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人形雾气。
要么就是柳子清眼瞎了,要么就是在他眼里,自己的法相就是这么个玩意。
“你具体描述一下?”
“好像……好像有一点星光在里边……很模糊……嗯,现在直接消失了,你是怎么做到的?”柳子清犹豫片刻后说道:“道长,其实你不必跟我装神弄鬼的,这种特效其实除了吓人没有什么用,假如你真的愿意帮我寻找我的妻子的话,一块钱也好,一百块也罢,一万块十万块我都能给你。”
“那么一百万呢。”
柳子清:“……”
“我挺穷的,十万块是我全部积蓄了。”
李云笑了笑,直接转移话题,看着身前的法相,帅气逼人,由灵海构成的神通媒介。
在柳子清眼里,由紫色的雾气和点点星光构成。
“眼神真好……”
……
“在找到你老婆之前,贫道还有一事想要确认,就在你家楼下看看。”李云站起身来,转身说道:“你随贫道来吧。”
柳子清犹豫了片刻,随着李云走出房间。
房子很大,李云带着柳子清走着的时候,柳子清的父亲则是皱眉道:“你要做什么?”
柳子清刚想说什么,李云便笑道。
“无事,只是贫道在作法仪式而已,以道门秘法寻找,你大可放心吧。”
“哼,装神弄鬼。”柳方俞十分的看不顺:“你也是,相信这些东西……唉。”
说完,柳方俞失望的杵着拐杖离开。
只留下疑惑的柳子清。
“跟之前说的不一样,你就说下楼找找。”
“这事贫道只跟你说,与你的家人无关。”
“他是我的父亲,我的家人。”柳子清皱眉道:“你好像不信任他,简直……简直不可理喻,你的内心到底有没有亲情这个概念存在。”
“当然有,贫道会无条件的信任自己的亲人,但他是你的亲人,并不是贫道的亲人,你信任不代表贫道可以信任,明白吗,对于贫道来说,包括你在内,都是陌生人而已……”
柳子清沉默。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此时,李云在客厅里晃悠晃悠,走走停停,看起来真的像在做法事一样。
突然,敲击地板。
地板被打开了一个大洞。
地板下,是空的。
就连柳子清都没想到,自家的地板,居然会有一个那么大的空洞。
到底……
是什么时候开始就有的……
“这是……什么。”
仿佛内心的什么东西崩塌了一样。
看道这地下室的冲击不亚于中了一枪。
“如你所见,是地下室,刚刚贫道……嗯,替身使者找到的。”李云说道:“怎么,不相信么,不相信这个和谐美满的大家庭里,有隐瞒着你的东西……信任感开始动摇?”
柳子清开始干呕,开始恐惧。
看到了这一块大洞后,内心的思想飞速奔流。
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
如果这洞口里有自己的妻子怎么办……
如果……
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
被警察发现了怎么办……
“果然,你是不正常的。”李云淡然道:“你内心想的,和下意识反应的事情,是不同的。”
孽镜台的锁链缠绕在柳子清的身上。
他刚刚内心的纠葛想法倒映在了李云的内心里。
很矛盾。
属于柳子清的部分,在担心自己的老婆是否已经遭遇不测,被关到里面,有一股子仇恨和痛苦。
还有另外不知名的一部分,在担心如果是亲戚们做的话,到底应该怎么办,怎么帮助亲戚脱罪。
“不下去看看吗?你不必为此恐惧,真相这种东西,即使你不想去面对,但它依然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李云高深一笑,充分发挥什么叫做站着说话不腰疼。
一跃而入,跳到这地下室里。
柳子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咬咬牙,跟了下去。
地下室很多灰尘,十分的昏暗,看起来已经很久都没有人进来过了。
这让柳子清稍稍安心了一些。
既然很久没人进来过了,那自己老婆应该不会在下边吧。
毕竟,已经那么久没有人进来过了……
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冲鼻而来。
对于学医的柳子清来说,这味道是那么的熟悉。
“是不是觉得很庆幸,这腐烂恶臭的味道可能不是来自你妻子的……”李云挥舞拂尘,将这灰尘清理了个一干二净。
地下室里,有灯。
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灯。
打开来开,是一具白骨以蜷缩的姿势被关了起来。
关在,一个大铁笼子里。
白骨十分的完整。
笼子的旁边还有碗筷,上边还有腐烂的食物。
这白骨的主人是饿死在里边的。
面对白骨,柳子清的心漏跳了一拍。
明明作为医生,早就已经见惯了这些东西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然而和李云说的一样,心悸后就是一阵阵的庆幸。
成为白骨的尸体,不可能是她的妻子。
绝对,不可能。
“你早就知道了?”柳子清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贫道不知道,至少在见到实物之前是不知道的。”李云说道:“对于贫道来说,这一具白骨已经是最不奇怪的东西了……啧啧,真是可怜,20岁的年轻女孩儿,被活活的饿死在里边,直到生命尽头,都没有力气再做反抗了。”
可怜,可悲。
20岁的年轻女孩儿……
“和她的年纪,一模一样呢……”柳子清发挥着自己身为医学生的本能,正想要去验验的时候,李云突然叫住了他。
“先莫着急,还是让这位老先生来解释解释吧。”
一开始,没有反应。
随后,也没有反应。
在保持着沉默的气氛接近一分钟的时候,地下室一道暗门被打了开来。
柳方俞走了进来。
杵着拐杖,走的很慢。
好似行将就木的老者。
他没有看向李云,也没有看向柳子清,只是来到了这笼子的面前,缓缓的坐下,满脸的温柔。
“我回来了……”
……
……
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一具死去至少有两年的白骨。
场面一时间有些诡异。
面对这个场景,柳子清认真道:“爸,你知道什么……”
无论这尸体是谁的。
柳子清都要得到一个解释。
作为【家人】,第一次有了他不知道的事情,隐瞒的事情。
“你们,相信人鱼吗。”柳方俞听完后认真地说道:“就是入水化为鱼,眼泪能化为珍珠的存在。”
“爸,我不信。”柳子清果断摇头,就算觉得李云很神奇,但人鱼这种东西还是太过于奇妙虚无。
李云相信,当然相信,这胖头鱼现在可能还在绝地求生呢……
“传说,她们的眼泪能带来财富,她们的歌声带来安宁,她们的样貌带来沉沦,是完美的生物,活跃在很多版本的华夏传说中……”柳方俞淡然道:“只不过,后来,人鱼灭绝了,不知道因为什么理由,就像恐龙一样,突然消失……区别在于人鱼她消失之后,连痕迹都没有。”
“爸,你想说什么……你自己不也跟我说不要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吗……”
“我不信。”柳方俞敲击着拐杖,淡然道:“但有人信,家里的人,我的弟弟,我的哥哥,你的舅舅,你的表哥表弟们……所以,我不得不执行家规。”
“什么家规?”
“每隔一百年,献上年轻女孩的身体,为所谓的人鱼之神。”
“你……你们究竟是怎么想的……我怎么就不知道有这种家规……”柳子清不敢相信:“您的知识呢,您的智慧呢?你……愚昧……真的很愚昧。”
“这些是我们家长辈才知道的事情,没告诉你就是怕你一时间接受不了,况且,一百年一次,已经和你,乃至于你下一代没有关系了。”柳方俞说道:“至于愚昧不愚昧,我当然知道愚昧,但你也要知道,【家庭】才是我们最重要的东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庭啊……”
家庭……
为了家庭……
这词对于柳子清来说仿佛有魔力一样,原本的理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卡壳。
像是诅咒一样。
只要是为了家庭,这一切都是正确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纵使这事情在冲击着柳子清的理性,但这又怎么样呢。
家庭觉得是对的。
这就是对的……
一切。
都是为了家庭啊……
“家庭,家庭,家庭,家庭……”
“亲人,亲人,亲人,亲人……”
“他们才是最重要的,一百年一个年轻女孩嘛,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反正一天有那么多人死,那么多人失踪,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柳子清开始呢喃,看起来神志不清。
原本内心里代表理性的拿一根线。
被【家庭】两个字所掩盖。
“道长,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但请你不要说出去,出去之后,我会给你20万,只要你守口如瓶,一切都好……你看意下如何?”柳方俞叹气道:“其实我的内心也很煎熬啊,要做这种事情,但是为了【家庭】我不得不做啊。”
柳方俞背负双手,仿佛一个因为他人死去而悲伤的老者。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未入苦海,又谈何回头。”柳方俞叹气道:“看来我们是谈不拢了啊,你要想清楚,你这是在我家的地盘啊,你跑不掉的。”
“贫道,何时说过要跑……”
李云话还没说完,柳方俞手中的拐杖就刺了过来。
一点也不残疾,一点也不佝偻。
健康的一笔。
假装成腿有疾的样子。
在转瞬之间,李云看到了柳方俞的脸庞。
扭曲。
恐怖。
是杀人者的眼神。
“抱歉了,你也去死吧……”
棍子甩到了李云的身上,直刺脊椎,十分的熟练。
然而等棍子甩上去的时候,李云的身影开始变得半透明。
身影化为一缕尘烟。
柳方俞有些懵逼,转身看去,李云出现在这小小的监牢里。
明明大门还是关着的。
“柳居士,你就不好奇,这女性骸骨的身份是谁么,你知道了她被你家人杀害的原因,但却不知道她的身份。”
“关心……我关心吗……”
柳子清很想说并不关心。
人是自私的。
人是一种只会关心自己的生物,绝大多数人都觉得,哪管周围的洪水滔天。
关他鸟事。
死了就死了,又不是没见过死人。
此时,柳子清的内心也在矛盾。
是不是要帮助自己的父亲,暴力对待李云……
一边是家人。
一边是帮助自己的人。
可理智在告诉柳子清,就刚刚溜进小笼子里的本事,就不是他能够理解的事情。
“那……你知道……这人究竟是谁吗……是你认识的人?”
“是你认识的人。”
“额,我能记住名字的年轻女性就只有小雨。”柳子清摇头道。
李云:“……”
一个很标准的钢铁书呆子。
也就是这样的人,一旦内心动摇,某些东西就会迅速崩塌……
李云将手抚在这一具白骨的身上,身后的法相出现。
这一次柳子清好像没有看到法相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法相的灵力驱使着森罗万象,在这层白骨上衍生,回溯。
红色的扭曲物体从白骨的身上延伸出来。
肌肉,内脏。
皮肤。
宛如神迹……
柳子清吓得摔倒在了地上。
柳方俞更是恐惧。
并不是对李云恐惧。
而是对地面上,逐渐恢复的人形。
女人,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态。
没有活过来,只是形貌呈现在了几人的面前。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她!这绝对……绝对不可能的啊……明明她早就已经死了,不可能是小雨的,绝对不可能!”柳子清的面容开始扭曲狰狞,看着地面女人的那张脸,心情宛如火山爆发。
下意识的就觉得李云在骗人。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样的谎言,是最难拆穿的。”李云淡然道:“杀人是真,理由是真,但她的身份……”
“你想用你们诡异的【家庭】关系来束缚住你儿子,但你不知道的是,有些时候,冲动这种情绪也是能冲淡所谓枷锁的啊……”
地面躺着的,正是六天前。
风光大嫁进来的女孩儿。
柳子清的媳妇,曾经过了三天幸福婚后生活的女孩儿……
其实早就已及其凄惨的姿态。
死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