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口射入,甜梦中的秦林睁开了眼睛,宿醉之后头痛欲裂,惊讶的挠了挠头。
空气中还残留着暧昧的气息,身边的娇娃却早已离去,软榻上的褥子正中间却被割了个大洞,叫人不明所以。
因为百花迷春酒的作用,昨夜的欢好在记忆中变得模糊不清,他只记得金樱姬的百般挑逗,和自己心智迷乱之后的狂暴,到后来,金樱姬居然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徐辛夷……这究竟是现实,还是神志迷糊之后的幻想?
房间已收拾得整整齐齐,没有遗留下任何痕迹,秦林口唇焦渴欲裂,扶着快要爆炸的脑袋摇摇晃晃地打开了房门。
“恭喜新姑爷拔得头筹!”老鸨鲁翠花等在外面,谄媚地笑着迎上来:“金姑娘昨夜海棠初试,新姑爷独占花魁……来呀,姐妹们快把汤圆端给新姑爷。”
金陵城里青楼规矩,凡是替清倌人破瓜的客人就叫做新姑爷,第二天早起所有姑娘都端汤圆来恭喜,讨红包。
这不,一大群莺莺燕燕朝着秦林道恭喜,人人都端着碗汤圆。
秦林莫名的烦躁,一把将鲁翠花揪到了旁边,厉声问道:“昨天徐大小姐来过没有?”
老鸨眨了眨眼睛,委屈地道:“怎么没来?好多凶巴巴的女人骑着马闯进来,把我们天香阁的东西撞烂不少,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
秦林心猛地往下一沉:难道昨夜真的是徐辛夷?
“啊……”鲁翠花打了个呵欠,又慢慢道:“那女魔头,也不知公子爷是怎么招惹到的,带着人就冲进来,还以为要拆了我这天香阁呢……幸好,到金樱姬姑娘的屋子外面一看,这恶婆娘就瘪着嘴气鼓鼓的走啦!”
说完,鲁翠花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林,她是积年的老鸨,说起谎来眼皮子都不眨一下,而脸上厚如锅底的脂粉则像盔甲一样阻住了秦林明察秋毫的视线。
秦林恍然大悟:怪不得后来记忆中出现了徐辛夷,肯定是她不知深浅的闯进了小屋,自己在神志迷乱的情况下才会出现记忆误差,把婉转承欢的金樱姬替换成了徐辛夷。
至于为什么会神志迷乱,金樱姬当然是最大的嫌疑。
想到这里,秦林就把脸一板:“金樱姬在哪儿?本官有事要问她!”
“哎呀,也不知怎么回事,她一大早就收拾东西离开啦……”鲁翠花赔着笑脸:“公子爷您也知道,她并没有卖身给咱们天香阁,她要去哪儿,老身可管不着呀!”
你!秦林气极,揪着这老鸨的领口把她提了起来。
“饶命,公子爷饶命!老身也不知道那金姑娘怎么想的,不过她也没敢大胆害公子爷,这个……还请公子爷大人有大量,就别和老身计较吧!”
鲁翠花话说的谦卑,暗地里却很有些揶揄。
秦林怔了怔,心道:鲁翠花说的也没错。
那金樱姬使出种种手段,一夕欢爱之后就飘然远去,既没有放飞鸽敲诈钱财,亦没有死缠烂打逼着娶她,更没有以此要挟什么,根据模糊的记忆好像她还是处子之身……无论怎么算,秦林总不好意思说自己吃亏了吧?
秦林悻悻地把鲁翠花放下来,黑着脸离开了天香阁。
“呼……”鲁翠花这才松了口气,用手绢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几个细眉细眼的姑娘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道:“妈妈,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徐大小姐和那高丽狐狸精争老公?”
“是啊是啊,幸好徐大小姐被气回去啦,否则咱们天香阁就得被她手下那群母老虎拆成白地……”鲁翠花扯着谎,她用尖利的手指甲狠狠掐着掌心,提醒自己无论任何时候,都决不能走漏半个字。
对区区青楼老鸨来说,那就是不折不扣的杀身之祸啊!
秦林离开天香阁之后回了自己那所大宅院,前院所有值守的官校都对他敬畏有加,之前就算指挥佥事下来巡视,这群狼崽子也没有现在这般毕恭毕敬。
“怎么着,我脸上有花?”秦林没好气地说着,抓起茶壶咕嘟咕嘟地灌了几大口凉茶,才觉得脑袋稍微好受些。
陆远志一张胖胖的脸剧烈颤抖着,涕泪横流啊:“秦哥,你真是人中一条龙!他妈的太牛了,比老牛还牛!”
他口中的老牛自然是牛大力了,这满脸憨厚的大汉把笆斗大的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伸出蒲扇大的巴掌,掐着小指尖儿,“俺老牛是这个!”又高高挑起大拇哥,“恩公是这个!”
韩飞廉也道:“头儿少年英雄,得红遍秦淮的第一美人儿青睐,这已叫人钦羡无比;但居然能让魏国公府的大小姐漏夜带着大队人马冲进天香阁,上演二女争夫的好戏,啧啧啧啧,真是神勇无敌啊!”
秦林一口茶喷了出来,发现官校们都毕恭毕敬,简直恨不得把他当爹一样供起来。
徐大小姐过分高挑的身材、一双惊人的大长腿和那健康阳光的相貌,的确不怎么符合才子文士的审美观,但作为武夫的官校们哪儿计较那些?
他们只知道徐邦瑞做着南京守备、执掌南京中军都督府节制四十九卫、一百一十八所十余万大军,魏国公府看大门的就有两个带着锦衣卫指挥佥事的衔头,秦长官能把徐大小姐弄上手,这南京城里简直可以横着走了,别说锦衣卫的雷公腾雷千户,就是京师那位高高在上的掌锦衣卫事太子太傅左都督刘守有,也得让他老泰山徐邦瑞三分哪!
鹿耳翎现在像条癞皮狗一样的缩在角落里,根本不敢和秦林再发生任何正面冲突了,但这家伙心里面究竟怎么想的,没有人能猜到。
“不过,昨天的事情徐大小姐真不生气?”陆胖子又在出着馊主意:“虽说男人嫖院谁也管不着,但听说她出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眼泪水儿呢!秦哥你最好去魏国公府走一趟,女人都得哄的,大丈夫能屈能伸嘛……大丈夫三妻四妾,徐家虽然权势滔天,你可得给青黛留个平妻位置,否则太也对不住小师妹……对了,小师妹和徐大小姐本来就是好姐妹,一个正妻一个平妻,多半不会计较吧?”
瞎咧咧啥呢?秦林朝胖子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这家伙顿时像杀猪似的叫起来……在燕子矶屁股上被射那箭,伤口本已结疤,被秦林这一拍只怕又裂开了。
“杀人灭口啊……”陆胖子眼泪哗哗地流。
秦林倒是真去了魏国公府,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某种感应,他总觉着不放心。
国公府门口的奴仆、守卫们又比上次更加亲热,简直就是把秦林当成未来姑爷招呼了。
其中正好有个带锦衣卫指挥佥事衔的军官,从百户到指挥佥事的级别差了老鼻子远,这指挥佥事却对着秦林点头哈腰,虽说他是加衔,秦林是实授,路人看见了也觉得匪夷所思。
不料见到徐辛夷之前,徐维志就得到消息匆匆跑了出来,一把将他手臂抓住。
秦林心头有鬼,倒被吓了一跳,暗道莫不是昨晚真把徐辛夷那个了,人家哥哥来兴师问罪?
孰料徐维志红着脸,极其不好意思地道:“舍妹顽劣不堪,搅了秦世兄的雅兴,实在抱歉不瞒老弟,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吃过这个亏……”
原来当年徐维志也是斗鸡走马的纨绔公子,风月场上一把好手,婚后仍不改脾气,终于有天他夫人忍不住和小姑子说了,徐辛夷立刻点起人马,冲到青楼里面把哥哥抓了回来。
既有前例,昨晚再次发生魏国公府上下也就不以为怪,只说徐大小姐顽劣非常,也不知道是真喜欢秦林呢还是那他恶作剧搞了这么一出,倒没有谁往别的地方想。
“没关系,没关系,徐小姐的性子是浑金璞玉,都是朋友之间开玩笑嘛,在下怎么会计较?”秦林干笑着打哈哈,摆脱了徐维志。
小公爷看着他的背影,深有感触地道:“难怪朱由樊说这人可以深交,果然心胸宽广啊,性子也极其随和,要是妹子招的夫婿像他这样……”
只不知徐维志要是晓得昨夜妹子已和某位扮猪吃老虎的家伙真的“深交”过了,会不会有打扁他的冲动?
秦林从醒来开始就惴惴不安,直到见着徐辛夷才终于放心。
一群女兵虽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但不到半个时辰徐辛夷就出来了,告诉她们已经把秦林打晕了……早知道小姐“神功盖世”,小姐妹们自然不会怀疑,此刻再次见到秦林,都捂着嘴偷笑。
徐辛夷呢,仍然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的,无所顾忌的拍着秦林的肩膀:“哈哈哈,昨晚你这家伙实在是……对了,冬天鸟兽都没有吃的,只要放食物引诱就能猎到不少东西,咱们什么时候去围猎?”
秦林仔细观察没有觉得徐大小姐有什么异样,除了眼圈有些发黑……那多半是昨晚上大闹天香阁,没睡好觉造成的吧!
待听说她还要去围猎,秦林更是十二分的放了心,说些笑话,又和她约了时间,这才告辞离去。
看着秦林的背影,徐辛夷几乎把银牙咬碎,暗暗道:“真倒霉!就算发生了那件事,也不能逼你娶我呀,否则也太对不起青黛了吧……唉,都怪我不该弄什么百花迷春酒整他,真是自作自受啊。”
不过异常开朗的徐大小姐绝非寻常小女子可比,很快她就摆脱了自怨自艾,抿着嘴,把手用力一挥:“哼,以为发生了那件事本小姐就非得嫁给你吗?大不了,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