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几人都是一愣——
狗卷棘的反应最快,他直接拿起喇叭:[快逃!]
——下一秒钟,所有人的身体都不自觉地动了,起来往消防通道逃去。
松田阵平腿不受控制只能大喊:“这个火药量整栋楼都会被波及的,不能把它就这样放在这里——这旁边就是承重框架!只有西侧!西侧是装饰墙体不承重!”
几人都是一愣,但剩下的时间只有十秒不到了。
八。
[要我出动吗!?]耳边传来式神的声音,辅助监督却没有理会。
她摸出第二个备好的血袋:“真希!”
——后者马上就懂了辅助监督的意思,把血袋拧开往炸|弹方向一丢。
真希力气很大,血直接抛洒到了玻璃窗上,高层窗户多半是钢化玻璃,凭借血袋的塑料材质根本没法打破。
但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真希反手直接又把咒具也丢了过去。
五。
刀锋还未接触到玻璃面。
善子已经直接发动了术式——为了完成精细的操作她只能侧着回头,将本就所剩无几的咒力量全部输出,顺着深红色液体泼洒的路径,手臂直接托起炸|弹往下一个方向接力。
形态各异的手顺着路线直接伸出。
萩原研二索性直接把善子扛在肩头让她可以专心注视着后方:“已经剪掉线稍微粗|暴点也没关系,找有框架的掩体躲一下——”
三。
狗卷棘喉咙早哑了,他抓住了松田的手往防火门后面一带:[再快点!]
但三秒内可以改变的事情少之又少,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从远处钻出。
咔嚓——
玻璃碎裂声从远处响起。
善子根本没有那个余力看是谁冲了过来——她死死盯着破碎玻璃上沾着的血迹,直接将手在那之上进行构筑。
血量不足。
只有手掌和手腕的一小节。
位置较靠室内的长臂直接一甩——要是撞在窗棱上也会爆|炸吧?下面加一个托?这个抛出去的角度……
但这样的思考毫无意义,只是紧张的脑袋在激素影响下开始过度活跃而已。
“躲在我后面!”那是熊猫有些发闷的嗓音。
近两米的庞大体型直接挡在了位于撤离最后端的萩原和善子和炸弹之间。
“不行,我的视线不能被完全——”善子连声阻止。
其实那并不是对拆弹专家的呼唤,但萩原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体能过人的警官直接用力把辅助监督又往上托了托——
而与此同时,一道只有善子听得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看着呢。]
在只有灵媒看得见的视角里,黑发的一级术师像是林间小鹿于蛛网般碎裂的玻璃碎片间跳跃,善子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睁开了她的——
嘀嘀!
一。
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机械音。
然后就是超过耳朵能接受范围的巨响从窗外传来。
冲击波,耳鸣,和头发丝被热源烤焦的味道淹没了几人——
离得近的三人直接被爆炸的余波掀翻在地,大概是晕眩了几分钟,对讲机里传来了地面小队焦急地询问声,但因为耳鸣,善子是听不清了。
只有真希状态最好,本就体质超群的她除了头发和衣服被热浪波及到之外没受什么伤。
狗卷甩了甩自己还有些犯晕的脑袋,被松田叫住了,而后者倒在掩体后,只是疲惫地举起了拇指,安全。
受伤最重的只有善子、萩原,和压在萩原和善子身上的熊猫。
“……”喘不过气了。
黑球像是摔跤求饶那样拍地板,此刻善子双眼因高温留着眼泪,额头被热浪波及,头发烧焦了不说,脸侧还有一些烧伤;
而萩原扯出了一个有气无力的笑,估计有些脑震荡,他流着鼻|血捂着左臂,脏兮兮不知道是烧伤还是骨折。
熊猫背上全黑了,好半天没有动静。
就在众人都紧张起来的时候——
“好像真的是防火的。”趴着不动弹的咒骸突然抬头。
真希不爽地切了一声:“没事的话就不要在那里装死啊!”
她直接踢了一脚,那边根本没有人类器|官的咒骸还假模假样地叫了几声痛。
真希走到了爆炸发生的窗边——整面装饰外墙和地板都被炸穿了,能直接看到楼体侧面一道直径约五六米的大口子。
即便已经丢得够远,整整三层的外墙都还是消失不见了。
要不是框架结构,估计这侧楼都得塌陷吧。
但索性没让整体结构都完蛋。
“屠魔座不会摔碎吧?”她弯腰看着下面。
熊猫起身:“咒具没那么容易坏才对,而且爆炸威力比掉下去大多了吧。”
而善子终于能喘口气了,她配合松田把萩原扶了起来,闭着被热浪灼伤的左眼:“没事的。”黑球中伸出一只手,指着楼下破洞的方向,“‘我’抓住了。”
虽然在咒术师看来,完全就是个黑球顶住了旁边的拆弹警。
而现场留下的构筑出来的手臂森林……
就是之后负责现场清理的一般人警官要被吓一跳了吧。
真是两边都不放过啊。
真希又把眼镜戴严实了。
而正如善子所说——那是长在裸露钢筋上的一只手,只是被爆炸波及此时多少有些……露|骨。
只见这露|骨的手此时正勉强拽着咒具柄上的细穗,勉强让这玩意儿不至于为高空抛物添砖加瓦。
力气没了,咒力也没了,室内的手看上去暂时也是没法收回来了。
善子疲惫地坐在墙角,熊猫走了过来,也学着她那样席地坐下。
“……没关系吗?”体型最大的反而是三人组中唯一的脑力派,它看着那边开始汇报、打闹的同伴,“带着那个。”
善子一开始没明白熊猫的意思,因为身体不适被拖慢的脑袋里只计算着善后的手续、报告和交接的工作量,过了一会儿。
她啊了一声:“熊猫没关系吗?”
那时候她也顾不上身上的结界稳定,熊猫为了掩护她和萩原,咒骸几乎是大半都泡进了黑球周身的诅咒里。
“……就是有点吵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熊猫撅着嘴巴,语气有些怪异。
只是觉得有点吵?
善子眨了眨眼。
“咒骸就不要装可爱了。”作为学姐的辅助监督打量着咒骸,“那时候要让你当缓冲也是开玩笑的诶。”
咒骸能感觉到那若有所思的视线从黑球里探出,照在了自己身上。
它低声抱怨:“明明是黑沼监督喜欢捉弄人吧!”缓了缓语气,又看向了那边两个巴在墙体空洞边缘往下看的同级生,“那时候只能想到这么做了啊。”
和任何责任、耍帅都没关系。
想要保护同伴的时候,身体自己就那么行动了。
“咒骸不存在肌肉反射吧?”
“黑沼监督嘴巴真的很坏,当感动破坏者可是会遭天谴的。”
“鲑鱼。”
“真的不用我送你们回去吗?”黑球人脸上身上都打着绷带,看向那边三个基本上没有被爆炸波及到的高专生。
真希看了一眼黑球人胳膊上的绷带,啧了一声:“等你处理完这边的善后都不知道几点了,谁要等啊?”她撇开脸,“再说那种样子怎么还能开车啊,我们坐地铁回去就行。”
那边的熊猫似乎打算说什么,被说不出话的狗卷拉住了。
“那好吧。”辅助监督顺水推舟,“我确实在这里还有很多交接工作,回去记得注意安全哦。”黑球人摆了摆手。
真希一贯的嘴上不饶人:“善子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三个学生商量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在外面随便逛逛,吃完晚饭再回去,而这边善子则是直接找上了现场担当的松田一行人。
[完全没派上用场呢,我。]
“如果不需要考虑到普通民众和建筑安全的话,这里的情况应该一个二级就能解决了吧。”善子维持着嘴唇不大动的姿势,头也没抬,只往救护车那边走,“真希无法用咒力保护自身可能有点困难,但熊猫二级和狗卷应该都可以简单自保。”她客观评论道。
“而且说实话我的咒力也不够让你显现的——没有人员伤亡就是好事。”幸前辈就别想太多了。
黑球的意思非常明确。
[诶——把安慰我的话说出来又怎么样啊——]活泼的前辈拖长了声音。
“绝对会得意忘形的吧。”善子像是擦拭脸上的污渍一样,对着车窗挡住了自己的嘴。
[我也有配合你诶。]
“……”善子说不出反驳的话。
[而且作为前辈当然会操心了!我还期待可以和他们交上朋友的诶。]作为一级咒术师前辈的她回头看着三个学生的方向,[那几个孩子看上去是想要邀请你的样子,不追上去吗?]
善子看着车身倒影上式神脸上的担忧神情,把脸上最后一点污渍擦干净了:“喜欢、信任和尊重完全是不同的东西。”
要确定对方是否会在总监部和自己之间偏向自己才行。
但无法建立束缚的话,连基础的信任都很难建立。
和她心意相通的式神难得保持了沉默。
“我知道的。”黑球只是低声回应。
考虑到现场不适合让太多普通巡警知情,这里基本上只有指挥担当和□□处理小组还在,由于受到惊吓、受伤的群众也需要疏散调节,现场乱糟糟的,指挥忙得根本顾不上辅助监督。
戴墨镜的拆弹组这会儿正把同伴押送上救护车:“普通脑震荡才不会流鼻血,给我好好去检查!”他面色有些凝重,“你这个手……”
“治得好的,之前比这伤势更重的时候不也过来了吗?”
“——实在不行我可以申请让东京方面的专家处理,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刚给小术师家里递完名片,就被抓去挨了医护人员一顿检查加洗眼的辅助监走了过来。
“黑沼小姐不跟他们一起走……嘶。”那边萩原研二看见善子,脸上扬起了只对女性使用的营业式笑容,但说着说着表情就因为头痛变得龇牙咧嘴的,“我还以为你那时候闭眼应该没事的,眼睛还好吗?”
他颇为体贴地问。
因为被灼伤的不是我的视线啊。
车身上式神倒是笑嘻嘻地搭腔,哪怕除了善子之外根本没人听得到她的话:[活着的时候都没有的待遇!被池面关心!芜湖——]
“……”善子没多解释,只是摇摇头,“休息两天应该就没事了。”
松田歪着脑袋:“听说特殊部门只需要把报告文书交给区役所?哇,真羡慕啊——”要写很多报告还要开汇报会的拆弹组组长语气酸溜溜的,“我还以为你们会像是电影里面那种,神不知鬼不觉消失……之类的。”
“其实是该跟他们三个一起走的,只是还有点事需要交代。”善子点点头,看了一眼乱糟糟的现场,“麻烦跟指挥担当说一声,如果物产业主需要给保险公司出具证明的话可以直接给这个邮件提出申请。”她递来一张背后写着邮箱地址的名片。
“灵异事件也能开证明吗?”
“一般是会开燃气或者是什么公共事业造成的事故吧。”
“总感觉国内燃气供应公司风评不好有一大半都是你们害的啊。”
善子无法反驳,只好转移了话题:“嗯……还有就是另外两件事。”她语气难得出现了些犹豫,“虽然我是希望你们拒绝的。”
松田多少有点喜欢唱反调:“那我感兴趣了。”
这么爱跳坑,等你老了我第一个就去骗你买保健品。
黑球腹诽。
“两位有兴趣做点兼职吗?不,应该是说参加‘同好会’?”善子问,“倒算不上进入咒术界吧,作为合作组织,我们和每个地方的咒灵知情者都会签署作为本地‘窗’的协议。”
非术师、非辅助监,在保有自己原有职业的基础上作为当地义务工参与情报收集。
或者说是成为咒术界免费劳动力。
“简单来说就是‘邻里观察小组’吧,在有咒灵的情况下,术师祓除收益的一定百分比会作为报酬。”不过与之相对的也要接受合理范围内的委派,“松田和萩原警官看不到吧?我的意见是最好别同意,之后有别的辅助监询问的话最好也……”
“钱,多吗?”萩原开玩笑似的问。
善子只是继续解释:“而且你们的个人联络信息也会被留档,说实话最好不要太相信咒术师的人品,毕竟咒灵也是很危……”
“钱多就行了吧。”明明两人都是单身汉,也没什么烧钱的兴趣爱好,“研二车子也需要改装了吧?”松田用肩膀撞了撞发小。
说着钱,两人脸上却写着别的内容。
善子不想形容那是什么,总觉得是会让自己心态失衡的东西。
“超痛啊!”
“抱歉抱歉。”
更有常识的萩原皱起眉:“不过如果是警方内线情报,给你们没关系吗?”
“和高层有共识吧?”松田想得有些理所当然。
“默认有是有的……”善子言下之意很清楚。
“诶、意思还是要我们自己为泄密负责?”
松田抱怨:“你们咒术界是不是太阴险了……”
辅助监督拒绝和那些老橘子捆绑:“我干完今年也要辞职的。”她举起一只手。
“我以为以后没准经常跟你对接。”萩原脸上露出营业笑,“黑沼小姐作为职场人很活泼啊。”
他并没有刻意表现亲近,甚至也没有五条悟那种轻浮感,但不知怎么的。
总觉得这人搞不好有当花花公子的潜质……
——到底从哪里看出的活泼?
松田瞪着眼睛。
而善子面不改色:“可能因为我是高四生吧。”
只是大部分术师都长得高,看上去也比较成熟罢了。
“诶!???”之前一直把善子当平辈的松田和萩原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那……这就是告别了?”萩原坐在救护车担架上,扶着脑袋,“感觉有点悲伤?”
辅助监督摇了摇头:“要说希望再见的话也太不吉利了吧?”闲聊作罢,她终于想起了私事,辅助监督亮出了自己的手机,“能借用一下吗?手机。”
被放在西装内袋里的直板机被之前的爆炸波及,此时屏幕早已变成了一个蜘蛛网。
……其实大部分是被熊猫压坏的。
善子想。
要不然把报销请款单寄到夜蛾校长那边?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情呢。
“你可以用我的手机。”那边的萩原摸出自己的手机,“是需要联系什么人吗?”
“啊,不过之后可能需要删除记录,没关系吗?”
“都能理解。”两位警官对视一眼,然后露出了如出一辙的笑容,“我们的嘴巴可是很严实的。”
但一脸看上去就是要回去给警界都市传说添砖加瓦的样子。
“……高中生别小看警察啊。”松田找回了场子。
善子拿过手机,小跑到一边树下,接着,善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正是京都驻地的所泽光监督交给她的那张[1],只见这张白色的卡片上只有两行手写的数字和一个假名。
善子拨通了电话。
那头很快接通。
“嗯、嗯,是光先生介绍来的。啊,确实不是我的电话,留下记录也不好吧?”她的目光看向那边正接受简单检查和治疗的两位刑事,确定自己身边两百米内一个人都没有,善子背靠上大树,“听说您也想建立束缚?嗯、嗯,好的,嗯。”
黑球听了一会儿那头的回答,很爽快地同意了对方的要求,她正要开口。
……感觉到了视线。
善子捂着麦克风,不自觉左右张望了一下,但这儿的各式工作人员让确认变得几乎不可能。
于是黑球人不再纠结。
“要在哪边见面?”
她问。
作者有话要说:[1]:所泽光,第三章出现的京都辅助监督前辈,曾经在善子还是术师的时候担任过善子的辅助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