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此刻并不知道,王晨觉得做好人,就该做到底。所以王晨在挂了电话之后,快步的走出办公室,老远的看见李树堂正在下楼,急忙过来招呼。
“李书记,有个情况我想反应一下。”
李树堂驻足回望,顿了顿说:“下楼去说吧。”
王晨点点头,跟了下来。走到停车场的大树下时,李树堂停住。
王晨上前压低声音说:“纬县的杨区长反应了一个情况。”王晨谨慎的看了看李树堂的表情变化,发现没啥异常,这才继续说:“纬县野兔岭乡的余凤霞,在查的过程中,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杨区长私下里给我打电话,询问她的情况。野兔岭乡是药材基地的重点之一,乡领导班子的稳定和对情况熟悉程度,对药材基地建设还是有相当的联系的。所以,杨区长比较关心她的问题。”
王晨的话说还是比较婉转的,李树堂微微的思索了一下,点点头说:“尊重一下地方上同志的意见也好,在不违反大原则的情况下,我同意放人。”
李树堂说完匆匆上车了,车子开动之后,李树堂的表情才微微的有点变化,显得在思索一点什么。想了一会之后,李树堂突然笑了笑摇摇头。
……
卞伟强显得有点紧张,不过目光中的感激还是清晰可见的。杨帆扫了卞伟强一眼笑着说:“你也不怕你老婆知道。”
卞伟强挠挠头说:“老婆贤惠啊,就是短命了一点,死了三年了。”
杨帆顿时没话,回头看看宾馆的大门,怒了怒嘴巴说:“你们……”
卞伟强顿时慌了,连忙摆手说:“没有的事情,我不过念着旧情呢。再说了,我要找女人,能找不到一个晚上暖被窝的么?”
杨帆也是男人,对于这个问题不会太讲究,微微的点点头说:“注意点啊,别搞出大事来。”
两人很有默契的摸出香烟来,站在门口各自点上一支,宾馆大门的茶色玻璃后面,此刻犹如一个深深的漩涡,似乎稍微靠近一点,就会被吸进去,又或者难以从其中爬出来。
一根香烟还没抽完,突然卞伟强的眼睛瞪的老大,嘴角的烟掉地上了也不知道。杨帆觉得奇怪,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发现余凤霞正牵着孩子走出来。
看见杨帆和卞伟强的时候,余凤霞似乎什么都明白的样子,猛的扭过头去,一阵低声的抽泣。卞伟强明显比较激动了,上前来握着杨帆的手,诺诺的低声说:“杨区长,啥都不说了。”
这个举动,无疑是向余凤霞说明一点啥。余凤霞立刻牵着孩子,走到杨帆面前来,突然跪下,然后对儿子说:“建辉,给叔叔跪下。”
杨帆一时没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扶的时候,母子俩已经跪结识了。杨帆赶紧扶着说:“余书记,不带这样的,你这样我转身走了啊。”
余凤霞看看杨帆,又看看卞伟强,卞伟强赶紧做个起来的手势,余凤霞这才站起来。杨帆微微的叹息道:“余书记,可能还是要落个纪律处分的。”
余凤霞微微的摇头说:“能出来,我也不求别的了。就算回家种地也行。”
杨帆温和的拍拍小男孩的肩膀说:“那可不行,药材基地的事情,还等着你回去主持乡里的工作呢,现在工作组已经下去了。这样,回头我征求一下洪区长的意见。”
杨帆正在说着呢,电话响了,拿出来一看,是洪成钢打来的,不由的笑着接听了,只听见里头洪成钢颇为诱惑的问:“杨区长,刚才市纪委的王书记打来电话,提到余凤霞已经放出来了。市委李书记的意思,是要尊重我们下面的意见。这个事情,很突然啊。”
杨帆当着两人的面,压低声音说:“这个事情是我经手的,黑沟乡是药材基地的重点之一,没有一个能够掌握大局的同志坐镇,我不放心啊。纪委王书记的意见,给予一定的纪律处分。”
洪成钢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过想到杨帆堂而皇之的,似乎找不出什么破绽来。不像是暗中搞小动作的样子,好像也没那个必要不是?
“嗯嗯,我明白了。这个事情你觉得怎么处理比较合适?”
杨帆想了想说:“记过吧!”
洪成钢沉默了一下说:“行,贺书记和苏部长那边,是不是你去通报一下?”
杨帆心里不由暗暗的苦笑,洪成钢还挺滑头的。
“好吧,我会通报的。”挂了电话,杨帆回头朝余凤霞哦笑着说:“余书记,赶紧回家吧。”
……
张思齐走的时候天上下着小雨,杨帆直接把人送到宛陵汽车站后,转身直接奔着组织部来了。昨天李军亲自打的电话,让他到组织部走一趟。
关于纬县领导班子的问题,常委会上一直存在一些争议。曹颖元的是力主从外地掉一位书记去,而不是就地提拔。季云林倒是没有什么明确的意见,选择了沉默。最后还是李树堂本着省委的指示精神,尊总地方上同志的意见,决定了洪成钢担任书记一职。这个地方上同志的意见,究竟谁的意见,那就不好说了。总之是省委希望稳定,宛陵市委希望稳定,纬县的杨帆也希望迎来一段长期的稳定。
李军亲自和杨帆进行的谈话,主管经济的副书记兼常委副区长,在常委里的排名第四。这个安排,多少出乎杨帆的预料。就目前的宛陵市来看,一般的区只有两个副书记,纬县多了一个。
杨帆当然不会有反对的意见,李军还是很详细的解释了,市委是出于对纬县经济快速发展的寄望,考虑到纬县的实际情况,这才作出的如下安排。
组织部的谈话结束后,杨帆被请到了纪委,又王晨陪同,接受了省纪委两位同志的询问,了解一些情况。
次日,市委副书记曹颖元,组织部长李军,联袂来到纬县,就纬县班子的最后觉果,召开了一次会议。确定了常委前四名之后,曹颖元再次重申市委尊重地方上的意见,纬县的领导班子的完善,会充分考虑地方同志的看法。
下午,市委领导离开后,洪成钢主持招来了区常委临时会议。因为大家等经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包括武装部长在内的五个常委,凑在一起讨论领导班子晚上的事宜。
政法委书记、组织部长、纪委书记、统战部长、宣传部长,这五个职务,曹颖元在上午的会议上,已经明确表示,市里另有安排,区里就别惦记了。估计没两天人就能下来到任。会议主要讨论的是,两个空出来的副区长,还有一个就是财政局的位置。由此可见,市委对纬县也在加强控制,一下就塞进来五个常委。
这些都不是杨帆所关心的问题,这个会议开的可谓是和谐之极,一番相互的客气之后,众人落座。
洪成钢首先提出的就是财政局的人选,作为区委书记,人事和财政这两个部分,一般情况下是要抓牢的,现在市里派了组织部长了,这个财政局长的位置,对洪成钢而言就显得比较重要和迫切了。
“今天这个会议,大家畅所欲言,有什么合适的人选都可以提”洪成钢异常客气的,先民主了一下。
杨帆笑眯眯的举起手来的时候,洪成钢的心里还真的咯噔了一下,不过依旧是笑着说:“杨区长有什么合适人选么?”
“我没意属的人选,我想说的是,药材基地全面展开后,我想到省里跑点资金回来,所以这个财政局长的人选,要尽快确定。不然到时候钱跑回来了,没人掌管,那可叫人头疼了。”杨帆在这个会议说这种带着半开玩笑性质的话,引得众人不由一阵微笑,气氛一下就别的轻松了许多。
气氛好了,新区长贺小平依旧是那副沉静的样子,没有发言的意思,专职副书记苏妙蛾,则是拿眼神看着洪成钢,说完之后的杨帆,也在看着洪成钢。
这个场面让洪成钢心里很舒服,不觉微微一咳嗽说:“既然大家没有明确的人选,那我就提一个。我觉得现任市委办公室主任王伟新同志,能力和资历都比较合适。”
这个提议,在很多人的预料之中。王伟新可是从莲花乡一路跟着洪成钢上来的。杨帆听了不由想起王主任的暧昧态度,嘴角不由微微笑了笑。
“我同意洪书记的提议,王伟新同志确实比较合适。”杨帆率先表态,苏妙蛾、贺小平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武装部长还是带着耳朵来的,这就算是全体通过了。
接下来的副区长人选,贺小平提了一个卞伟强,集体通过。洪成钢提了一个孔胜东,照样集体通过。好位置都瓜分完毕之后,杨帆举起手笑着说。
“我有两点想说一下。”众人的目光一起看了过来,杨帆微笑着接着说:“第一点,王伟新同志调任财政局长,政府办就缺了一个主任,我提议由现任农牧局长武钢同志担任。第二点,孔胜东、卞伟强、武钢三位同志的职务调动,是否能够稍微缓几天,等药材基地的事情基本落实了,才正式下调令?我的话说话了。”
众人都以为要出点变故了,谁晓得这么轻描淡写两句,洪成钢没意见是肯定的,政府办是贺小平的地盘。贺小平一脸平静的,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快。
仔细想想,杨帆这两个提议,都没有私心的成分在里面。完全是为了药材基地的建设考虑,眼下这是区里工作的重点,谁吃饱了撑着在这个问题上和杨帆较劲。
接下来的其他局长乡长的人选安排,杨帆一个字的意见都没有,苏妙蛾也出手要了两个位置,也都全体通过。
次日,天难得的晴了。水果商人赵方树找到杨帆,提出开发区的地已经批下来,纸箱厂的奠基仪式可以开始了,希望区领导参见一下。杨帆立刻想洪、贺两位做了汇报,洪成钢婉转的表示,这个事情应该是贺区长的分内事。贺小平则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出席剪彩仪式。
杨帆倒是没有参加这个剪彩仪式,因为艾云从深城回来了,找到杨帆说起黑沟乡的个药材栽培室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上午正式动工搭建。因为是杨帆的事情,又是第一个,所以杨帆必须去。给贺小平打了招呼后,杨帆来到黑沟乡,目睹了第一间占地面积十余亩的药材栽培室的正式动工。
经过一场席卷纬县的政治风波之后,杨帆的药材基地的工作开展的非常顺利。市农行非但没有追那一千万的债,还贷款一千万给纬县。市里的拨款,永泰集团的先期投资也及时的到位。
过了几日,市委关于其他几个常委的正式任命下来了,五个常委每天来一次,忙的组织部的副部长王河,连续跑了五天的纬县。
纬县区常委报上去的提名也得到了同意,没几日市纪委的人也先后撤离云岭宾馆。一切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学校放暑假的之前,忙碌了半个月的杨帆,总算是有了喘口气的时间。随着母亲打来的一个电话,通报三天之后的婚期。
一直在乡里来回转悠的杨帆,总算是回到了招待所。最近半个月,艾云总是有事没事的就来找杨帆,回到招待所的杨帆得知艾云回市里主持厂区的规划后,不由的暗暗庆幸。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杨帆打电话向洪成钢和贺小平请假。没有丝毫问题,假期批了下来。说实在的,过去的大半个月内,这两位对杨帆的工作态度实在没啥可挑的。区里的任何会议上,杨帆除了分内的事情,从来不多说一句。对于上面三位常委的态度,总是客客气气的,丝毫没有一种凌驾的姿态。
和来的时候一样,拖着一个箱子,背着一台本本,杨帆悄然出门。站在走廊时,看见院子里陈太忠站在一辆金杯车边上。
杨帆笑着下楼,陈太忠上前拿过箱子,驾驶位置上的侯卫东微微的点头。
“都忙完了?”杨帆上车之后笑着说,侯卫东点点头,低声说:“对方很配合,煤窑那边其实就剩下七八个,其他人都跑了。沈局长带着公安局的几十个人,在黑沟乡呆了十天。”
车子开动,侯卫东接着说:“步嫣手下那个能打的,也是部队上下来的。人倒是非常的规矩,大家见了面,相关的手续出示,他们就表示可以接手了。我和太忠哥商量了一下,把他们挽留下来了。”
这时候陈太忠在边上闷声说:“按照您的意思,以前的人经过筛选,留下了一些。待遇方面还要您来决定。”
杨帆摇摇头说:“煤矿那边,你们放手去干。我只提供一个模式罢了,具体的我不管,我只管到时候收钱。”杨帆说着呵呵一笑,陈太忠和侯卫东也跟着笑了笑。
“沈局长昨天打了个招呼,说是下一步要配合有关单位,封了那些黑煤窑。三麻子犯的案子不少,公安一到就藏起来,沈局准备向市局请求通报协查。”
杨帆笑了笑说:“你们别得罪沈局哦,他可是股东之一啊。”
陈太忠这时候笑了笑说:“煤窑的所有权,是不是要办一下过户?免得今后手尾不清楚?”
杨帆心里微微的犹豫起来,步嫣到底该怎么处理,一直有点困扰杨帆。整个案子审完到最后的判决,至少三个月的时间。
“还是等判决下来吧,先不着急说那个。刘铁最近干的怎么样?”
开车的侯卫东回头笑了笑说:“刘老板最近是春风得意的很啊,汽车销售那边,晓云过去呆了半个月,把那帮子销售人员训练的像一支军队,刘铁现在把汽车那一块完全丢给晓云去弄了。最近,刘铁每天都在和那些茶庄打嘴皮子官司呢,梅雨一过,估计就要下纬县来,拿下茶叶货源这一块。”
杨帆听了笑了笑说:“我走这几天,你们都辛苦一点,把家看好了。”杨帆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不觉有点怪怪的,忙活了这么久,发现自己最信任的居然是陈太忠和侯卫东。
原因是什么杨帆也说不清楚,可能是因为这两位都没有太大的野心吧,而且足够忠诚。最关键的一点,杨帆确信,只要自己有危险,这两位会毫不犹豫的给自己挡子弹。
这两位肯定不是那种善于经营的人物,杨帆也没有打算把煤矿经营这一块交给他们去做。不过现在手头人手不足,杨帆也只能暂时的过渡一下。侯卫东和陈太忠,最后还是要回到身边的。
……
独自登上飞机,杨帆踏上了飞往湘省省会沙城的旅途。走出机场的一瞬间,一道强烈的阳光照在脸上,这里的晴朗和宛陵阴霾的天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机场外等候的杨丽影,看见儿子的时候显得多少有点激动,杨帆没有看见陈政和的出现,不由的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杨丽影还是老样子,时间似乎没有能在这个女人的脸上留下太多的印记。牵着儿子的手,杨丽影几次想说点啥,结果都是扭头抹眼泪去了。
上了车子开上机场高速的时候,杨丽影的心态这才算是渐渐的平和了下来。
“你能提前两天来,我很开心。”杨丽影似乎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变成了这么一句平淡的话。
杨帆拍了拍母亲的手,低声笑了笑说:“我现在很忙,就请了四天的假,这两天好好陪着您。结婚那天我就不去参加什么酒宴了,我可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喊您妈,那可是把您叫老了。”
杨帆的话使得杨丽影的身子微微的抽搐了一下,好半天才叹息说:“你还是不能彻底的接受他,我原本以为你已经完全接受了,早知道就不该让你来面对这种场面。”
杨帆有点无言与对的感觉,想了想,踌躇了一番才低声说:“我怎么着也要来祝福您的好事吧。很多东西,不是想避开就能避开的。”
杨丽影沉默了好一会,然后才低声问:“晚上住酒店么?”实际上杨丽影也知道问的有点多余,她连酒店的房间都预定好了,就是因为太了解儿子的缘故。
杨帆点点头,低声说:“住酒店自在。”
杨丽影得到明确的答案后,抬头朝前面的司机说:“去酒店吧。”说完杨丽影回头苦笑着说:“他怕你尴尬,还特意住到招待所去了。”
杨帆显得有点无奈的笑了笑说:“不说这个了,晚上叫上他,一起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