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槿黛女医馆想办成连锁医馆,这就要借重各位了!”
秦林笑眯眯地走进来,旁边跟着的徐辛夷立刻走到青黛身边,两姐妹低着头说悄悄话。
卢医生和列位老郎中则请教秦林什么叫做连锁医馆。
秦林大体上解释一通,主要是在江南各大城市开设连锁分店,都打槿黛女医馆的牌子,采用相同的经营模式,实行统一管理,标准化药品采购和配送等内容。
朝李时珍一指,秦林诚恳地道:“列位尽知,我太世叔花费毕生心血写成《本草纲目》,并不曾敝帚自珍,而是印刷出来使之风行天下,造福黎民苍生。因此下官便有意学他悬壶济世的心肠,要将女医馆推而广之,普惠世间妇人。”
“妙!”李时珍听到这里,先将手掌一拍,捻须而笑:“孙女婿有此心肠,真不愧为吾家贤婿。世人男女各居其半,而礼法讲求男女授受不亲,男医生替女病人诊治,总有许多不便,甚至使患病妇女讳疾忌医……贤婿推广女医馆,实普惠于天下生灵之半数,功德无量。”
秦林笑着点点头,这家伙脸皮够厚,老神医的赞许他倒是坦然受之。
明人重视礼法,你要没办法推翻它,就得尊重它。
秦林在后世看过一本操蛋小说叫《汉风1276》,那主人公就有力挽乾坤、改天换地之能,区区礼法完全不在话下。可秦长官自己就没那个本事了,万历年间程朱理学正是盛行之时,稍有异端思想的大学者何心隐就被湖广巡抚王之垣抓起来杀掉了,秦林不认为自己具备和整个士林作对的实力,也不想做第二个何心隐。
改变不了礼教思想,就改变医疗模式,开设女医馆就是最好的办法。
当然,秦林绝不是救死扶伤的南丁格尔,也不是一心悬壶济世的李时珍,他到处开设女医馆,也是铺开自己的专属情报网,这个目的就必须严格保密了。
“秦长官要在江南各城市遍设女医馆,乃是济世救民的大好事,然则找我等又有何用处?”卢医生拱拱手,迷惑不解地问道:“你这女医馆,从医生到护工、药房伙计都是女子,我们可都是男大夫啊!”
正是如此,才要叫你们帮忙呢!秦林嘿嘿一笑,明显就是把卢医生等人当作了羊牯,“你们的妻女侍妾,懂得医道的恐怕不少吧?!”
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那是指琴棋诗画、淫词艳曲,而烹饪厨艺、纺纱织布、女红针指这些实用技艺却是多多益善才好呢,医术更是极受婆家欢迎的技艺,娶个懂得医术的媳妇,一大家子人就都有家庭医生了。
所以大凡医家,总会特意给女儿传授一些本事,像明代非常有名女医生谈允贤,就是在娘家学的医术,至于医生的老婆侍妾,耳染目睹之下学会几分医术的也很不少。
中医学重视经验积累,单单是一千多味中草药要辨识清楚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学会的,秦林要广泛开设女医馆,靠自己培养坐堂女医生不知道要多少年,所以他把主意打到了南京惠民药局诸位老郎中的女儿身上。
卢医生为首,诸位老郎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尽皆迟疑不语。
“诸位放心,女医馆上下人等全是女子,绝不至于叫令爱抛头露面有损名节……”秦林摸了摸下巴,又道:“视医术高低,下官敬奉年俸五十两到一百两不等,若有技艺超凡的,就二百两也无妨。”
老郎中们一听这数目,个个眉花眼笑,现而今请个秀才公到家里教书,包吃包住之外一年的束修也就二三十两银子,秦林竟给女医生开到五十、一百的年俸,一个女孩子能拿两到四个秀才公的束修,那是再丰厚不过了。
医生家都清贫啊,李时珍活一辈子连《本草纲目》的印刷费都出不起,除了黑心肝贪财的孙一帖,南京惠民药局这些个老郎中,都比李时珍的家境还差呢,听到薪俸丰厚,人人心头火热。
至于医术嘛,正如秦林推测的,杏林世家、岐黄传人,谁家女儿没有老爹的三分真传?
秦林招人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也不管是女儿、媳妇还是老妻,只要愿意出来做事的通通招收,还有不少老郎中踊跃推荐弟子、同行的女儿。
李时珍与众位同行攀谈,人人都赞他这个孙婿富贵不忘杏林出身,开办这么多女医馆悬壶济世,实在功德无量。
一时间老神医老怀甚慰,拈着白胡子笑个不停,只觉数十年来除了《本草纲目》得以出版,就属今天最欢乐开怀。
青黛也笑个不停,小丫头笑起来是眉毛弯弯、眼睛弯弯、小嘴儿也弯弯,惹得徐辛夷揪了揪她的脸蛋:“这才是个笨妹妹呢,将来槿黛女医馆风行四方,蕲州女医仙名扬天下,说出去谁信是我这青黛妹妹?”
“都是秦哥哥的主意啦……”青黛的声音又甜又脆,看看秦林,大眼睛里写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说什么呢?!”秦林笑眯眯地走过来。
具体操办女医馆的事情交给了甲乙丙三位,坐堂医生是各位老郎中家里的女眷,当然还要到槿黛女医馆进行甄别、培训、实习,之后才能上岗,而护工嘛,从徐辛夷那五十名女兵中挑选三十名,再于其中发展暗桩,以女医馆为基础的情报网就具备雏形了。
那些女兵大部分是国公府的家生女儿,父母兄弟都在国公府当差,忠诚度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做这件事再合适不过了。
秦林还没把挑选女兵的事情说出来,徐辛夷倒想到一码事,恨恨地道:“秦林,当初怎么不把张尊尧、鹿耳翎找麻烦的事告诉我?走,敢找青黛妹妹的麻烦,咱们去把他皮扒了!”
原来刚才青黛和徐辛夷说到惠民药局这群老郎中,徐辛夷便问起那日在京畿道衙门的事情,自然说到了张尊尧、鹿耳翎指使孙一帖找麻烦这桩事儿。
大小姐摩拳擦掌,不失女魔头风范,把秦林袖子一扯,拉着青黛就要打上锦衣卫千户所衙门。
“这个就不必了吧?!”秦林坏坏地笑着,笑容颇为古怪。
“哼哼,有仇不报非君子……”徐辛夷嚷了两句,忽然想起自己夫君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顿时猜到了几分原委,指着他道:“啊!呀,你一定设下什么阴谋了,青黛妹妹,每次这家伙满脸坏笑,就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算算时间,就在这一两天……”
秦林话还没说完,外头韩飞廉就一溜烟地跑进来,神色喜忧参半:“长官,京中有圣旨到,天使等在千户所衙门!”
连圣旨到来的日期都了如指掌?徐辛夷诧异地看了看秦林,接着把青黛一拉,不怀好意地道:“这家伙,有古怪,怕是和那位相府千金还有些不清不楚的嘛,否则南京和京师相隔数千里,他怎么能算准京中有圣旨到?”
女医仙只是笑笑,心头暗道:徐姐姐和紫萱姐姐怎么就像猫和狗一样,总是互相看不惯呢?哼,还说我年纪小,你们才是小孩子脾气吧。
秦林摸了摸鼻子,他的安排完全是另外一码事,不过这圣旨嘛,他可比韩飞廉笃定得多。
“应该是好消息……”秦林笑起来:“已经革职留任,莫非张相还要拿我流配充军?老相爷再刚愎自用,也没到这程度。”
还是秦长官举重若轻啊!韩飞廉佩服之余,又觉着长官话里味道有些古怪:怎么说呢,似乎有点像毛脚女婿对严厉老丈人的怨念啊……
秦林与韩飞廉飞马赶回锦衣卫千户所,这里已经排好了香案,众多锦衣卫弟兄心怀忐忑的和他打着招呼,而张尊尧和鹿耳翎则阴笑连连。
在他们看来,现而今是江陵相国张居正执掌朝纲,秦林既已得罪张相爷,朝中发来的圣旨还能给他落个好?
“等着倒霉吧!”张尊尧朝地上啐了一口。
鹿耳翎也故意用大家伙儿能听见的声音说:“别看姓秦的嚣张一时,得认清楚形势,现而今到底谁是咱的顶头上司?结个婚,都上赶着去巴结讨好,别把正牌上司是谁都给忘了!”
众校尉弟兄听了心头火发,却不知圣旨上究竟是何意思,难免人人心头惴惴不安,都观察着秦林的脸色。
秦林神色一如平常,没有丝毫波动,在香案前山呼舞蹈,口称“已革锦衣副千户秦林跪接圣旨”。
那传旨的中使脸上丝毫神情也没有,不徐不疾的展开圣旨,“诏曰:掌锦衣卫事都督刘奏称,已革副千户秦林奉密札,查办浙江布政使李嗣贤勾结海鲨会欺压百姓横行不法杀害天使一案,任劳任怨、公忠体国……特令其开复原官,即刻勋官转实授,升锦衣卫指挥佥事,授散阶明威将军,加赏世袭锦衣总旗!”
秦林立刻高呼皇恩浩荡,从中使手里将圣旨接过。
那中使立刻换了副嘴脸,堆起笑来:“秦长官年轻有为,实乃厂卫之中第一等少年英雄,可喜可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