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7章 白象杀人事件

最大最威猛地“威武大将军”已经被徐辛夷骑着满场跑了,温德胜有心要和秦林卖个好,谄媚地道:“秦长官,咱还有一头缅甸进贡的白象,乃是祥瑞之物,您和令妹骑了白象,今后一定事事称心、吉祥如意。”

缅甸?秦林皱了皱眉头:“咱们大明朝不是正和他们打仗吗?”

嘉靖年间,缅甸东吁王朝莽应龙继位为王,此人虽称不上什么雄才大略,却有几分虎狼之心,在中南半岛边陲之地居然也算得上个不世出的人杰,数十年南征北战,扩地自雄,实力逐渐膨胀,从嘉靖末年开始竟出兵屡次进犯云南。

去年莽应龙又率兵进攻大明云南孟养宣慰使司,忠于大明的土司宣慰使思个力战不敌,被俘后不屈而死,缅甸将孟养土地吞并。

因为缅方吞并的是明朝土司的辖地,并没能引起朝廷的重视,对思个的灭亡采取了坐视不管的做法,事后云南巡抚饶仁侃甚至还派人去招抚缅甸,其结果当然是铩羽而归。

这种情况下,缅甸还会进贡白象,秦林自然觉得不大合情理。

温德胜却觉得很正常,睁大了眼睛不解地道:“缅甸蕞尔小国,仰我大明天威,所以将白象入贡。至于打仗,那是属国和土司之间的事情,咱们大明朝何必管他?”

秦林摸了摸鼻子,知道和这位只懂喂大象的温指挥说不明白,便不再理这茬。

朱尧媖听说有白象,自是高兴得很,连连催促要乘白象。

温德胜弄大象是老本行,亲自去把白象牵了来,果然是一头通体粉白中微微带点红的大象,和别的同类那种泥灰色的皮肤完全不同。

这头象颜色既特别,装饰也极其华丽,纯金的鞍鞯、镶嵌珍珠宝石的各种饰物,简直就像普贤菩萨的坐骑,漂亮极了。

“哇……”朱尧媖眼睛直冒小星星,高兴得无以复加,飞快地迎着白象跑过去,摸摸它的长鼻子,扯扯它的大耳朵。

果然女孩子就是对粉红色的东东缺乏抵抗力啊!

“不过是一头得了白化病的大象,好稀奇么?大惊小怪”秦林不屑的撇撇嘴。

温德胜却已经让白象趴了下来,大象背上驮着座儿,朱尧媖迫不及待的骑了上去,温德胜又对着秦林哈腰,意思是请他也一块骑,这白象是很了不起的祥瑞,骑了能万事如意的。

反正象背上有并列的两个座儿,看看徐辛夷骑着象满场跑,秦林也有点儿心动,便坐了上去。

朱尧媖伸手拍拍白象的身子:“白象你要乖哦,这个秦姐夫很凶,要是惹了他呀,你会挨打哦!”

秦林翻翻白眼,不想和这黄毛丫头废话。

温德胜吆喝一声,白象就站起来,它背上设的座儿离地就有丈把高,又摇摇晃晃的,朱尧媖立马呀的一声惊呼,紧紧掐着秦林的胳膊。

“长公主啊,有扶手你不抓,敢情我胳膊不疼呢?!”秦林那个郁闷啊,胳膊被掐得生疼。

“对不住,对不住!”朱尧媖松开手,脸儿红红的,牢牢抓住座位前面的扶手。

地面上温德胜忍住笑,吆喝白象往前走。

还没走上两步,忽然有个人从斜刺里跑出来,一迭声地道:“使不得使不得,这白象骑不得的!”

什么鸟人唧唧歪歪?秦林不乐意了,就算是祥瑞吧,也就是头得了白化病的大象而已,老子骑一骑还能把它给骑黑了?

朱尧媖也瘪着小嘴,很不高兴。

“华老桩,你搞什么鬼?快滚开别冲撞了秦长官!”温德胜厉声训斥那人,转身点头哈腰的对秦林道:“这头白象是个祥瑞,配了四个象奴,这华老桩是其中之一,驯象的本事是不错的,就是做人不怎么开通,冒犯了长官,见谅、见谅!”

华老桩约摸四十岁上下,黑漆漆的脸上全是刀劈斧削般的皱纹,看上去老气横秋,衣服十分破旧,一副饱经沧桑的样子……这些驯象的把式,生活都相当清苦,算是锦衣卫系统里头最底层、最被人瞧不起的角色了。

照说听到管本所的指挥佥事温德胜训斥,华老桩也该退下了,可他眼睛一亮,把秦林打量几下,非但不退还往前走了两步,仰着脸问道:“敢问来的可是那位审阴断阳、神目如电的秦林秦长官?”

温德胜气急败坏,跳着脚,拿驯象的鞭子劈头盖脸朝华老桩身上抽:“你好大的面子,你狗胆包天秦长官的名讳也是你这狗奴能叫的?还不快滚,留在这里作死!”

秦林听得华老桩口气,觉出有几分蹊跷,便止住温德胜,和颜悦色地问道:“本官便是执掌南镇抚司的秦林,华老桩是吧,你有什么话要和本官说?这头白象又为什么骑不得?”

华老桩听到确实是秦林,似乎松了很大口气,当即如释重负地道:“都说秦长官断案如神,今个儿天老爷叫秦长官来了,小的心里头这桩事情也就……啊!”

突然之间,隐约有什么声音传来,华老桩抬起手指,惊骇无比的朝上指着秦林,然后露出恐惧之极的样子,努力想往后转动脑袋,脖子却像僵住了一样,半分也动不了。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秦林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脸。

就在此刻,奇变陡生,白象昂的一声长吼,在震耳欲聋的吼声中,势如山崩的朝前冲去。

秦林被带得身子猛地向后一仰,好在他反应极快,用力抓住扶手。

朱尧媖却稍微慢了一步,刚才停下来说话,她就松开了手,待要去抓那座位前面的扶手,指尖和扶手堪堪差着两寸,身子便被剧烈的颠簸抛离了座位。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白象正地动山摇般往前猛冲,朱尧媖这要是摔了下去,铁定被象腿踏中,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那还有命在吗?

还骑着威武大将军疯跑的徐辛夷,一颗心几乎从嗓子眼跳了出来,距离却远了,眼睁睁地看着表妹从座位上颠飞了起来,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觉刹那间自己的心脏被紧紧揪住,全身血液都涌上了太阳穴。

身子飞在半空的朱尧媖,谈不上后悔还是别的什么感觉,只是过去十四年的经历太过灰色、太过平淡,在这瞬间让她记起来的也就是和徐辛夷一起出宫的两次经历……

这就要死了吗?朱尧媖的身体开始向下坠落,下方,是狂奔的白象,和四只铁炮般的象腿。

就在这十万火急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闪电般伸出,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腰带,然后用力回拖,电光石火之间竟把她拖回了座位上。

“哎呀!”朱尧媖只觉自己跌在了什么人身上,男子的气息并不陌生,只是少女的本能使她浑浑噩噩地挣扎着。

“别乱动,我很辛苦耶!”秦林脸憋得通红,好不容易憋出这句话。

可不是嘛,左手牢牢握住扶手,身体要在颠簸起伏的大象背上保持平衡,右手还要打横将朱尧媖抱在怀中,偏偏她还不停地扭来扭去。

嗯,胯下白象飞驰、怀中美人横抱,很拉风很嚣张,可真他妈的费力啊!

温德胜和象奴们起初都被惊呆了,回过神来,纷纷围追堵截,使出浑身解数收拾这白象,有人舞鞭子,有人连声呼哨,有人横着铁耙在前面拦挡,温德胜又灵机一动敲响了铜钟,那白象终于老实下来。

好嘛,这回它倒是老实了,徐辛夷也骑着威武大将军跑过来,那头大象冲白象昂昂地叫着,似乎在责备它,而白象也呜呜的回答,好像认错一样。

温德胜又令白象匍匐,它老老实实地俯下身,秦林这才抱着全身瘫软的朱尧媖走下地面,将她交给徐辛夷。

半晌,朱尧媖在徐辛夷怀里哇的一声,抽抽噎噎地哭:“表……表姐,刚才好可怕啊,我再也不骑……骑它了!骑……秦姐夫,吓死我啦……”

秦林再次以手加额,是骑象,不是骑姐夫,我的长公主!

徐辛夷倒是冲着秦林一竖大拇指,刚才若不是他临机应变,朱尧媖的性命说不定都保不住呢!

秦林也累得够呛,张着嘴哈哈直喘气,全身汗透了几层衣服。

“对、对不住,请秦长官降罪……”温德胜哭丧着脸,失魂落魄地道:“下官御下不严、驯象失措,差点害了秦长官,下官有罪,有罪!”

可不是嘛,本来讨好掌南衙秦林,最后闹到差点把秦林妻妹的性命送掉,也难怪温德胜心慌意乱。

秦林喘息几下,闻言却冷笑起来:“御下不严、驯象失措?哼哼,温指挥,只怕你还在做梦呢!”

“啊?!”温德胜眨眨眼睛,不懂秦林的意思。

秦林站起来,慢慢走到白象最开始发疯的地方,华老桩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胸腔塌陷,颅骨破碎,脑袋像一只被砸烂的鸡蛋,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另有不少人受伤,但华老桩是白象发疯事件中唯一的死者。

“直觉告诉我,这是一起犯罪……”秦林摸了摸下巴,思忖着,一字一句地道:“利用大象来杀人的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