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昭昭早听陈温说过考校的事宜,所以这一日并不紧张。
她自病好之后,兢兢业业看了两日的书,已然觉得是没问题的了,更何况院长又多给了她三日时间,叫她再好好准备准备。
现如今,她坐在白鹭堂里,等着学究或是哪个师兄过来。
身后渐传来鞋响,听步子,是个年轻的,她兴味盎然,带了莫大的期待回头。
“沈二哥哥?”
沈愿走到她面前落座,眸中带笑:“五妹妹见到我很是惊讶啊。”
“不惊讶,不惊讶……”
程昭昭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问:“怎么是沈二哥哥你来考校我?”
“我是你师兄,替你考察课业情况,很奇怪吗?”
沈愿说笑着将卷子递到她面前。
卷上字不多,说好三题便真是三题,每题都只有简短的两句话,余下大片的空白,都是留给程昭昭写的。
程昭昭接过,粗略扫了遍题目,咽了下口水,真诚地瞧着他:“难吗?”
“不难,只要你认真准备了,就不难。”
“好。”
程昭昭且信他一回。
但是想起陈温同自己说的,又问了一句:“不是说当面考校,口头提问不必书写么?”
“本来是不必的。”沈愿似笑非笑,意味深长。
“但是今日负责考校五妹妹的原本不是我,我是替旁人过来的,所以,我得收走五妹妹的卷子,交给那人和院长。”
“原来如此。”
屋外的蝉鸣和鸟叫间隙往复,山林树影轻晃,程昭昭提笔,大有日头东升之势,鲜气十足。
待到一炷长香燃到尽头,她才终于落笔。
“写完了?”
“……写完了。”
她的脸色已然没有了先前的轻松与愉悦,沈愿可以看出,小姑娘在强装镇定。
付清台当真是不留情面。
他憋着笑,想了想,多问了一句:“五妹妹想去哪个学堂念书?”
这是可以说的吗?
说出来万一实现不了,岂不丢人?
可她还是如实相告:“明晖堂。”
沈愿“啊”了一声,“明晖堂挺好,的确挺适合五妹妹。”
程昭昭眼中渐渐又有了神采:“当真?”
“当真。”
沈愿这么说,是她可以进明晖堂的意思吧?
程昭昭脸上渐扬起笑,“多谢沈二哥!”
—
沈愿带着她的卷子去交给师长,回屋见到付清台正坐在窗边沉思。
“付师兄,你好狠的心。”
他进门便是好一阵哭诉。
“你可知那程家五妹妹原本信心满满的一个人,答了你的卷子之后,都变成何样了吗?好好一朵娇花,竟立马就蔫了!”
付清台回神,“正常,我叫她看史记,是想她钻研琢磨透了再来考试的,她只用了两日便说自己可以了,自然是不可能的。”
“真不心疼?”
沈愿附过去提醒,“她想去明晖堂,可是我瞧她答的那些题,顶多够她去悬知堂。”
付清台点点头,“悬知堂挺适合她。”
“……”
沈愿很想提醒他,你这样将来是很难得到姑娘家的心的,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自小到大,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只给你指一条明路。”他大发菩萨心肠道。
“等结果出来后,五妹妹必定伤心,你乘虚而入,拿着卷子,好生去同她说理,帮她一一解答问题,当个贴心博学的好师兄,顺便,肩膀借她靠一靠,她心里头,必定对你会有另一番改观。”
“……”
“她自会找衔青帮她分析,轮不到我。”
付清台攥紧手中的信,薄汗浸透了纸张背面。
沈愿瞥了眼,“你爹娘又催你回去了?你没告诉他们,你马上就要启程了吗?”
“没。”
他定定瞧着沈愿。
“他们要我留在山上。”
“昂?”
沈愿不是很懂,上个月还催着人回家的英国公夫妇,怎么下个月就改口了。
“该不会是,因为程家五妹妹到了,你爹娘要你留在这山上照顾她吧?”
他轻笑着,俨然只是调侃的语气。
可他调侃中了。
瞧着付清台复杂的神色,他渐渐有些回过味儿来:
“你爹娘想要你娶程昭昭?”
—
苏衔青在女舍外等了程昭昭很久。
看见树荫下那抹娉婷而来的身影,他忙上前,“表姐如何?”
程昭昭本觉自己发挥不是很好的,可是沈愿那话又颇给她希望,她便中规中矩道:“我把纸都写满了。”
苏衔青大喜:“如此看来,那些题表姐都会做?”
“算……是吧?”
苏衔青大松一口气。
“我还担心表姐不怎么会,想来为你看看题目呢,既然如此,我便能放心了,表姐今日便可收拾收拾,估计最迟傍晚便能出结果,明日便可上学堂了。”
“好。”
想到上学堂,程昭昭还是有些兴趣的。
苍南山书院学堂不分男女,只看课业成绩,她长这么大,还未跟男的一道上过课呢。
在上京,唯有云阳侯府家女儿众多,又是世代读书的文官清流世家,家中开有女学堂。
她依着祖父爹娘的面子,跟其他官宦小姐一道,都在那念书。
不过那书念到十四便都不念了。
对于世家小姐们来说,及笄待嫁的年华,还有远比读书更重要的事情。
程昭昭读书一直是个半吊子水平,上课游神胡思乱想的事情没少干,诚如苏衔青所言,相比史书策论,更吸引她的,是民间话本里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所以她才接受不了付清台的冷漠。
在她看来,夫妻间就不该是那样的。
可是付清台已经是最接近话本里描述的神仙公子了,同他成亲都那样,程昭昭更不敢想,跟付家退了婚后,爹娘又会为她寻怎样的人家。
拥有过最好的,如何还能瞧上其他的?
索性她就逃出了京城,跟着表弟来苍南山,等静静心,过个一年半载的再回去,剩下的事剩下再说。
在等结果的时候,她像模像样,为自己写了一份每日的时辰计划表,为她日后的读书生涯做好了充足准备。
恰好陈温来看她,见了她的安排表,连连摇头。
“辰时起,太晚了,寻常卯正就得起,早晨念书记性好;夜里倒是可以早些安睡,灯下看书伤眼睛。”
“那时辰不是用来看书的。”程昭昭道,“是我打算饭后消遣,在山间玩耍的。”
“消遣玩耍?”陈温似瞧见了什么稀奇的事情,“待你上过邢学究的课,就再也不会想要在山间消遣玩耍了。”
程昭昭不解:“为何?”
“小姐,小姐!”
山月突然从外跑回来,打断两人的聊天。
“您的成绩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收看大型差生自信现场:《我把纸都写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