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听到这句,顿时回嗔作喜,立马明白自己刚才太着急,以至于发生了非常可笑的误会。
惜画气咻咻的,很替长公主打抱不平,永宁却一点儿也不生气,亲手倒了盏清茶奉给秦林,红着脸蛋儿低声道:“秦姐夫,尧媖累您着急啦,喝盏茶吧。”
她说完这短短的十几个字一句话,好像就费了很大力气似的。
紫禁城太大,秦林一路走来确实渴了,接过茶水时碰到永宁端茶的手指,长公主像触电似的缩回手。
永宁抿着嘴儿,只敢偷偷瞥了秦林一眼,如此的近在咫尺,甚至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似乎转瞬之间,秦林就又要消失不见。
这小丫头还害羞呢!秦林只想笑,听徐辛夷说,永宁性情开朗了许多,怎么见了面,好像比以前还要害羞?
殊不知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永宁在别人面前不像以前那么害羞了,可在秦林面前却害羞得更加厉害……害羞与否,关键得看是谁哪!
永宁长大了几岁,正是青春妙龄之时,不愧为大明朝最美丽的公主,几乎继承了父母全部的优点,瓜子脸清秀动人,挺直的小鼻梁,樱桃小口,肌肤细嫩得吹弹可破,垂着脑袋红着脸儿,小模样叫秦林看了,也得暗叹一声我见犹怜。
“奇怪,刚才为什么会那么生气着急?嗯嗯,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当成妹子一样啊……”秦林给自己失态寻找着理由,可越想越有点心虚。
“咳咳。”秦林看看永宁实在害羞得厉害,只好转过头问惜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来说。”
惜画一张小嘴可厉害了,噼噼啪啪一大篇,不但讲述事实,还夹枪带棒的指责秦林。
咱们秦督主自己心虚,也就不做辩驳,听完了这番话,也就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那两件东西,确实和他猜测的完全符合,是永宁被徐辛夷带着溜出宫,两人一起在店里买下来的,永宁身无分文,自是徐大小姐买单。
徐辛夷是个大而化之的性子,买了东西当时高兴,过后又丢过一边,全都塞给永宁。
不仅是这些东西,永宁嫁了一场又没嫁成功,还没来得及出嫁,驸马就病死了,要在民间就得叫做望门寡,朝廷也实在不好急着给她招驸马,于是李太后和万历都有点愧疚,出于补偿心理,赐给她不少贵重礼物。
可惜这些东西,不管是永宁自己买来的,还是太后和皇帝赐给的,结局多半都是进了容嬷嬷的腰包,这老虔婆实在太可恶太会捞,永宁又性子淡泊不和她争,惜画也就无可奈何。
容嬷嬷有个远房侄儿也在宫里当太监,叫做邹玉郎,在养心殿当差,据说生得很漂亮,所以容嬷嬷拿来说嘴,最近这人还往永宁这里跑了两趟,拿走几件礼物,包括西洋香水和木雕娃娃。
永宁没见过他,惜画却撞见过的,看见他探头探脑地望,问问就赔笑,说是容嬷嬷的侄儿,过来拿东西。
原来如此!秦林长吁一口气,看来自己并没有白担心,这邹玉郎指不定真还打着永宁的主意呢,可怜她在宫里守着个倒霉催的望门寡,连邹玉郎这等人都动起歪心思,善了个哉的!
秦林笑着安慰永宁两句,并不说破此事,起身就走了出去。
“长公主,秦督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刚才看他很着急的样子。”惜画非常不解地问道。
永宁也满头雾水:“他说我和太监上床,奇怪了,一直不都是你陪着我睡的吗?干嘛要和太监睡觉?”
“嘻嘻,我猜呀,他吃醋了!”惜画攀着永宁的肩膀,咯咯的笑。
两女一边笑,一边都颇为不解,吃醋倒也罢了,何以吃太监的醋?
门外太监宫女们看到秦林出来,脸上神色就很有些古怪,刚才很多人都清清楚楚地听到惜画让秦林“不要对公主无礼”,啧啧,这位督主好大的胆子,在紫禁城里头就对公主下手啊。
容嬷嬷的表情更是诡异,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坏笑,起身拦住秦林,那腰背也挺直了,表情也自然了,声音虽然压得低,语气却很不客气:“秦督主,原来您才是长公主的心上人儿,哼哼,老身看走了眼!您胆子真比天还大!”
秦林面无表情,眼皮子都不夹她一下,自顾自地走出了院子。
容嬷嬷本想从秦林这里诈出点什么,没想到对方这么不上道,她也怒了,在秦林身后跺了跺脚,回身就指着院子里的太监宫女们:“狗奴才们,你们刚才都听得真真的,秦林对长公主意图不轨,老身这就去告他一状!”
陆远志、牛大力仍然守在门外,刚才他们俩也听见惜画那声喊了,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还朝着秦林竖大拇指:跑到紫禁城调戏长公主,秦督主,您是大明朝头一号!
不是他俩胆儿肥,跟着秦林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改天秦哥说把公主小姨子娶回家,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走!”秦林干净利落的吐出一个字,又大步流星的走在前头。
得,咱们跟上吧,胖子和老牛紧随其后。
一路往养心殿而去,紫禁城长长的甬道,几个宦官宫女偶然路过,好奇地往秦林这边一张望,全都往两边远远躲开:东厂督主来了,办着储秀宫那起魔教重案,哪个不开眼的敢往前头乱撞?
养心殿外,几名太监正在洒扫,秦林也不废话了,直接一声断喝:“邹玉郎,你的事发了!”
一个正弯着腰扫地的年轻宦官抬起头,果然模样甚为周正,只是眉宇间一层阴黑气,目光与秦林一对上,立刻脸色大变,丢下笤帚簸箕转身就跑。
哪里跑的掉?牛大力呵呵大笑,迈开步子赶上去,他巨灵神似的,一步就当常人两三步,几下就追到了此人身后,伸开蒲扇似的巴掌,立马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了起来,往后轻轻扔下,掼在秦林脚边。
牛大力只是轻轻扔下,可这人的身板哪里吃得住?跌在地上全身都快散架了,挣扎着爬不起来。
陆远志扭过他的胳膊往后用力一扳,只听得咔嚓声响,已经把两边肩关节下脱臼了。
邹玉郎疼得满脸冷汗,直叫唤爷爷饶命。
胖子冷笑连连:“不好意思,爷爷是杀猪的世家,从来手就是这么重。”
“不要废话。”秦林拍拍胖子的肩膀,低下头看着邹玉郎的眼睛:“你做的好事!”
唉……邹玉郎到此地步,也晓得什么都完蛋了,脸色灰白,一声长叹。
接下来的工作就非常简单了,秦林取了邹玉郎的指纹,与命案现场炕桌上的那些瓶瓶罐罐对比,验出指纹完全相同,这正是邹玉郎杀害吴赞女之后,在现场留下的铁证。
邹玉郎无可抵赖,只得承认罪行。
接着,霍重楼和刘三刀按照邹玉郎的口供,找到了割破吴赞女尸体,划出血莲花图案的凶器小刀,也在距离他住处不远的下水道口,捞出了木雕娃娃和西洋香水瓶子。
全案完美告破。
邹玉郎正是吴赞女那个隐性的奸夫,他不仅年轻漂亮,远比宋保和张进朝生得好,还颇能讨好远房亲戚容嬷嬷,得到一些珍贵的礼物,所以吴赞女从去年年初,就死心塌地的喜欢上他了。
但是邹玉郎要求吴赞女对两人的关系保密,吴赞女只好与旧爱宋保分手,又找了个装幌子的新欢张进朝,实际上却是和邹玉郎维持地下情。
终于,吴赞女对这种生活厌倦了,要求公开两人的关系,甚至用邹玉郎酒后偶然吐露的话来嘲笑他、威胁他,终于邹玉郎横下一条心,为了摆脱吴赞女的纠缠,痛下杀手。
邹玉郎并不是个孔武有力的人,所以他选择了毒药,让吴赞女无声无息地死于非命,然后为了脱罪,又按照传闻中白莲魔教的手法,给她尸身划下了血莲花图案,至于剜掉眼睛,则是他害怕冤魂索命,认为挖掉眼珠子,做鬼也是瞎的,再不能找他报仇。
可惜,剜掉眼睛,横流的血泪说明了死者的姿态,拿走赠送的礼物,又正好揭示了熟人作案的事实,邹玉郎自作聪明,殊不知天网恢恢,秦林出手如电,从他犯案到被擒,还不到十二个时辰!
天色刚刚擦黑,秦林就押着邹玉郎来到了万历和郑桢暂居的翼坤宫,如实禀报案情,呈上所有证据和证供。
“秦爱卿果然不负朕所望也!”万历高兴的咧开嘴笑,查明禁中并不是白莲教渗透,而是太监因情杀人模仿作案,他可以松口气了。
郑桢抱着儿子坐在帷帐后面,长长地吁了口气:“若不是秦督主及时破案,我母子不知要担多久的心,还真以为身边就潜伏着白莲魔教的妖徒呢!”
“爱妃,你现在可不必担心啦。”万历回头安慰着郑桢,又转身道:“秦爱卿,此案首犯凌迟处死,从犯、家属一律株连,满门抄斩!爱卿破案有功,朕都记在心里。”
秦林谢恩出来,刚踏出翼坤宫门槛,就看到容嬷嬷陪在王皇后身边,满脸不怀好意的笑:哼,跑到禁中调戏公主,看老娘不告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