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朝日神功第九品!
威德法王的瞳孔急剧放大,如冈仁波齐峰般凝重的眼神,早已变得万分惊骇恐惧。
白霜华冷笑一声,借一掌之势飘然向后,行云流水般回到秦林身侧,负手昂然而立,容色清丽冷峻,双目遥视天际浮云,浑没把扎论金顶寺众强敌放在眼内,刚才还梨花带雨的娇弱女子,就在刹那间变回了纵横无敌的魔教教主。
饶是秦林心思沉静缜密,此时也有些恍惚,这位冷到极处的冰山美人,真个就是昨夜那热情如沸、与自己抵死缠绵的火辣娇娃?偏偏如梦似幻的一幕幕,又那么的真实无比……
白霜华早已飘然而退,威德法王却仍保持着双掌托天的姿势,眼耳口鼻中血珠一滴又一滴的浸出,这一刻仿佛有三个时辰那么长,又好像短得只有弹指刹那,终于,他噗的一口鲜血狂喷,身子仰天便倒!
在雪域高原上被视若神明,白教顶礼膜拜的当世法王,竟受白霜华一击便身负重伤,扎论金顶寺众多二代弟子全都惊骇震怖,人人张口结舌。直到威德法王倒下,他们才回过神来,哭喊着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扶起威德法王。
额朝尼玛脸色铁青,忙不迭地替师父推宫过血,口中直叫:“师父,法王,您老吉祥如意,三千世界八方诸佛保佑,切切要挺住……”
威德法王身为白教法王,弟子对他崇拜无比,就算明知不敌,也有好几个咬牙切齿,怒发如雷的扑向秦林和白霜华,呼喝道:“唵嘛呢叭咪吽,除魔卫道,佛爷和魔头拼了!”
白霜华还是面无表情的负手看天,她昨夜机缘巧合,已练成白莲朝日神功第九品。连威德法王也非一合之敌,这几个二代弟子哪里够看?
“回、回来!”威德法王刚得了大弟子额朝尼玛度过来的一点点内息,便强撑着颤声叫道。
几名弟子赶紧停步,转回头看着师父,却见这位威震雪域高原的白教法王,往日神采奕奕的形貌竟已消失不见,气色委顿之极,神情疲惫不堪,恍惚间似乎老了十岁!
威德法王没理会徒弟们,而是怔怔地瞧着白霜华,半晌之后才慢慢地道:“贫僧恭贺白道友,修成白莲朝日神功第九品至高境界,从此天下间再无你的抗手了!”
话语中的辛酸苦楚,真真是一言难尽,威德法王好不容易练成六道轮回,又闻得宿敌秦林被贬谪琼州,这才兴冲冲的法驾中原,以为这趟必定马到功成了。万没想到秦林仍像山岳般横亘在前,白霜华又神功大成,竟成为两百年间十代魔教教主中,唯一将白莲朝日神功练到第九品之人,一举将他击得散功,数十年苦修、三千里雪域纵横无敌,顿成梦幻泡影!
白霜华看也不看他一下,俏脸仍是冷冰冰的,只把秦林瞧了瞧,见这厮坏笑不迭,芳心便是微颤,羞怒交加直想踩他两脚。第九品莲台是怎么炼成的,实在不足为外人道啊。
威德法王不愧为白教法王,当真拿得起放得下,看情势就知道这里还是秦林做主,便苦笑道:“秦将军,贫僧无论怎么苦心孤诣,总脱不开你的范围,佛经上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想必这是天意了。罢罢罢,贫僧罪孽深重。但凭秦将军处置,唯求你放我这些弟子回雪域高原,他们在扎论金顶寺虔心礼佛,这辈子都不会踏足中原一步啦!”
“师父!”额朝尼玛为首的众弟子惊得目瞪口呆。
威德法王微微而笑,此刻倒真有点儿割肉饲鹰的气概,方才他被白霜华一掌击碎数十年的雄心壮志,隐隐有些大彻大悟之意了。
白霜华仍旧一言不发,她面上仍旧冰霜凝寒,其实尽想着昨夜情形,早已心乱如麻,至于威德法王如何处置,秦林说要杀,她就杀,说要放,也无所谓。
秦林贼忒兮兮的笑着,看威德法王的眼神儿就像打量羊牯:“老秃驴,你这时候大彻大悟有何用?早干什么去啦?晚了晚了,你一条命抵得什么,白教覆灭就在顷刻,扎论金顶寺一系传承,白教历代先贤地道统,我都要通通断送!”
额朝尼玛等弟子怒不可遏,只消师父一句话,大不了和秦林拼了,可看看威德法王,本来就干瘦的身子竟又缩小了一圈,神情居然委顿之极,可怜之极!
很明显,威德法王想到了让他最恐惧的事情,他自己的命可以不要,密宗自有转世轮回,来世灵童再成法王的说法,可传承消灭,道统断绝,白教冰消雪化,那就是万劫不复了!
秦林又玩味地看着威德法王,咧开嘴笑嘻嘻地道:“我猜,张允龄没有告诉你,我的麾下有土默特部的六名神箭手吧?不妨明白告诉你,其中就有三娘子麾下重将哲别!啧啧,想必商队遇袭的那一刻,老秃驴你也吃惊不小,所以才拼了命要追杀老子,可惜呀可惜,老子命硬……你回去吧,告诉你扎论金顶寺的徒子徒孙,洗干净脖子等死!”
威德法王几乎浑身瘫软,脑门上黄豆大的汗水一颗颗掉下来,众弟子却面面相觑,不知道师父为什么就怕了秦林,听起来似乎只是虚言恐吓吧。
秦林毫不放松,逼视着威德法王:“老子不消多说,也只写了两封信,一封叫你那便宜师弟威灵法王改宗黄教,一封请三娘子兵出青海湖,迎奉索南嘉措!”
雪域高原上黄白两教相争,威德法王虽然号称雪域高原第一强者,但那黄教的索南嘉措也是一代人杰,阐述佛经、弘扬佛法的本事更甚于他,近来黄教好生兴旺,叫白教很吃了点亏。
威德法王只好寻求外援,派师弟威灵法王入京朝觐,勾结蒙古黄台吉,都是这个打算,却接连遭到失败,尤其是土默特部二十万控弦之士横行塞外,一部驻牧于青海湖畔,黄白两派在佛法辩论难分高下,蒙古武士却随时可以用顽羊角弓和大汗弯刀来替高僧们分出胜负!
自从在阴山脚下土默川铩羽而归,黄台吉葬身狼口,威德法王就知道土默特部那边自己是指望不上了,不反目成仇已是天幸,连这次入京朝觐,也是觉得秦林遭到贬谪,土默特部多半不会再受他指使,这才法驾重履中原。
不想秦林无官无职,三娘子仍肯冒获罪朝廷、得罪首辅大学士张四维的风险,派遣心腹大将替他效力,这本身就说明了一切!如果威德法王早知道这茬,恐怕也得思前顾后多想想了。
只消秦林一纸书到归化城,威灵法王改宗黄教,忠顺夫人三娘子、顺义王不塔失里、大成台吉脱脱等辈挥军饮马青海湖,黄教索南嘉措必定倾力响应,则白教一系顷刻间就是灭顶之灾!
威德法王都快哭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秦林如何对土默特部有这么强的影响力啊……
秦林嘿嘿坏笑,先不提和不塔失里、脱脱等结下的恩义,单单是我那里徐文长徐老头就和三娘子有个三年之约呢,俗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只怕三娘子等得望眼欲穿了吧,哇咔咔咔……
从一开始,秦林智珠在握,就不怕威德法王耍花样,不过却没想到开打时竟被掌风逼得无法开口,这番杀气腾腾的威胁都被闷到了肚子里,威德法王也钻了牛角尖,一味认为杀了秦林就万事大吉,机缘凑巧才造成现在的局面。
不过,若非白霜华力挫威德法王,恐怕他气焰高炽时,也不见得能听进秦林这一番话。
“威德威德,无威无德,亏你自诩雪域高僧智慧圆通,一把年纪都活到了狗肚子里头!我已去信三娘子处,断无挽回了!”秦林冷笑不迭,指着威德法王鼻尖骂道。
威德法王早已汗流浃背,暗骂自己怎么执迷不悟到了这般田地?事到如今不由得他不屈服,双膝一软便大礼拜倒,哀恳道:“小僧知错了,秦将军高抬贵手,从今往后扎论金顶寺唯将军马首是瞻……张允龄那厮委实可恶,小僧愿助将军扳倒他。万求将军收回成命,再致书三娘子处,留白教一线生机!”
算你识趣!秦林冷哼一声,这就叫威德法王写了供状,将张允龄勾结蒙古乌斯藏外敌、走私违禁军械的罪行写个一清二楚,趁老和尚入京朝觐这趟,到京师御前和张家打官司吧,人证物证俱在,威德法王亲口作证,再有狗头军师徐文长的种种谋划,不怕扳不倒张允龄、张四维父子。
“秦林。”白霜华突然喊了一声,妙目直直地看着他:“如果你扳倒张允龄、张四维,自当起复原官,对不对?”
秦林心头毕剥一跳,这件事骗不了她,只好点点头。
白霜华面沉如水,又道:“这么说,咱们定下的赌约,也是我输了,你自不必与圣教举事东南。”
这件事同样骗不了她,秦林又点点头,心下已暗道不妙,正待巧言令色哄哄她,哪里来得及?
白霜华把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妙目华彩流转,似乎就在样子永远记在心底,终于低低地道了声善自珍重,即刻施展轻功飞身而起!
等等!秦林连忙伸手去抓,只撕下一片衣角,伊人已如仙子凌波飞上树梢,转瞬消失不见,只余下秦林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