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很忙,小昭也很忙,这一段时间,小昭的妹妹和弟弟,都是贺红梅带着他们在玩,贺红梅有时间,又有车,就是她去机场接的小昭的妹妹弟弟,他们两个,住也是住在她那里,本来,张晨和小昭,是想让他们住到群英服装厂的宿舍里的,但毕竟太小,不放心。
贺红梅大包大揽地说,我那里一个人住,还嫌太冷清,幺妹和瓜娃子跟我住,小昭你总放心了吧?
小昭说放心放心,那就都交给你了。
小昭的妹妹和弟弟,也很喜欢贺红梅,两个人就像两条小尾巴,跟着贺红梅,贺红梅走到那里,他们就跟到哪里,连贺红梅早上起来去市场打包,他们也跟在后面,市场里的老板问,贺红梅就说是自己的弟弟和妹妹。
这一跟,一个暑假都快跟过去了。
贺红梅和张晨小昭说,两位老板,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买车,要么买房,你们总不能老是这样,每天来去要吴朝晖接送,像我这样自己开车,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多方便,你们买不起车吗?
还有,家里来个人,又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要安排到集体宿舍里去,亏你们想得出来,你们是小气,还是你们买不起房?
张晨和小昭看着她,贺红梅转头问小昭的弟弟和妹妹,你们说,你们下次来,想不想住姐姐家里,坐姐姐开的车?
妹妹点了点头,她说想,我下次来,还要和姐姐住。
弟弟也说,坐姐姐的车好,嗖嗖嗖,姐姐开车,把其他的车都超过去了。
弟弟和妹妹,显然会错了意,张晨和小昭大笑,贺红梅也笑,她摸着弟弟妹妹的头,很喜欢他们就这样搞错。
“你们别笑,这两样,你们最少总要选一样,不然连我都看不下去,我要采取行动。”
“什么行动?”小昭笑着问。
“我来抢钱,我不管,我到你们财务部,到下面收银台,看到钱就抢,抢了钱我去给你们买。”贺红梅叫道。
“那你会被警察,啪啪,一枪打死的。”弟弟叫道。
“笨蛋,你这是两枪了。”妹妹骂道,“我不要,我不要红梅姐姐被打死。”
张晨、小昭和贺红梅,笑得直不起腰。
张晨和小昭,觉得贺红梅的话有道理,还真的认真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买车的话,还要先去学驾照,这驾照,又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拿到的,没有驾照,买了车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要人开车送,不如先买房。
现在小昭每天在店里上班,张晨大多数时间都在群英服装厂上班,两个地方,走走路也就十几分钟,他们就想,要么就在这附近买一套房子,这样上下班也方便。
结果他们找了几天都一无所获,就这附近,包括城区里面,哪里还有房子卖,那时候各个单位的房改刚刚开始,动作快的,房子也到了个人的名下,但没有人会把自己住的房子卖掉的,卖掉了他们住哪里去?
只有在杭城的城郊,才有一些房子在卖,就是这些房子,也都是人家单位造的,分到人手里以后,那一对夫妻,男女单位里都分了房,或者家里就有老房子,单位分了房后,嫌远,才把它们卖掉。
像贺红梅买的房子,就是这个情况,人家夫妻,上班都在市区,单位里分的房子在四季青,心里嫌弃住到了那里,就像是变成了乡下人,房子一到个人头上,就赶紧卖了,还是和父母挤在老房子里。
张晨和小昭,觉得要住到城郊去的话,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继续住在房东大哥家里,那里离三堡的厂近,方便,也住习惯了,心里真舍不得搬家,不然,他们就是厂里的宿舍也可以住啊。
算了算了,既然找不到合适的房子,两个人就打消了买房的想法,商量着稍稍空下来,还是小昭,先去学开车,学会以后买了车,她可以每天开车带着张向北,张晨怎么来去,都方便的。
张晨每天,还是搭着吴朝晖的车,从三堡到群英服装厂,心想,就这样也很好,他早上起来,可以先去厂里,看看厂里有什么事情,安排一下,接着就去体育场路,晚上还是回到厂里,有什么事,又可以当天解决。
群英服装厂的生产规模,已经饱和了,他们以后的产能扩张,他们的根,还是在三堡厂里,在一天比一天高起来的新厂房里,自己真住去了其他地方,回厂里又不方便了。
群英服装厂的生产稳定了以后,魏文芳回到了三堡厂里,群英服装厂,说穿了更像一个大一点的加工厂,没有采购,没有销售,生产出来的产品,每天不是拉到延安路店里,就是拉到三堡厂里的配送中心,需要的面辅料,也是从三堡拉过去的。
这样的工厂,业务很单纯,事情也很单纯,只要有赵志龙一个人在管生产就可以了,设计中心张晨自己在管,财务部是小昭在管,厂里连工人都已经招满,不再招新工人,魏文芳这个办公室主任,在那里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虽然她本人更喜欢在体育场路上班,但待着没事也受不了,她还是要求回来。
其实回到了三堡,好像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可以做,但三堡毕竟还是一个大工地,魏文芳就东管一点,西管一点,一天下来,自己想想,管的都是鸡毛蒜皮的事,好像也没有具体做什么,心里就觉得有些闷。
再看到张晨他们的事业做得蒸蒸日上,心里又有些羡慕。
魏文芳其实是个心很大的人,心不大,她怎么敢去闯海南,而在海城待过的人,心想不大都不可能,海城撑也把你的心撑大了,除非像吴朝晖这样没心没肺、胸无大志,又随波逐流去了海南的人。
她魏文芳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卖过一整幢的宏宇大厦,那可是比张晨小昭他们现在在做的还要大的卖卖,魏文芳就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去创业?
她和吴朝晖商量,吴朝晖说,创什么业,赔了怎么办?就现在这样,不是很好?
魏文芳骂他没有志气,说人家都可以创业,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创业,你还想一辈子都给人打工?
吴朝晖是个没主见的人,魏文芳看中他,也是看中他什么都会听自己的,既然魏文芳坚持,吴朝晖就说,那你去想好了,等你想好了,我们再早点去和张总说,不能撂挑子就走人,那太不够意思了。
“那当然,笨蛋,你以为我连这个也不知道?我们就是创业,说不定也还需要张总和小昭帮忙,他们是已经有基础有关系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他们要是能帮我们,那我们的创业,就成功了一半。
“你看看原来我们公司,虽然表面是刘总在忙,但其实还不是要北京支持,北京的支持一旦没有了,公司还不马上就垮了,连刘总到哪里去了,现在都不知道。”
魏文芳说着,吴朝晖觉得有道理,反正魏文芳说什么,吴朝晖都会觉得有道理。
说到了关系,魏文芳就想到了张晨带她去见过的柳副主任,那可是一个大官,自己要想办法再去和他接触接触,最好能请他吃饭。
魏文芳亲眼见过刘立杆是怎么管理和经营公司的,也见过孟平他们的公司是怎么运转的,她就觉得,自己的能力和本事要有,但方方面面的关系也要有,不管是刘立杆还是孟平,甚至钱芳,身上都有很多自己要学的东西。
当然,张总也是。
自此,魏文芳一边每天还是认真地工作,一边也在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创业,认真工作,她觉得就是张总教她的,把每一件事都做完美,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这样,即使是接手群英服装厂这么个烫手山芋时,你每天一点点地去做,最后总是能在做中找到机会。
孟平、刘立杆和张晨,魏文芳觉得他们就是三个类型。
孟平是那种有领袖气质,登高一呼,会有很多的人跟着,替他卖命的人,这种人,他最大优点就是,他做事从来不会计算个人的利益得失,你跟在一个不计较个人利益得失的人后面,你要是计较,你自己都会觉得太自私、太猥琐。
这样的人,从来都是只会觉得世界太小,而不会觉得世界很大的。
刘立杆更像是一个艺术家、谋略家、幻想家,就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那种人,他的想象力很丰富,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东西,他也是从来不会畏惧摆在他面前的世界有多大的人,你给他多大的空间,他就能想到怎么去改变这个空间的办法。
但也正因为他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有些时候,会让他忽略掉很多细节,这些细节,不起眼,但有可能,最后就是这些细节,会让他全盘皆输。
张晨呢,魏文芳觉得,他看起来好像比那两个人更单纯,但其实他更复杂,更让人捉摸不透。
他对世界没有那么大的企图,从来都是机会摆在他面前,而不是他去寻找机会,刘立杆和孟平,都是会去寻找机会的人。
但不是每一个人,机会摆在面前时,都可以抓住的。
张晨是一个完美主义着,努力地想去做好每一件事,甚至患得患失、瞻前顾后,看起来犹豫不决,缺乏决断力,但往往就因为这样的性格,让他这个人,变得韧性很足,很难被折断,面对任何机会,都会努力去抓住。
有时候被动地被机会选择,他的个性,也会让他不会回避,只会努力想去做好,也正因为这样,他对细节的考虑会更多。
不知道是不是他是学美术的原因,学美术的,是在一张白纸上画画,你画上去的每一笔,都会决定你这幅画的成败,你必须对每一笔每一个细节负责,画坏了,你也要自己想办法去挽回,没有人可以帮你。
就像碰到两分这样的事,如果是刘立杆,魏文芳觉得,他可能会直接拿出一叠钱,给你,让你去解决困难,不太会像张晨这样,自己跑去别人家里,看了问了,好像没化什么钱,但对两分的帮助,却更大,钱能解决人家一时的困难,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如果自己是两分,魏文芳觉得,自己会更感激张晨。
魏文芳一有时间,就喜欢琢磨这些事情,她觉得,想事情很多时候,比你经历事情,会让你更快地成熟,也更能认清这个世界,认清人,她是从一个小地方来的,不可能见过多大的世面,但因为喜欢琢磨,魏文芳觉得,让自己变得不那么小家子气。
在这一点上,她觉得自己又和张晨挺像的,他也是一个内心的世界,永远比他外在表露出来的要大,要复杂,甚至细腻的人。
魏文芳想到这个,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