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谁让你们告诉田总甲的?闹这么一出,让人家说本官飞扬跋扈?”秦林朝着陆远志一瞪眼,几个手下里头牛大力老实本分,韩飞廉相对拘谨,游拐子是后来加入的关系更疏远一点,只有胖子会搞怪。
陆胖子甩着胖脸干笑两声,搓着手道:“秦哥啊,田总甲问小弟我的师祖和师妹什么时候来,小弟总不好不告诉他嘛,可没提到您老人家哦。”
“狗日的胖子,铁定受了老田的贿赂,把本官都出卖了!”秦林黑着脸把手一扬,作势欲打。
陆胖子赶紧把头一低,也不知他圆滚滚的身材哪儿来这么灵活,哧溜一下就躲开了老远,嘟嘟囔囔地道:“好凶,好凶,长官对自己弟兄也要行军法。”
韩飞廉、游拐子把他拉到一边,“知道为嘛秦长官要揍你不……他都叫女医仙做师姐,你还喊师妹,你架子够大哇?”
陆胖子小眼睛滴溜溜一转,恍然大悟。
秦林和弟兄们插科打诨,码头上迎接的人却不止他这一拨,左边隔着两丈远是戎装贯带的徐辛夷,一袭猩猩红的战袍裹着高挑的身段,英姿飒爽,麾下众女兵莺声燕语,踮着脚尖望茭白船上分别数月的甲乙丙丁四位姐妹。
右边同样隔着两丈远则是张紫萱,仍作男装打扮,描金绣凤的云锦袍灿若朝霞,头顶璎珞束发金冠熠熠生辉,如瀑的青丝从脑后披下,衬得容颜娇美绝伦,一眼便知是位国色天香的丽人;两位兄长则穿着鹤氅头戴纶巾,陪在她身边。
徐辛夷除了关心渐渐驶近的茭白船,时不时还瞟一下右边,“哼,本小姐与青黛妹妹本来就是闺中密友,你来凑什么热闹?”
徐大小姐可不是陪秦林来的,她和李青黛早在一年之前就相识了,因为一厢情愿要替她和荆王世子朱由樊做媒,反而闹出后面连串啼笑皆非的事情,不但青黛便宜了秦林,连她自己好像也搭了进来……
哼!徐辛夷压平烦乱的心绪,狠狠朝张紫萱瞪了一眼。
正好张紫萱的目光也转到这边,看到徐辛夷,她斜飞入鬓的修眉向上一挑,眼神也瞬间变得捉摸不定。
看到从来都是从容淡定的妹妹很有些不同以往,张敬修、张懋修两兄弟对视一眼。
“咳咳,愚兄可是陪你来了,等会儿……”张敬修隐隐捏着把汗。
张懋修挠挠头,直截了当地道:“若单是女医仙李小姐,倒也好说,让她做平妻想必李家也是乐意的,可看徐小姐那个样子,恐怕要从中作梗呢。”
因为秦林的努力,兴国州清量田亩一案发现了新政某些方面的弊端;漕银失窃案引出招抚五峰海商,成功消弭了清流对新政一条鞭法的攻击,将来五峰海商的崛起和海贸税收的增多,也将成为张居正打击江南权贵走私集团、增加国库收入的助力;当然,新近查明刘戡之连环奸杀案,张居正又可以借机大做文章,从中枢到地方完成一番洗牌布局了,但算算时间,加急快报还没有走到京师,还得等些天再说。
前几天从朝中有家信来,张居正对秦林颇为赞赏,隐晦提到招婿的意思,也是征求女儿的看法。
两位兄长问起,张紫萱当然红着脸儿玩弄衣角,智谋超群的相府千金在此时此刻也与百姓女儿家没有任何区别。
做哥哥的哪有不明白妹妹心思的?两位张公子早就懂了。
此时张懋修说让李青黛做平妻,其实乃是好意,毕竟这个时代以相府千金的身份,就算嫁给亲王、尚书公子也是正妻,李青黛不过知县之女,若张紫萱为正妻,她为平妻已是格外优容了。
张敬修闻言点点头,又皱了皱眉:“以愚兄之见,其实李姑娘是好说话的,倒是徐小姐不好说话……她究竟是帮着李姑娘呢,还是?”
张紫萱朝哥哥翻了翻白眼,徐辛夷的举动,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哼哼,难道我张紫萱,还怕了你徐辛夷?
码头之上,两位小姐气势逼人,充满了火光的眼神在空气中碰撞……
身处其间的秦林秦长官,额角的汗珠子就开始往下滴了,可这怪得谁来?谁让丫的乱摸相府千金的胸部,乱抱国公府大小姐的小蛮腰?
那只茭白船终于靠岸了,李时珍笑眯眯地携着青黛走下来,秦林自是走上去深深一揖到地:“世侄孙恭迎太世叔,多日不见,太世叔精神越发健旺。”
“好、好。”李时珍呵呵笑着,异常高兴。
他是过来人了,如何不知道徐辛夷信里头的意思?分明就是说江陵相府那位张小姐也看上秦林了嘛。
虽然知道秦林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李时珍也免不得替宝贝孙女的婚事担着心,张小姐的父亲权倾天下,秦林攀上高枝绝对可以平步青云,又兼老早就听说张居正的独生小女儿貌若天仙,恐怕秦林一时把持不住啊……
直到漕帮帮众喊出花好月圆四字,老神医才放了心,虽然大江之上如此大张旗鼓显得孟浪了点,可对青黛的心意那是绝对没变了,而且秦林没叫师祖而是叫的太世叔,也是按未婚孙女婿的规矩。
“秦哥哥!”青黛从爷爷身后冒出来,冲着秦林甜甜的一笑。
秦林登时心头一荡,无论破案过程中遇到了多少魑魅魍魉,无论见识了多少人心的黑暗,只要看到如此灿烂纯真的笑容,目光与青黛清澈见底的眸子一触,登时就襟怀开阔,心情爽朗。
徐辛夷则故意落后了一步,要看张紫萱笑话,刚才路上相遇互相之间就不理不睬,站在码头上等了老半天也没说半句话,都憋着劲儿呢!她倒要看看张紫萱以什么理由去和青黛说话。
哼,现在就要拿出大妇的范儿吗?还得问问本小姐答不答应!
没想到出马的不是张紫萱,而是张敬修,他笑着恭恭敬敬地朝李时珍施礼:“神医安好?晚生当年病重,还是神医妙手施救……这是舍弟懋修,舍妹紫萱,见过李神医。”
张紫萱朝着李神医盈盈一福,笑容如夏花般绽放,然后把青黛一拉:“这位就是女医仙青黛妹妹吧?听说你在蕲州玄妙观救治病患悬壶济世,姐姐羡慕得很呢……”
李青黛抿着嘴笑笑,老实说最开始她对素未谋面的张小姐是存着点小小的不满,可现在一见面,张紫萱笑容宛然、和蔼可亲,容貌又美得如同天仙,青黛只觉她像个大姐姐一样可亲可爱。
“妹妹也听说过张姐姐的事情呢,是姐姐陪着秦哥哥办的白莲教案子吧……”青黛急于问秦林的所作所为,因为这些都是叫她骄傲的呀!大庭广众之下不好问秦林,只好向张紫萱打听了。
“太太太狡猾了!”徐辛夷看得目瞪口呆,“什么嘛,居然骗青黛叫她姐姐!”
这个姐姐妹妹可不能胡乱叫啊,都有含义的……
“就算叫姐姐,也该叫本小姐吧!”徐辛夷排开众女兵,像个男孩子似的跑过去,把青黛肩膀一拍,爽朗地笑道:“青黛妹妹,哈哈,好久不见!”
见是徐辛夷到了,青黛越发高兴,乳燕投林般扑进她怀抱,亲亲热热地道:“徐姐姐,原来你也来了呀,对了,这位张姐姐你们是一起来的吧?嘻嘻,她很温柔啊,人也好,一点也不像你信上说得那么狡猾呢!”
好哇!张紫萱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狠狠的磨着牙齿:徐辛夷你个男人婆,居然敢背后说我狡猾,是可忍孰不可忍。
徐辛夷一个头两个大,摸摸青黛,心道:我的好妹妹诶,信上说的你怎么就说出来?不过幸好,青黛也叫她做姐姐了,稍微心理平衡一点。
不过张紫萱岂肯就此放过?她盈盈一笑,把青黛左手轻轻挽住:“是啊,姐姐最狡猾了,那些个胸大无脑的笨丫头,总要被姐姐骗得晕头转向呢。”
青黛嘻嘻笑着,摇摇头:“不像,姐姐可不像坏人。”
这次轮到徐辛夷磨牙了,可她嘴上说不过张紫萱,就把青黛右手一扯也挽起来,气鼓鼓地道:“青黛妹妹既然到了南京,姐姐总要尽地主之谊的,我看呐要不是本小姐跟着,有些居心不良的家伙把你卖了,你也不知道。”
这才叫三个女人一台戏,秦林早已看得傻了眼,苦笑着朝李时珍做了个无奈地手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殊不知李时珍反倒不像开始那么担心了,捋着胡须老神在在的笑:看样子徐小姐和张小姐虽然脾气各有古怪,却不是什么妒妇,青黛再怎么也有个平妻位置,余下的就随那两位争去吧!
“秦世侄啊,你挺不错,老夫医馆之中,就数你最有出息了!”李时珍笑得非常开心。
秦林一脑门的汗,此时此刻说有出息,貌似语带双关哪……
“喂,她们在做什么?”女兵甲被众位姐妹簇拥着,扭头看着三位小姐,不解其意。
“应该是在争什么东西?”乙、丙两位也挠着头皮。
“哈哈,我知道!”小丁极有把握地说出了真相:“大小姐和张小姐都喜欢上青黛小姐啦!”
众人绝倒:绕口令似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