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2章 妈祖的惩戒

天妃娘娘的雕像乃是上好羊脂白玉雕琢而成,质地莹润无暇,雕工更是栩栩如生:瓜子脸容色清丽,樱桃小口宜嗔宜喜,淡扫蛾眉如烟似雾,柳腰只盈盈一握,身上宫装衣带飘飞显得飘逸灵动,再加上那似颦非颦、楚楚可怜的神情,或可理解为天妃娘娘悲悯人世间的疾患苦痛,但为什么与金樱姬如此相似呢?!

秦林见状心头就突的一动,隐隐有些期待:该不会是……

迎威灵法王的人多,迎妈祖圣像的排场也不小。

嘉靖、隆庆年间闽浙一带文风很盛,奸相严嵩就是浙江分宜人,许多原籍闽浙两广的人在京师做官,经商、游学的也很多。

闻听天妃娘娘圣像北上,南方沿海各省旅居京师的官商百姓阖家出迎,秦林眼尖,一眼就看见赵士桢也带着老婆儿子站在队伍里头。

赵士桢是浙江乐清人,家乡的妈祖信仰很兴盛,今天穆拉德跑去办别的事情了,他就带着家人过来迎圣。

除了赵士桢,还有许多秦林认识不认识的官员。

又有许多穿着各自国家服饰的外国人,朝鲜、安南、琉球的都有,衣服五颜六色装扮华丽。

安南使者阮松、柬埔寨国朝贡使摩诃罗、暹罗国朝贡使猜瓦立,琉球国贡使梁灿、卫荣,这些都是秦林认识的,甚至队伍里面还有几个高鼻梁蓝眼睛的西洋人。

秦林诧异得很,挤过去和他们打招呼:“老阮、老摩、老猜,还有两位琉球国的朋友,你们这是?”

“咦,秦将军还不知道吗?”阮松显得非常吃惊。

梁灿连忙道:“我们也是昨晚接到的通知……”

谈话被一片惊讶的呼声打断了。

船舱中轻摇缓步走出位长官,只见她头戴乌纱帽,身穿青纱袍,腰系乌角带,胸口飞彪补服,作六品武官打扮,却生得唇红齿白,略显清瘦的瓜子脸,一双烟波灵动的眼睛仿佛含着东海碧波,正是瀛洲长官司的金樱姬金长官。

金樱姬生得楚楚可怜,偏穿着男装、做武官打扮,更有一种独特的风情,撩人心魄。

陆远志、牛大力等人全都张口结舌,看看秦林:咱们长官明显被涮了……不过,这算是意外的惊喜?

秦林起初怔了一怔,接着就卯着劲儿坏笑,哼哼,居然把我瞒在鼓里,这种行为一定要严惩不贷啊,嘿嘿嘿嘿……

运河两边来迎天后圣像的官民百姓是人山人海,不过秦林这种拉风的男人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显眼,金樱姬秋波扫过,一下子就看见了这家伙。

“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见面,瞒着他北上京师,他会不会生气?应该不会吧?!”金樱姬左思右想,正在惴惴不安的时候,突然发现了秦林脸上那种色色的坏笑。

“这家伙铁定没安好心……”金长官洁白的牙齿轻轻咬了咬嘴唇,瓜子脸一下子就浮起了红晕,芳心宛如鹿撞。

龟板武夫、权正银等五峰船主属下各穿本族服装而出,甲板上站得人头济济,既有汉人,也有暹罗人、高丽人、日本人,甚至还有西洋人,大家一起扯着喉咙叫道:“瀛洲长官司金长官,恭送天妃娘娘圣像入京!”

琉球等国在京师的使者,也齐齐鞠躬,轰然响应:“各国使者恭迎天妃娘娘圣像”

声如雷震,远远传开,混着各国人士,喊声未免怪腔怪调,在京师诸位官员中却引起一阵轰动。

本来是迎威灵法王的成国公朱应桢,自打天妃圣像出现之后就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闻声就把舌头一吐:“哎呀,原来瀛洲长官司这般势大,压服海外许多蛮夷,朝廷只授个区区六品长官司职衔,未免大材小用。”

张诚也深以为然,他文化不高,便随口附和道:“国公爷说的是,咦,这位金长官可美貌得很哪,只可惜纵横海上、杀人无算,不是寻常人降服得了的。”

可不是嘛,朱应桢起初也有点儿动心,可见了各族海寇尽皆臣服金樱姬,如群山之朝北斗的架势,立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做个安乐国公多舒服啊,何苦去惹是生非?

有心人都知道,海外各国贡使并不是迎妈祖圣像,而是来迎这位金长官的。

二十年前的汪直时代,五峰海商就威震海疆,东洋三十六岛尽受其指使,日本各地大名对汪直巴结讨好,连强大的葡萄牙、西班牙殖民军都被迫上交“保护费”像琉球这样的小国更是把他当成太上皇。

由于明朝的军事打击,五峰海商失了沿海根基,便如漂泊无根的浮萍,寄身日本平户港,势力转衰。

自从秦林出海达成招抚协议,金樱姬以台湾为基地,以舟山群岛为门户,以杭州为对陆贸易中心,击败权贵走私集团的代言人海鲨会,重振旗鼓,声势大振。

琉球、暹罗这些小国,当年汪直就和他们国王平辈论交,现在五峰船主卷土重来,搅动东海波涛,又有秦林这层关系,各国王对金长官都是待以国宾之礼,她既然到了京师,各国贡使自当出迎。

运河这边欢声雷动,官道上迎威灵法王的队伍就是一阵骚动。

虽然并没有直接对上,但法王法驾入京的时候,天妃圣像也入京,这不是打擂台吗?

“什么狗屁天妃,呸、呸!”拔合赤愤愤然,朝地上吐着口水。

黄台吉却是色授魂与,盯着大漕船甲板上的金樱姬,嘴巴张得老大:“南朝花花江山,才有这等美女,哼哼,将来咱们打破长城、饮马黄河……不行,既然她敢来搅局,咱就去会会她!”

说罢,黄台吉朝着步辇之上、端坐绡金帐里的威灵法王禀道:“措嘉达瓦尔品第在上,南蛮子的邪神也敢来搅局,分明是看不起您老,咱去和她讲讲道理。”

帐中传来一个威严无比的声音:“竭帝竭帝,波罗竭帝,波罗僧竭帝,菩提僧莎呵……我佛见邪门歪道,亦作狮子吼,黄台吉既有护法卫道之心,贫僧甚喜。”

一众蒙古贵族和喇嘛听到这番话,便如打了鸡血似的,纷纷抖起精神。

黄台吉更是洋洋得意,将肚子提了提、腰带紧了紧,大步流星的朝运河走去。

运河边上的南方人见这群蒙古人、乌斯藏人凶神恶煞的走过来,纷纷往两边让开。

“兀那小娘子,你搞什么鬼?”黄台吉指手画脚,冲着船上唾沫横飞:“明明是灌顶大国师入京的日子,你倒好,又弄什么天妃娘娘来,切……看你娇滴滴的,信什么天妃?不如随了本王子,咱们练练欢喜禅,哈哈哈哈……”

一众蒙古贵族和喇嘛全都狂笑,恰似群魔乱舞。

金樱姬眉头皱了皱,抿着嘴儿直瞅秦林。

秦林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顿时把金长官气得不轻,黄台吉的屁话只当狗叫,可秦林你为什么不……

倒是龟板武夫、权正银火冒三丈,朝着黄台吉使出国骂,什么“啪剥”(朝鲜语:傻蛋),什么“巴嘎押路”总之不是什么好话。

黄台吉一伙人虽然听不懂,也晓得对方是在乱骂,便操着蒙古语、乌斯藏话朝上狂喷。

好笑的是两边互相都听不懂,骂的牛头不对马嘴,京师的官民百姓全都看起了热闹,反正知道是在骂就行了。

金樱姬神色黯然,两只纤纤玉手搓着衣角,牙齿轻轻咬着嘴唇,盈盈秋波只看着秦林一个人:小冤家,就这么恨我?只是把你瞒了几天,哼,小没良心的!

秦林哈哈一笑,就知道金樱姬会装,要我出手也容易……

两位都是不简单的,这眉来眼去,不知道交流了多少道道,反正最终金樱姬脸蛋红得快要滴下水来。

黄台吉口沫横飞,正骂得痛快,忽然不晓得怎么回事,身后一股大力传来。

他站在运河边上骂架,哪里防备身后?登时立脚不住,一个倒栽葱往前跌倒。

平地倒也罢了,这是通惠河边上,只听得扑通一声,水花四溅,黄台吉竟然跌进了河里。

蒙古人不会游泳,黄台吉双手在水里乱抓,身子却像秤砣似的往下沉,眼看就要没顶。

一众蒙古贵族和乌斯藏喇嘛全都惊呆了,可蒙古人不游泳,乌斯藏人连下河洗澡都不允许,都没人会水呀。

京师百姓自然是不会去救他的,谁待见这些凶巴巴的鞑虏?

倒是有几个南方人,跃跃欲试的准备下水救人。

秦林就在旁边,忽然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哎呀不好,这蒙古人刚才污言秽语得罪了妈祖娘娘,所以跌进水里去,怕是妈祖要收他小命!”

好嘛,本来想下水救人的,立马就停住脚,人人都听见他张嘴乱骂,现在妈祖娘娘要收他,你敢去救?

张诚、朱应桢登时慌了手脚,这蒙古王子要是被淹死了,怎么交代?

秦林故意装出十分为难的样子:“没办法,妈祖要收的人,哪个敢救?除非他虔心求得妈祖原谅,否则只怕性命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