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总问:“你有什么想法?”
“有一些,不过还没想好。”张向北说着站起来,和阚总说:“我再好好想想,你也想想。”
阚总说好,张向北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张向北转过身,和阚总说:
“往大想,不要拘泥于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还有,晚饭不要管我,我要睡觉。”
往大想?多大?什么又算是鸡毛蒜皮的事情?阚总看着门在张向北身后合拢,愣了一会,在他看来,他这个总经理,每天面对的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情,搞不好还会一地鸡毛,这要让他往大想,他能想到哪里去?
阚总摇摇头,他觉得自己的大脑有点跟不上,跟不上张向北的思路,不是今天才有这样的感觉,是从他认识张向北后,就时常会有的感觉,越是跟不上,他就越想跟上,这大概就是他很喜欢和张向北在一起的原因,他觉得自己从他身上,能学到很多。
张向北下了楼,绕着村委会的大楼转了一圈,然后走进超市里,买了两桶康师傅香辣牛肉面,一包双汇火腿肠,装在一只塑料袋里提在手上,没有开车,而是走路回去。
张向北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他看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张向北下了床,拿着电热水壶去卫生间接了水,烧上。
他拿过一桶方便面,没找到剪刀,用手把调味料的包装袋撕开,一边撕一边骂,这些笨蛋,做出来的调料包总是这么难撕,就不会想想办法,现在不是已经有了玉米淀粉做的薄膜,为什么不可以用那个做包装,不想撕的,就直接把调料包一起泡进去。
张向北想到顾工,他想要是顾工是康师傅的工程师,他一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这些人太不讲究了。
张向北接着用牙齿撕咬开两根火腿肠,掰成两截,放进了面桶里。
尽管已经很小心,刚刚撕调料包的时候,调料汁还是沾在到了手指上,张向北抽出一张餐巾纸擦擦,两根手指搭了搭,手指头上的辣油还是有些粘手,他站起来,去卫生间洗干净手回来,电茶壶里的开水也开了。
张向北把开水倒进面桶里,合上盖子,盖子翘了起来,张向北拿过自己的平板压在上面。
张向北拿起手机,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拨出去吴欢的电话。
电话通了,张向北询问她杭城那边的情况,吴欢和他说一切正常,对了,芒超今天给我电话,他说过完年,最好是我们两个能安排出时间,一起去台北一趟,帮他出出主意,他说,我们只要把台湾通行证办好,交给他们杭城公司的人就可以,其他的手续他们会办。
张向北说好,那我们就去一趟。
张向北和吴欢还在通话的时候,向南的电话就打过来一次,张向北挂断吴欢电话之后,拨了过去,向南问张向北在哪里,张向北说刚刚睡醒,在房间里。
“你快给我看看小昭阿姨。”向南说。
张向北说好,他站起来,走到了那张照片前,打开摄像头,给向南看墙上小昭的照片。
“真好看。”向南赞叹了一声,“张向北,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说,我们以后的小孩,会不会像小昭阿姨?”向南问。
张向北大笑,他说:“都可以,像你或者像我妈,都很好看,别像我就行。”
“去去去,少拍马屁。”向南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还要过几天。”张向北说。
“还要过几天?再过几天就过年了,对了,我们后天就去杭城。”向南说,“慧娟阿姨和我说,土香园大酒店的舞台已经准备好,让我们早点过去,和杭歌一起走走台。”
张向北说好,我这里一忙完,就马上赶回去。
“好,我到机场来接你,对了,张向北,有没有好好吃饭?”向南问。
张向北看看桌上的泡面,撒谎说:“好好吃了,我怎么会亏待自己。”
向南是在演出的间歇,在后台给张向北打的电话,向南说了一声“我马上要上台了,拜拜。”
还没等张向北把“拜拜”说完,向南已经挂断电话。
张向北把平板拿开,掀开桶面的盖子,吃起了方便面。
吃完了面,身上也热了起来,张向北走到窗户前面朝下看着,下面院子里外漆黑一片,只有他这扇窗户的灯光,把他的身影,正好就投影在那棵桃树上,微风拂动,桃树的枝叶在他的身影里摇曳,就像是此刻张向北的心情,不停地起着波澜,又茫无头绪。
张向北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走到隔壁小芳的房间,开灯走了进去,打开柜子门,从里面拿出一件张晨的羽绒大衣,这件大衣,还是张晨去年春节在重庆,准备来这里的时候,去环球购物中心买的,走的时候没有带走。
张向北把羽绒大衣套在身上,走下楼去,小边还没有回来,楼下漆黑一片,张向北也没有开灯,而是走到了大门边,打开门走了出去。
张向北走到桃树下的石凳子上坐了下来,深吸口气,他觉得口腔里弥留的浓烈的方便面气息没有了,张向北又深吸了一口。
张向北坐在那里,虽然隔着一层羽绒大衣,没过多久,屁股下面已经是一片冰凉,不过他并没有想站起来的意思,继续坐在那里呆呆地想。
张向北想到了自己下午和阚总说过的话,往大里想,他也这样告诫着自己,往大里想,要是你拘谨于一时一事,很可能就会迷失方向。
夜晚的冷风刮在脸上有些刺痛,张向北却浑然不觉,他想了很多很多,思绪在这夜空中漫游,他想到了自己去过的一个个地方,见过的很多人。
他甚至想到了他们耶鲁毕业典礼上,校长沙洛维,那个老苏,他和他们说过的话,《改善世界》,是啊,改善世界听起来是一个多么宏大,但又可以多么微小的事情,宏大,足以给人希望,微小,足以让人脚踏实地,怀抱着日拱一卒的态度。
张向北坐直了身子,张开手臂,往后摆了两摆。
张向北拿起手机,打给了小芳,电话响了几声被摁掉了,紧接着是他微信的铃声响起来,小芳请求视频通话,张向北点了接受,不过,出现在屏幕上的并不是小芳,而是张向西,张向西一看到张向北就咯咯笑着:
“北北,你怎么这么黑?比小黑猫还要黑,我都快看不到你了。”
张向北笑道:“我在外面院子里,你还记不记得,我就在那棵桃树下面。”
“快给我看看,北北,我的桃花有没有长成桃子。”张向西叫道。
张向北把镜头转向头顶的桃树,张向西叫道:“我什么都看不到,北北。”
“傻瓜。”小芳在后面骂,“都一年了,你的桃花早长成桃子了。”
“那桃子呢?”张向西问,“可是我也没有看到桃子阿。”
“桃子当然是被人摘走了,或者被风吹走了。”小芳说,“把手机给我。”
“妈妈,我和你说,我要再和北北说最后最后一句话,很重要的话。”张向西转过头去,竖起一根手指和小芳说,然后转回头来继续和张向北说:
“北北,你能不能帮我去找找,我的桃子到底上哪儿了。”
张向北说好,我明天问问大外公。
电话回到了小芳的手里,小芳问,北北,你想好了吗?
张向北点点头说,想好了,他接着就把自己原来朦朦胧胧,但现在已经清晰的想法和小芳说了,小芳安静地听完,和张向北说:
“北北,你想过没有,你要是这样做,渝北公司接下来,很可能会不仅没有利润,说不定还需要你们‘宅鲜送’倒贴。”
张向北说对,我想到过这个,“不过,我们本来也不指望供应基地给我们赚钱,只要稳定就可以,要想这里稳定,那就一定要做出改变。”
小芳说:“这样就不是一个小动作,而是要伤筋动骨了,最后能不能达到你的预期,还是未知数。”
“我知道,但是我想试试,如果可以,说不定这又是一条新路,又一个‘随手帮’。”张向北说。
“想法很好,北北,但是你要把困难想充分一点,一旦开始做,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毕竟涉及到那么多的人,到时候内部和外部的压力和矛盾都会有。”
小芳和张向北说:“渝北公司,说到底也只是你们‘宅鲜送’重庆分公司下面的一家公司,你这样做,对重庆公司都会有压力,可以说,会改变公司的价值观,必须制定另一套的考核标准。”
“我会和他们沟通的。”张向北说。
“还有刘芸和小虎那里,是你和他们说,还是我去和他们说?”小芳问,“你老爸这里,只要你想做,他和我一样,都会支持你的,但他们两个,还是需要打个招呼。”
“明天我打他们电话。”张向北说。
小芳说好,早点休息,北北,还有,天气这么凉,别在院子里,小心感冒了。
张向北挂断和小芳的电话,他接着拨打给阚总,问他在哪里。
“我在办公室里等着,小边也在这里,我就在想,你今天说不定会找我们,哈哈,果然是。”阚总说。
张向北笑道:“好,我马上过来。”
“要不要我开车过来接你?”
小边在后面叫着,张向北说不用,还没等你开到这里,说不定我已经到了。
张向北站起来,走过去把大门关上,楼上的灯还没有关,他也懒得上楼,而是转身朝院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