竭尽所能来参与这次伏击,毕竟秦林之前很多次挫败白莲教起事的阴谋。
而且,前任教主白霜华之所以突然叛教出走,和秦林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从这点来说,他更是整个白莲教的强仇大敌。
得知秦林离京到云南,白莲教上下立即做好准备,要在四川云南之间险峻的山地给他狠狠一击。
要知道,这样的机会并不多,秦林要么待在有十几万大军驻守的京师,身边还跟着不少亲兵侍从,要么出行吧,也是大队锦衣官校或者东厂番役,霍重楼、刘三刀、曹少钦、雨化田等厂卫高手前呼后拥,即使是白莲教高手如云,也难以施行刺杀,万一被缠住,朝廷大军长枪大戟千军万马的杀来,反而要糟糕。
这次秦林离京万里驰奔云南,道路远、时间长,还要经过四川云南地形险恶的山区,无疑是非常好的下手机会,所以白莲教上下一心,决定趁此施行刺杀。
事实上,机会比预计的还要好,秦林轻车简从,所带的官校番役比预想中更少,更不曾有大军随行……
“此子向来谨慎,又诡计多端,这次居然会这样不小心,正所谓天夺其魄!咱们一定要将他斩于此地,叫朝廷丧胆!”高天龙兴高采烈的说着,鼓舞同伴的士气。
“喂,喂,咱们这样不太好吧?”新任教主白灵沙嘟着小嘴不太高兴,看着远处走来的秦林一行,往日调皮可爱的大眼睛里存着忧虑,不过当众人扭头看着她的时候,又很快加以掩饰,换成了满不在乎的样子:“秦林这人不算什么,也就一朝廷鹰犬,嗯,死不足惜嘛!不过,他这是要去救援永昌府的,听说那边缅兵打进来,已经闹得很厉害啦!要是秦林这个钦差大臣被刺,永昌那边会不会……”
尽管接任教主,调皮捣蛋的阿沙变成了神功盛德光明至大圣教主,但她并没有师傅白霜华那么厉害的武功,也没有那么高的威望——毕竟她年纪太小。
另外众人虽然不曾明说,私底下却难免去想,白霜华叛教出走,白灵沙是她的徒弟,又在秦林府上待过很久,只怕……
所以,阿沙并不能阻止这次刺杀,而且还要表现出满不在乎,尽管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已经在大喊:秦大叔,别过来,这边是陷阱!
秦林哪里能听到?他忧心如焚,恨不能插上翅膀直飞昆明,直飞永昌府,策马疾驰而来,离预定的埋伏地点越来越近。
高天龙的眼神里闪烁着冷酷无情,一边死死地盯住秦林,一边向阿沙也是向艾苦禅等人解释:“永昌府那边的确危急,但有个叫李建方的通判,倒算得上个好官,指挥百姓丁壮悉心防守,以一府之力,居然拖住缅甸大军不能寸进,所以即使我们杀了秦林,永昌府也能守住。圣教主,将来咱们若是起事,像李建方这种官儿,倒是一定要招揽的。”
其实永昌府那边的形势早已危如累卵,高天龙这么说无非是掩饰罢了,如果秦林不到,永昌府必定陷落,阖城军民百姓都将成为缅军的刀下鬼。
白灵沙倒是咧着小嘴吃吃笑,又很快收敛起了笑容,假作失惊地道:“咦,是说那位李建方李通判吗,本教主倒是听说过他的名字,让我想想……啊,对了,他就是秦贼的老岳丈,李青黛夫人的爹爹嘛!”
刚才还说得起劲的高天龙高左使就像被噎住了,喉咙口咯的一声,面色尴尬得很,浑没想到自己称赞的李建方居然是秦林的老泰山,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艾苦禅、紫寒烟等人的脸色都有点不好,毕竟是发动红巾军起义,推翻元朝统治,虽然被朝廷蔑称魔教,他们自己倒是一直自称正统的,说自己是龙凤皇帝嫡传,提到朱明则称为伪朝伪帝。后来到了“我大清”,王聪儿领导白莲教大起义,也同样以驱除胡虏、白莲降世为号召。
既然如此,就得有个正统的样子,现在人家老岳丈在前线抵抗缅兵,女婿从京师万里驰援,白莲教众高手却要在山间刺杀于他,心头未免有点过意不去。
“嗨,咱们这么做,可有点对不起永昌府的老百姓啊!”艾苦禅一拳头砸在树上,用力咬了咬嘴唇。
铁面杀生佛手下诛杀的朝廷官吏、厂卫鹰犬也够多了,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纠结。
红阳堂主练辟尘揉了揉红彤彤的酒糟鼻子,苦笑道:“要不,咱们暂且收手,等永昌事了,再做打算?”
对对对,就是如此!阿沙眉花眼笑,很想说干脆大家坐下来喝喝茶吃吃点心,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嘛,打打杀杀像个什么样子?
高天龙眉头大皱,给胡云鹏一个眼神。
此时秦林越发近了,胡云鹏压低声音:“诸位,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秦林若在永昌奏捷,回程路上必定大军云集,凯歌而还,哪里还有今天这样的时机?”
这话说的有理,毕竟秦林身为东厂督主,带少数人马出行的时候并不多。
艾苦禅拧着眉头歪着脑袋想了一瞬,又一拳砸在自己胸口:“罢了,秦贼与圣教仇深似海,断不能容他!高左使,咱们说好,先诛秦林,然后就去永昌助战,杀退缅甸蛮子!”
好!高天龙忙不迭地答应下来,背心已是冷汗津津,要是艾苦禅再犹豫一下,秦林就该策马直过了——只要过了这里,不远处就是云南地界,宣威乃至曲靖的官府得知钦差大臣抵达,一定会派出盛大的仪仗,再要下手就千难万难。
尽管是乌蒙山的东麓,这山路也相当崎岖难行了,秦林只能信马由缰,让踏雪乌骓马自己走路。
这匹神驹在任何时候都是头马,那些川马滇马都只敢跟在后面,为了赶速度,秦林也顾不得许多,自己骑马走在最前面。
陆远志、牛大力紧随其后,接着是孙承宗和徐光启两位秀才公,三十名亲兵侍卫改成东厂番役装扮,走在队伍的最后。
前面有几个樵夫挑着大捆的柴火堵在路上,秦林一行人不得不放慢了速度,让他们把柴挪开。
天助我也!白莲教众人格外高兴,那几个樵夫的出现,让刺杀变得更加容易。
秦林一边等樵夫挪到两边,一边四下张望,看看山势狞恶,他扬鞭笑道:“这里若是设下一支伏兵,咱们只怕是插翅难飞……”
话音未落,半山腰处高天龙站起身来,冷笑道:“秦贼,你倒有自知之明,纳命来!”
七八道人影飞扑而下,在山间纵跃飞腾,势如苍鹰扑黄羊,凌厉不可挡!
我草,秦督主乌鸦嘴!众侍卫弟兄全都大惊。
殊不知秦林也在暗叫,孙承宗这家伙才是个乌鸦嘴——话说回来,老孙乌鸦嘴是有名的,后来他上奏章说大明再不如何如何恐怕有不忍言之事,崇祯没听,还真亡了……
孙承宗在年轻时候,就显露出了乌鸦嘴的潜质,倒是提前争取到一点预警时间,秦林故意发笑,真把白莲教的埋伏引了出来。
众侍卫纷纷拔出掣电枪瞄准射击,砰砰砰一阵枪响,一轮弹雨兜头泼过去,只听得一声闷哼,有人中枪。
白阳堂主萧云天肩膀处多了个血洞,鲜血四溅,白发萧萧颇为可怖,却咬紧牙关不曾后退。
众高手纵跃腾挪,仗着山形地势躲避子弹,他们左一闪、右一拐,借助石头和树木遮挡身体,如数道鬼影在山间时隐时现!
每人两支掣电枪,预装的子弹射完,再装填就没时间了,三段轮射更是毫无意义,就这么点人,再分批次的话,弹雨就更稀疏了,只怕打不中谁。
高天龙冲在最前面,四条指缝里夹着蓝汪汪的蜈蚣钉,飞天蜈王的独门暗器非同小可,见血封喉!
堪堪离秦林还有十丈,高天龙狞笑着挥动手臂,四根蜈蚣钉无声无息地扎向秦林,分取双眼、咽喉和心口!
不愧为魔教左使,高天龙认穴之准,力道之强劲,毒药之猛厉,都臻于绝顶。
哎呀,不好!阿沙就跟在后面一点儿,正想着怎么帮秦林脱困,还没等她想好,高天龙的蜈蚣钉就已出手,顿时急得她一颗心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待要上前去挡,却又来不及了。
“秦哥!”陆远志急得大叫。
“恩公!”牛大力伸长镔铁蟠龙棍要拦在秦林身前,可看那四根蜈蚣钉的刁钻角度,最多拦得住两根,至少还有两根要扎中秦林!
高天龙嘴角的狰狞笑容越发浓重,他像猫戏老鼠般看着秦林,准备欣赏这强仇大敌在死亡来临那一刻的表情,想来一定很精彩吧。
秦林并没有惊慌失措,甚至不准备挡那几根蜈蚣钉,而是怪腔怪调地叫道:“老婆姐姐救命!”
什么老婆姐姐?莫说白莲教众高手不知道,就连陆远志和牛大力这些亲信都犯迷糊,秦林老婆是有三个,但哪里来的姐姐?
危急关头,却见那些樵夫之一,突然将满满的一大捆柴抛向空中,好死不死正好堵在秦林和高天龙之间,噗噗噗噗四声急促的闷响,那四根蓝汪汪的喂毒蜈蚣钉全都射入了柴捆里面,钉在了干柴上,没有伤到秦林半根毫毛。
高天龙大惊失色,这人用柴捆把蜈蚣钉拦下来,固然颇为投机取巧,但蜈蚣钉是细小暗器,发出的速度又快又急,樵夫扔出柴捆还在后头,是后发而先至,旁人看着不明就里,方家眼中却妙到巅毫。
“何方高人,拦我白莲圣教行事?”高天龙大声喝问,手中又扣了四支蜈蚣钉。
艾苦禅、紫寒烟等白莲教高手也全都停下了脚步,分三成精力监视东厂番役,倒有七分精神放在那突然出现的樵夫身上。
“相别经年,都认不得我了吗?”樵夫说话却是个女子声音,她将斗笠掀开,又往脸上一抹。
众人齐齐惊呼出声,但见此人杏脸桃腮威不露,双眸交织冰与火,正是叛教出走的前任白莲教主白霜华!
“师傅!”阿沙甜甜的叫着,心中颇为欢喜,身旁的胡云鹏面露不虞之色,阿沙朝他吐了吐舌头:切,现在师傅在这里,你敢说我一句吗?我就是要叫她师傅,啦啦啦……
白霜华冷冷地扫视着以前的诸位下属,她和阿沙不同,前后做了将近十年教主,又练成白莲朝日神功最高境界,神功大成天下无敌,这积威尤甚,众高手竟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好,好一个白莲圣教,都做起了缅甸蛮子的帮凶!”白霜华冷笑着,慢慢踱着步子:“我圣教几代教主前赴后继,韩教主、刘丞相驱除鞑虏,到如今后人竟为虎作伥,要杀奔赴前线督战的官儿,哼哼,又是何苦来哉?设若龙凤皇帝起于地下,看到你们这个样子,真不知又将作何感想!”
“我、我们……”艾苦禅张口结舌,待要说杀了秦林就奔赴永昌府助战这种话,却实在出不得口。
白霜华又回头,看着秦林淡淡地道:“什么老婆姐姐,以后切勿胡说八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花香。”秦林笑着摸了摸鼻子,“一个樵夫身上,居然有淡淡的昙花香味。”
白霜华俏脸顿时红了半边,自己身上的味道,秦林倒是很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