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难了的楚垣夕很快挂掉和伊丽莎白的通话,然后问冯林:“话说你那教授到底怎么样?愿不愿意视频一下?”
“视频聊聊当然可以了,但是你跟人家视频是招聘性质的,人家教授不要面子的啊?没答复我呢。”
楚垣夕说的是给小康找商业顾问的事情,冯林上总裁班时候那个教授叫梁可年,楚垣夕一直想约见一下。其实春节之前冯林就居中给他们牵过线了,结果没想到大事不妙耽误了下来,但是联系还没断。
只是楚垣夕找顾问也不能随便找,要透露很多企业信息甚至秘密的,所以肯定要仔细,不可能微信里聊两句就让人家来,那不但儿戏也不尊重。
所以现在打算采用一个这种的办法,可以称之为“云面试”。这里当然就有一些人情世故的问题在里边了,特别是楚垣夕要冯林非常直接的,不带任何隐晦的提出要求的时候。这是他的沟通方式,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摆明车马,不要左想想右想想管那么多虚的,这样效率高,只要把话说清楚就好。
但是人家沉默了,可能需要考虑?楚垣夕觉得还可以再努力一下,于是让冯林再催催。“话说你先给我介绍一下他吧?也怪我,一直也没仔细问过。教授多大年岁啊?”
“跟你差不多大。”
“啥?”楚垣夕很明显的一怔,国朝的称呼“讳副”,所以称之为教授的时候也有可能是副的,不过30多岁的副教授其实也不错了。
“30出头的教授?正教授副教授?”
“啊……这个我还真不特别清楚,似乎是副教授,等我给你问问。不过上来就这么问合适吗?好像特看不起副教授似的?”
“都已经明说了是招聘性质的,早晚都要说清楚的好不好?有什么看不起的?我更看重的是真材实料,但是你处在这个序列中,职级一定程度上意味着你的人脉,肯定有影响的好不好?顾问不止是顾和问啊,你要真是只出个脑子那就相当低效了。”
结果很快对方回了信,冯林把手机拿给楚垣夕一看,人家跟冯林说的是:我是师资博士后改的特聘副研究员。
研究员这个词看着不如教授高大上但其实是一个职级,副研就是副教授。但是这个师资博士后改特聘副研是什么意思咧?不混科学口的楚垣夕和冯林大眼瞪小眼。
这时就体现出云面试的好处了,要是当面的话,人家一说,自己这边毛都不懂,不免露出尴尬的笑容。
好在对方答应视频了,而且不是随便视频,是正式的,不用着正装,但是要正式的分配出一定时间,认真对待。
视频一接通楚垣夕就感觉有点莫名其妙的眼熟,仿佛这人在哪见过的感觉?双方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我,然后开始进入正题,楚垣夕先说了说小康的情况和需求,然后开始提问。
不绕弯子的好处就在于,约的时候就说了是以招募为目的的,那么对方既然答应进行沟通,就是有应征的意愿和想法,因此什么都可以直接问。但是之前要是约的时候直说聊聊,那么考题一类的提问就显得很失礼。
当然了,楚垣夕没问啥叫师资博士后该特聘副研,这个可以以后再百度。楚垣夕问的是:“您对软银孙大圣痴心不改一定要救WeWork怎么看?是什么原因驱动他不惜代价不计成本一定要这么做的?”
之所以提这个问题是因为这算是一个世界性事件,经济领域内的所有人最少都知道,不可能说因为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没听说过。这样,对方有没有思考的习惯和能力,通过这类问题就可以快速的定性。
此时肯定不能拿小康的事情来提问,用国内的著名经济事件来提问呢也不是不行,但是考虑到并不了解对方的深浅,万一对方跟当事的某一方有所牵扯呢?也不大合适,所以拿孙大圣开涮正好。
只见对方略一寻思,然后鼠标键盘一通操作,紧接着看了看电脑屏幕,然后微微一笑,“这个啊?这得从孙大圣的成长经历里边找答案。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大圣他老人家1981年东拼西凑了一亿円,结果从中拿出一大笔用来做办公环境,然后免费租给软件公司们使用。
紧接着他就靠这个关系跟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哈德森软件签了独代,迅速把岛国市场给扫荡了一遍。所以说,没有人比孙大圣更懂怎么挖掘共享办公的深层次价值,亚当诺依曼也不行。孙大圣迷之自信,可能还觉得自己抄到底了呢?”
楚垣夕心说您电脑里存着的好东西不少啊?不过这样也是可以的,相当于开卷考试嘛,开卷考试的考生不需要把所有东西背下来但是知道存在哪也行。
对方这个答案非常符合楚垣夕的世界观,他始终相信孙大圣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还要allin到WeWork里,必然有着百倍的自信,能够从更高维度释放出WeWork的能量。要知道,不管WeWork怎么腰斩,它的体量毕竟已经充起来了,架构毕竟已经搭好了,是一个海纳百川的结构,也是整个地球上的独一份,在孙大圣眼中的价值和在其他人眼中肯定不一样。
只听梁可年接着说:“现在很多人都说孙大圣遇到困境是被WeWork套牢了,其实不是的。他最致命的一笔投资是收购米国的电信运营商Sprint。投了Sprint不要紧,还试图并购T移动,通过资本运作变成米国第一的电信巨头,结果失败。”
“您说的太对了,我完全同意。”
楚垣夕顿时感到对面的人有见地。2012年妄想买下米国的命脉产业实际上是孙大圣由盛转衰的转折点,特别是自信满满的打算并购T移动的时候被时任大统领奥观海狞笑着签署行政命令所中止,理由是“反垄断”,呐,名正言顺。
但是当时还看不出来这种内伤,因为软银仍然握有阿里大量的股票。但是后来为了填上Sprint的大坑不得不减持阿里,虽然外观依旧强大,但明显在不断的削弱底蕴,结果仍然爬不出这个泥潭。
到了目前,当然,瘦死的骆驼仍然比马大的多,特别是千亿$基金愿景的募集使得孙大圣看似走上浪潮之巅。但不要忘了,愿景基金实际上是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因为这份基金中相当一部分的钱不是募资募来的,而是贷款,要交利息。
因此孙大圣才沦为楚垣夕的面试考题。这也是当初软银大中华区的负责人来小康洽谈投资的时候楚垣夕毫不犹豫的回绝掉的原因。小康当然需要钱,但有些人的钱不好拿,到时候变成阿里砸盘黄团的场景可就不妙了。
正在这时,屏幕里,梁可年背后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在网络那头往屏幕里看。
楚垣夕不由得擦了擦眼睛,只听梁可年说:“爸,我这远程办公呢。”
“办公?办什么公?我听声音耳熟啊,让我看看,这不楚垣夕么?”
“哎哟,老梁?居然是你?”楚垣夕一脸懵逼的看着屏幕里出现的眼镜老头,此人正是原《乱世出山》概念的拥有者,原世界中做成映画IP还卖掉了的老梁。
他是出身于科研口的,到现在还拿着计算所的津贴,只不过基本上已经解甲归田了,年岁比楚垣夕可大的多,今年差不多六十岁上下。楚垣夕认识他,还要追溯到当年刚进鹏飞科技的时候,做一个AI项目的产经,需要计算所的资源,因此才和老梁搭上线。只不过人家很快就下海自己开公司了。
没想到,梁可年一个经济学副教授,居然是老梁数学专家的儿子。
当初楚垣夕刚穿越不久,筹划自媒体创业的时候是向他取得过口头的IP授权的,本世界中因为没人奶他,这个映画IP没有做成,更没有卖掉,甚至没有注册知识产权。作为一个原世界验证过内容的IP楚垣夕就靠脸大直接讨过来了。
然后,经过声叔的思辨过程之后,改了朝换了代,从隋朝前移到南北朝,当然也就全部推翻了老的内容。因此现在的《乱世出山》只保留了名称以及精神内核,整个内容完全换掉了,也没有任何知识产权方面的瑕疵。
只听老梁说:“噢,你说有人打算聘你,就是他啊?我跟你说,这小子拿了我的小说改巴改巴卖了三百多亿,就给我发了个红包,你可得小心点!那个红包还是前年发的呢!”
“哎哎哎,我前两天没给您拜年啊?老梁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楚垣夕立刻叫起撞天屈来,“咱们什么交情啊?给钱不就没意思了吗?再说发红包的时候我不是还没赚钱呢吗?”
“嗯,赚到钱就不发红包了,我懂,资本家就是这么善于精打细算。”
楚垣夕顿时闹了个红脸,当然,更尴尬的是梁可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只听他爹说:“你上楚垣夕那干点事情正好,早跟你说了这个师资博士后不是人干的事儿吧,你偏不信,我可是老科研了。正好让楚垣夕给你交了违约金,反正他有钱。”
楚垣夕倒是知道老梁就是说话直,别看他一口一个钱字仿佛离开钱就活不了似的,其实很大方,当初把《乱世出山》让给自己的时候是什么要求都没提的。饮水思源,于情于理也应该给老梁一些补偿,类似于当初和声叔签署的补充协议那样。
当初,在《乱世出山》漫画已经闯出名堂,获得不错的数据之后,楚垣夕后找补了一份补充协议(389章)。有鉴于声叔在工作过程中进行内容创作,IP归属的模糊问题,给付了一百万的润笔费用,了结所有未尽事项,确认权利归属。
这是合乎情理的,给老梁同样数量的现金,应该可以让双方都满意。
但是怎么补偿老梁是个问题,肯定不能签什么补充协议。因为在巴人游戏和《乱世出山》IP打包卖出之后,突然再弄出一个协议,还是牵扯到《乱世出山》版权的,盖上巴人集团的公章,那成什么体统?
不过即使在这个时间,楚垣夕也丝毫没有把梁可年直接无脑招过来然后给予高薪的想法,用这种方式回报老梁虽然最容易但并不在他的选项列表中。
因此楚垣夕听老梁这么说完,立刻给他踩刹车:“哎哎哎,梁教授去不去小康跟这个可没任何关系啊,有能力有意愿,缺一不可。”
“嘿,这还嫌弃上我了?”老梁那个老花镜在屏幕里反着光看不到眼神,但是看动作是气定神闲,“我这儿子,虽然眼光不太行,但是能耐还是可以的,不然也不能师资博士后都能改成副研。”
“是特聘的副研。”楚垣夕补充,虽然他毛都不懂,但是肯定知道特聘和不特聘必定存在差距,特别是,老梁刚才还提了“违约金”这个词,就更容易联想了。
果然,老梁嚣张的气焰为之一滞,说了声:“咳,反正你们谈吧。”然后消失不见。
结果没想到等到梁可年再开口,居然主动说起了这个师资博士后,然后楚垣夕才知道是还有如此坑爹的制度。
首先博士后是什么?博士后并不是学位,也不是职级,而是一个工作职务,是具备博士学历但还不具备独立获取项目的资质和能力的青年科学工作者们暂时栖身的一个灵活的岗位。即使已经是副教授的科研工作者也可以去别的博士后流动站“入站”做课题,当然这比较少见。
正常的科研人员在研究生阶段以及毕业之后可以通过助教-讲师-副教授-教授的路径晋升,但是考虑到实践,通常是在老板的羽翼之下成长,通过老板巨大的承接面分润课题和项目,以及经费。
但是如果在成长起来之前发现老板的课题方向全都不是自己感兴趣的,或者想要改弦易帜,就会失去拿项目的来源,在原先所属的科研单位要编制更难。这个时候就需要通过博士后岗位进行过渡,去另一个科研机构入站,做自己愿意做的课题。
然鹅,师资博士后则不然,是高校想找老师但是没编制的时候行使的权宜之策,借用博士后指标,招来的博士后不从事研究,而是从事教学工作。
而它坑爹的地方在于,学界的规则和社会上不一样,虽然也签合同,但是承诺编制是不可能写进合同的,只能写“通过审核给予编制”,而违约金之类却必然要写明数量,因为博士后也是有待遇的。
因此,给编制的条件,高校可以随时变,口头承诺没有任何意义。更坑的是待遇也会变,但合同里写好的违约金不会。
最坑的是教的课。说到教课梁可年可以苦笑一整年,像冯林的总裁班这种野鸡班还算好的呢,他一个研究区域经济的,居然还教过政府审计这门课,什么脏活累活本校老师不愿意教的都怼给师资博士后。
楚垣夕一听就懂了,政府审计不在政府里干个几年是不可能掌握的,属于非企业审计,跟普通审计学的差距就像文科和理科一样大。要不然老梁能满身都是糟点么?
不过这都能让梁可年给争取到特聘副研究员的title,虽然还是没有编制所以叫特聘,但是待遇总归是比师资博士后的时候好多了。
间或,楚垣夕也介绍一下巴人和小康的事情,而且明显比一开始放的开。老梁这个儿子,就算最终不聘过来,至少是个靠谱的人,某些不是机密的事情完全可以聊一聊。而且也不用具现在小康,如果他真的来做顾问,虽然主要是顾小康的问,但是巴人的业务肯定也要了解,不然没法配合。
等他说完巴人的孵化和DKP制度以及小康的OKR任务制度之后,梁可年脱口而出说:“这不就是3M的15%法则么?”
楚垣夕略一寻思,倒是确实有点像,神似。
3M在今年春节期间肯定名声鹊起了,是个米国大厂,不但是口罩大品牌,还生产非常多品类的产品,工业品、消费品、电子产品等等,妥妥的世界顶级制造商。
他们有个规定,研发员工不论身份,可以拿出15%的工作时间来研究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什么都可以,不一定非得向公司产品线靠拢。并且通过这类研究确定可行性之后,公司不但给予资金支持,更关键的是允许来自不同部门和项目组的成员们灵活的跳出原项目组,让这些志同道合的人结合成新的产品培育组。
楚垣夕可是知道最后这条有多难,因为如果是出色的员工,“原项目组”的组长肯定不乐意,肯定是百般阻挠。这种允诺的“灵活”,难点不在于找到愿意干的人,而在于保证他们能够自由结合,以及保证他们失败之后还能回到原来的岗位或者在公司内找到其他合适的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