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杆和张晨一大早起来,吃过早餐,离开了桐庐开元名都大酒店,驱车赶往永城,和李副市长见上了面。
都是老熟人,话不用多说,李副市长没带秘书和司机,而是坐上了张晨的车,带着他们去看了三个地方,一个是在江对面的山上,原来气象台的一个气象站,废弃了,一个是在江边,江东开发区最边上的一只角。
第三个地方,他们当场就确认了,千岛湖边的一个山坳里,十八坞的一块地,去十八坞要穿过新安江林场,经过一条隧道,出了隧道,就是千岛湖的游船码头,十八坞离游船码头,也就隔了一个水湾。
这是一块洼地,上面长满了茂盛的水草和柳树,千岛湖水位高的时候,它会被水淹没,因此不能做农田,但如果做民宿或别墅,只要把地基抬高一米多,就不会有问题,这块地有五亩多,刘立杆嫌大,李副市长白了他一眼,骂道:
“千岛湖边的地你还嫌大?这块地,别人是想要也要不到,也就是你刘立杆回来了,才会一路绿灯。”
刘立杆赶紧说:“谢谢领导,谢谢领导。”
这几年永城的书记和市长走马灯一样地换,张晨都看得眼花了,过一段时间市委办或者市府办的主任,就会带着人来拜访他,介绍说是新上任的书记或者市长,大家互相客气客气,还没有来得及熟悉,这市长和书记,就已经调回杭城。
像孙晋他们几个副职,倒还算稳定,几年在永城没有挪窝,孙晋现在已经不是永城市的副市长,而是宣传部长,提了半级,因为分管文教卫的副市长不是常委,而宣传部长是。
这个李副市长也是永城土生土长的干部,从副乡长、乡长、镇长、市府办主任、副市长到常务副市长这样一路做上来,刘立杆叱咤风云的时候,他是市府办主任,属于带着新任的市长,经常会去拜访刘立杆和张晨的人,他们想不熟都难。
老熟人了,说话就随便,几年没见,再见到,李副市长和刘立杆还是一见如故,李没有问刘立杆这几年去哪里了,知道是个伤疤,不能揭,但他认定刘是个有本事的人,所以一听说他的“人家旅业”要回永城做民宿,虽然只是个小项目,也一样举双手欢迎。
新任的书记和市长,虽然不是永城人,但一说起刘是“锦绣中国”的创办人,大家也都了然,虽然“锦绣中国”现在领风骚的是谭淑珍,但只要浙江的干部,依稀都还记得,刘立杆当年不时就出现在媒体的版面上,弄一个大新闻的情景。
市长在市政府办公会议上,听李副市长介绍了“人家旅业”和刘立杆的情况,说了一句“好家伙,这是猛虎出山”?在座的都笑了起来,这事就过了,转到下一个议题。
从十八坞回来,已经是中午,刘立杆说要请李副市长去永城中心吃饭,对方连忙摆手说,不敢不敢,现在谁还敢吃吃喝喝,你要害我?
“那请你吃肯德基可以吗?”刘立杆问。
李副市长说:“肯德基可以。”
他们到了文化广场,车停在肯德基的门口,刘立杆问李副市长,进去吃还是车上吃?
李说:“就车上吧。”
张晨心想,现在的干部可真是小心,仿佛个个都是李勇和柳成年了。
刘立杆下了车,车上只剩下张晨和李副市长两个人的时候,他问张晨:
“刘立杆这家伙,这几年去哪里了?”
“湖南,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洗心革面。”张晨也不想说太多,笑道。
“他和谭淑珍怎么样了?”李副市长问。
“修成正果了。”张晨说。
李副市长哈哈大笑,他说:“这两个人,总算是不折腾了,再折腾下去,都白发苍苍了。”
张晨听了大笑。
有一个交警骑着摩托,斜着朝他们过来,快到车前的时候减慢了车速,坐在后面的李副市长,把车窗按了下来,朝交警看看,然后又按了回去,减慢了车速的交警重新加速,摩托车从张晨车边擦了过去。
李副市长说:“张晨,你那个物流基地不错,有没有考虑回来搞一个,我把永城离杭城最近的地给你,从杭城过来,高速也就四十分钟。”
张晨心想,自己在杭城的物流基地,已经不够用,在杭城要是再想找到这么大面积的地,现在肯定是不可能的,而物流用地,一边在淘汰小的不成规模的,另一方面,城市对像他们这种大型物流基地的需求越来越大。
张晨甚至想到了,现在就是连他的服装厂都搬到永城也可以,他们的服装,现在都在亚马逊和掏宝网上销售,工厂在不在杭城,真的一点影响也没有,工厂腾出来的房子,可以作为电子商务产业园的扩建工程。
张晨说好,“我考虑考虑,考虑好了请你帮忙。”
刘立杆拿着两个全家桶和一大瓶的可乐回来,三个人就在车上吃肯德基喝可乐,刘立杆问李副市长:
“什么时候转正?”
李副市长咬着一块吮指原味鸡,含混不清地说:“不知道,要么你去帮我到组织部门打听打听?”
把骨头扔进了垃圾袋里,用餐巾纸擦着手,李副市长说:“如果转正,我就要离开永城了,讲老实话,我是真的舍不得离开永城。”
“矫情,你是根本就不应该从政。”刘立杆骂道。
“那我能干什么?去你的‘人家旅业’跟着你干?”李问。
“好啊,好啊,我举双脚欢迎。”刘立杆说,“就怕你从政上了瘾,戒不掉。”
“鬼扯。”李副市长骂了一句,接着和张晨说:“走走,送我回去,去办公室准备一下,我要出差了。”
张晨启动车子,把李副市长送进了市府大院,在大楼前停车,三个人下了车,握手告别,李副市长走进了大楼,张晨和刘立杆回到车上,张晨正准备启动车子,他的手机响了。
张晨接了起来,孙晋在电话里骂道:“张晨,我看到你了,和你在一起的,那个是不是刘立杆,你什么意思,张晨,到了楼下都不上来?”
张晨歪下脑袋,透过前挡风玻璃,朝三楼孙晋的办公室看看,阳光在窗玻璃上晃眼,什么也看不清,张晨笑道:
“我是怕你日理万机,没有事情不敢打扰啊。”
“少废话,快点上来,我在办公室。”孙晋说。
张晨和刘立杆,接着去了淳安和丽水、衢州、温州下面的几个县,从山里跑到了海上,谈成了十几个项目,有这十几个项目,刘立杆说,这就是我孵蛋的母鸡们。
很快,它们就会孵出几十个项目,像民宿这种项目,一个县搞三四个是不嫌多的,一家民宿只不过几个房间,只要“人家”的名气打出去了,不愁客源。
和宾馆酒店不同,民宿是以客人的自助服务为主,住民宿的客人,很烦有人打扰他们,也不用提供餐饮服务,或者只是很简单的餐饮服务,一家民宿,只需要三名服务员三班倒就可以,连水电工都只需要在当地招兼职的,有需要的时候,才一个微信过去。
这样,民宿的日常开支很低,如果从单个房间的收益比来说,它们比五星级酒店要高很多,许多的五星级酒店,特别是县城里的五星级酒店,多少有点打肿脸充胖子的感觉,凭他们的入住率,要维持那么庞大的人员开支,很艰难。
所以很多五星级的酒店,开着开着,就变成了一个半吊子。
这些项目,都是老同志们帮刘立杆已经联系好的,所以他们到每个地方,人家基本都还卖面子,加上大多数人,看到了张晨,或拿到他名片的时候,马上就想起了他是谁。
不知道张教授的,也不止一次去过杭城的土香园大酒店吃过饭,知道他是杭城这家最大酒店的老板,自己回杭城之后,还要和他打交道,大家都客客气气的。
事情办得很顺利,回到杭城,张晨就要开始帮刘立杆设计,一个个这么小的项目,就不需要请雅克或者杰森他们,这点自信张晨还是有的,他把这个也当作是自己的一个挑战。
好久没有进行过这么系统性和密集的设计了,他决定把这次帮刘立杆设计民宿,就当作是对自己一个阶段性的总结,把这一个个项目,就像他早年准备服装秀那样,一个项目就是一件服装款式,款式不一的产品汇集在一起,最后蔚为大观。
他只需要画出一张张的效果图,其实在现场看着那一块块地的时候,张晨已经有朦朦胧胧的感觉,他需要把这朦胧的感觉深挖下去,最后落到纸上,效果图交给谭淑珍他们“锦绣中国”下面的设计院,由他们再去做结构设计。
他们在外面跑了一个多月,回到杭城待了两天,张晨拿出纸笔,准备开始动手干,把这十几个项目拿出来的时候,刘立杆却来叫他,说是要去湖州和嘉兴下面的几个县市转一圈。
张晨骂道:“你他妈的就不能放过我,让我好好干活?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三陪。”
“不行不行。”刘立杆说,“张教授的这一面旗帜,还是要让我打一阵。”
张晨把手里的笔往铅画纸上一扔,问:“那这些项目你还要不要?”
“不急,地已经拿下了,就慢慢做,不是和你说了,我要做成一个个精品,精品就是要慢工才能出细活。”刘立杆说。
张晨无奈,他觉得自己躲是躲不掉了,这个家伙会死缠烂打,自己就是想好好画,也不可能,这家伙会一直在边上鸹噪。
张晨叹了口气,他说好吧,那我们明天走可以吗?
“别明天啊,要走就马上,我下午都已经约了人了。”刘立杆叫道。
张晨瞪着刘立杆,刘立杆哈哈大笑,他说:“张晨,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张晨问。
“我觉得我们在一起做事,配合得还蛮好的,简直是天衣无缝,怎么样,要么你来我‘人家旅业’参一脚?”刘立杆说。
“滚蛋。”张晨骂道,“钱不够你来拿,想拖我下水,没门。”
“不是想拖你下水,我是另有所图。”刘立杆说。
“你想干嘛?”张晨问。
“想亲上加亲啊。”刘立杆说,“当北北和南南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想起了他们的老爸,你说,我们在他们眼里,是不是有两个垦荒战士的感觉?”
刘立杆说完乐不可支,张晨也笑了起来,还真是,他觉得自己和刘立杆,还真的有像是老张和小昭爸爸,那两个垦荒战士,区别只是,那两个垦荒战士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也不会像他们这么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