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惜月沿着那条路一直走到了小山顶,竟是没发现半个人影。
她沿着周遭寻了一番,将隐蔽之处都看了一遍,依然没看到她方才看到的人。
她有些疑惑,心想自己刚刚明明看到了人,怎么她一上来就没了?难不成是刚刚情急之下,看眼花了?
又一想,那人是杀手,自然身手了得,他平日都不愿透露行踪,今日跑得这般快,想是也不愿让人知道他今日来过,既如此,还是改日见了面再问他。
这般想通之后,又突然想着方才赛场上宋钰被球砸伤,自己原本是要去看宋钰伤势的,这般一打岔,倒是险些忘了,她忙一拍后脑,慌慌忙忙地往山下跑。
刚来到山脚下,就撞见有人正往上走,低头一看,却是宋钰正背着颜青过来,她视线在两人身上落下,慌忙跑了过去问:“青姐姐,你没事吧?”
又伸手去拍宋钰的肩,“钰哥哥,你快些将青姐姐放下。”
这般紧急关头,她却是还没忘记先前在马车里的话。
宋钰看她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于是背着颜青调转方向,道:“胡乱叫嚷什么,快些回去。”
段惜月却拉着他不让他走,坚决道:“不行,你先将青姐姐放下再说。”
宋钰无奈,只好与她解释:“青姐脚伤了,我背她回去。”
“脚伤了?伤哪了?”
段惜月猛地拦到宋钰面前,正要去看颜青伤势,见颜青一直低头不语,眼里犹豫,料想她也是在为眼下处境为难。
她又打探了宋钰一眼,看他脸上伤口已经处理过,心里的担忧也全然落下,她道:“钰哥哥,你将青姐放下,我可以扶青姐回去。”
“她脚上还有伤,哪里能走?别走两下愈发严重了。”宋钰道:“乖,别闹。”
他不肯将人放下,段惜月万分焦急,想着一会儿叫樱儿看见就糟了,想也没想便道:“你要是这般背着青姐回去,会更严重!”
话音落下,宋钰与颜青皆是愣住。宋钰疑惑地看着她,问:“什么叫我背着青姐回去会更严重?”
“因为……”
段惜月刚要开口,颜青微颤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阿钰,你……你放我下来,我能走。”
“你方才摔的严重,当真能走?”宋钰忍不住蹙眉。
“可……可以的。”颜青强撑着脚上的痛,斩钉截铁道。
两人都这般坚持,宋钰无奈,这才蹲下身,将背上的人给放下地来。
段惜月刚忙上去将人扶住,问:“青姐姐,你怎么跑这来了?”
“这不要问你?”宋钰无奈道:“你好端端跑这里来做什么?”
“我……”段惜月刚想解释,可想起那人身份,不由抿了抿唇,过了半晌才嘟囔道:“我见他们将王恕带走了,想跟过来看看。”
宋钰笑:“他被人带走你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关心起来了?”
“哼,谁关心他啊!”段惜月撇撇嘴,“我就是想看看是哪路神仙这般神通,带走了那个祸害!”
她向来爱憎分明,对喜欢的人百般的好,对不喜欢的那又是百般的厌恶,一副心事全写在脸上的模样,只看得宋钰忍不住暗笑。
半晌,宋钰道:“看他们那身行头,应该是清正司的人。”
“清正司?”段惜月想了想,“清正司可是擒拿罪犯的地方,这王恕也太胆大了些,竟在皇城底下犯事。”
“你倒是还知道清正司是拿罪犯的。”宋钰笑道:“他这次若是没犯滔天大罪,必然是得罪人了。”
段惜月可不管王恕得罪了谁,只觉这事是老天开眼,她从未见过那般无耻之人,又是辱人又是动手,若是那日没有离悬相救,只怕她和颜青都要遭殃,想到那日之事,她忍不住哼了一声,想也没想道:“若真如此,我倒要好生感谢一番那替天行道的人。”
三人一同回了那凉棚处,场地里的人群已散了个七七八八,何长青还坐在凉棚里等着,见三人回来,不由起身相迎。
宋钰忙上去将人按住,“长青哥,你有伤不便,还是坐着歇一歇。”
“已经没有大碍了。”何长青道:“阿钰,方才你被藤球伤了,无事吧?”
“无事。”宋钰应了一句,想了想问他:“方才我们离开后发生了何事?”
何长青道:“方才那些人将王恕带走后,这边赛事便叫停了,高公子似是略有急切地离开,他一走,这边人也就陆续散去了,我怕你们回来寻不到我,便一直在此等你们。”
宋钰点头,道:“今日这蹴鞠赛是高公子办的,在这里出了事,他自然慌乱,眼下这蹴鞠赛也结束,我们也不便在此多留。”
段惜月扶着颜青,道:“那快些回吧,青姐姐这脚伤怕是有些严重。”
几人回了城,先是送颜青去了一趟医馆,再又送她回了颜家,等一切结束后,马车里就只剩了宋钰和段惜月两人。
段惜月看他脸上那道伤,忍不住问:“钰哥哥,你脸上的伤当真无事么?”
宋钰一愣,转而笑道:“小伤,不用担心。”
见她表情古怪,又问:“方才……吓着了?”
段惜月想了想,点了点头。
刚刚在赛场,那藤球快要撞到他面上的那一刻,她的心确实像是被什么提起来了一般。
宋钰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道:“你钰哥哥没那般软弱,放心吧。”
段惜月闷闷点头,心里却想着别的事。
她想着今日颜青同她说过的话,心里愈发有些憋闷,抬头见宋钰盯着她看,不由问他:“钰哥哥,你喜欢我吗?”
宋钰没想她会这般问,猛地愣住,他视线在她脸上看了半晌,叹道:“胡思乱想什么呢,钰哥哥又怎会不喜欢你?”
“不是那种喜欢!”段惜月急了,想跟他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是……是那种……我爹喜欢我娘的那种喜欢。”
可那种喜欢是什么,她自己都搞不清楚。
宋钰沉默片刻,道:“惜月,你这般问我,那你呢,你待我又可曾喜欢?”
段惜月迎上他的视线,突然不知怎地回答,半晌,她才理清思绪开口:“我……我不知道。可我想要和你在一处,一直将你当成我的钰哥哥。”
她恹恹道:“爹娘说要我们成亲,可我觉得还早。”
“今日青姐姐跟我说,喜欢一个人会时常想着他,记挂他,我不知那是什么感觉,我想等弄清楚了,我们再成亲也不迟。”
宋钰看着她半垂下的眸子,知道她这些话是憋了许久才敢同他开口,也不好让她为难,只叹道:“我们婚约是自小便定下的,爹娘盼着你早日嫁过去,或许的确是急切了些,等我回去自会劝说他们。”
“那你可不许说是我不愿。”段惜月抬头看他,道:“他们那般疼我,若是你说我不愿,他们必定要伤心的。”
宋钰看她那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不由心头感叹,他道:“他们是疼你,却也不能让你违背意愿,便算你哪日弄清了自己心意不愿嫁,总也不会拿绳子绑你过去。”
“倒也不会那般……”段惜月低低道:“我只是觉得,钰哥哥你如今一心准备武举,而我又想多陪陪我爹娘,成亲之事,不必急于一时。”
段惜月这是头一回与宋钰说起这事,她原本还怕惹宋钰不开心,没想他如此理解自己,心头的大石也落下了不少。
可转念一想,方才那话是她问宋钰的,怎么反倒被他反问回来了?于是,她有些憋闷道:“钰哥哥,你还没回答我方才问你的话呢!”
宋钰一怔,想起她方才问的那些话,不由笑道:“惜月,你还记得初见我时是什么时候吗?”
“那都许久之前的事了,兴许是很小的时候……”段惜月正回答着,突然反应过来,气道:“你又同我绕弯子。”
“我记得。”
在她含着气闷的声音中,宋钰开口道:“你满月时我应是第一次见你,可那时候我还小,没有印象,只有到你周岁时见你,才有了些模糊印象。那时我不到两岁,虽是个幼稚小儿,却记得你那双眼睛。”
“后来等我再大一些,父亲就告诉我,以后要时时刻刻照顾你,不能让你受委屈,不能惹你哭,我问父亲为何,他同我说你是我媳妇儿,自小便定下的。那时的我不知媳妇儿是何物,却打心里觉得应该好好照顾你,你一哭,眼里全是泪,我看到了便会慌。我自小便习惯护在你身侧,周而复始,日复一日,而今十几年过去,那种喜欢,早已刻入骨髓,你又怎会怀疑我的心意?”
“我……我没有。”段惜月被他说得有些羞赧,解释道:“我不是怀疑……”
她只是弄不清楚,是不是只有她才会这般理不清。
“我知道。”宋钰笑着打断她,“你年岁尚小,不懂这些,以后钰哥哥不那般管着你,给你时间,让你好生想清楚。”
“嗯。”段惜月闷闷点头,“我会想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