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爹娘知道。”段惜月最爱拿这事来压他,“我爹说那时候你哭得可伤心了,宋叔叔还打了你屁股。”
“还有这事呢?”颜青在一旁笑,“怎么以前从未听过?”
段惜月忙贴了过去,“青姐姐,现在你知道了,以后他要是欺负你,你就拿这事笑话他去,哈哈哈!”
一番调侃,几人也都被她逗笑,段惜月见宋钰不笑,一张脸上不知酝酿着什么情绪,不由背后一凉,塞了个樟印饼给他,道:“钰哥哥,你吃啊。”
心道糟了,上次惹他生气的事还没过去,这下又添了一遭。
院子里正热闹,何重仁端着菜从里头出来,见他们正谈笑着,便将菜放在桌上,又对何长青道:“长青,愣着做什么,快给少将军倒些酒。”
他一番忙里忙外,约莫小半刻,才终于坐上了桌。
段惜月见面前有酒,忙端了敬他:“伯伯,上回惜月不曾随爹娘去将军府是惜月不懂事,惜月今日给您赔罪。”
她一番话说的中听,何重仁看着高兴,忙端了酒杯,欢笑道:“惜月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有姑娘这一声‘伯伯’,我怕是要高兴得好几日都睡不着。”
两人饮了酒,何重仁感叹道:“惜月姑娘真像极了楼大人,那时在青峰镇,也多亏了你爹娘,若不是他们,我也不会有这些年的安生日子,如今看他们家庭美满,我也是打心里高兴。”
他本就开心,此刻饮了酒更是高兴,在桌上说起了一些从前往事,几个后辈一边听着,一边陪着他喝,一时间却也热闹。
酒席撤下时,天色已然晚了。
何重仁多饮了几杯有些醉,被何长青和宋钰扶着的时候还不忘家里有客,拉着何长青手臂让他送几人回去,何长青将他送回屋里,又回来准备送别,宋钰却道:“无需多送,长青哥照顾大伯去吧。”
说罢要走,却见段惜月还站在院子里,似是有些犹豫。
宋钰过去拉她,笑道:“我方才见你吃了好几杯酒,别也是醉了。”
段惜月哼了一声没理他,只走到何长青旁边,笑了笑道:“长青哥,那个蒿圆能不能送我几个?”
这话一出,宋钰简直哭笑不得,他上前几步,无奈道:“刚吃完就找人要,怎就那般馋?”
“我不是自己吃。”段惜月一边瞪他,一边解释道:“我送人的。”
何长青反应快,只是愣了一瞬便道:“无妨无妨,刚巧父亲今日做了许多,既然惜月姑娘喜欢,我这便去厨房给姑娘装上一些,还请在此等我片刻。”
他一走,宋钰就有些忍不住了,将她手臂一拉,问道:“拿去送谁呢?在人家做客,还要带东西走,像什么样子。”
段惜月冲他做了个鬼脸,哼道:“才不要你管,我送给朋友不行吗?”
“朋友?”宋钰想了想,“赵之颉?你倒是对他关心,平日不见送我东西,却总想着他。”
“不是他。”段惜月撇嘴,“反正你不认识。”
“你还有我不认识的朋友?”宋钰倒是觉得意外。
段惜月笑着看了他一眼,道:“钰哥哥,你如今总在大营里,我有你不认识的朋友你可别奇怪,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
她这般笑言,宋钰觉得有趣,刚想开口说上几句,那边何长青已经拿了个食盒出来,他脚步飞快,没一会儿便来到两人跟前。
“段姑娘,给。”
段惜月接过何长青递过来的食盒,笑着道了声谢,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那食盒出门。
那食盒是竹木编的,看着很是精致,她将食盒抱在怀里,心中却一直想着一个人。
离悬……
段惜月念着这个名字,心想那人说不喜欢吃甜点心,那这个蒿圆兴许会喜欢吧?
三人乘着马车,段惜月视线却望着外头,她见马车往段府的方向去,不由问宋钰:“钰哥哥,怎么不先送青姐姐回去?”
宋钰看着她,道:“先送你回去,我再送青姐,这般不会绕路。”
段惜月哦了一声,没再开口,等马车到了段府门前,她笑着与两人告别,正要下马车,宋钰却是先一步跳下去,伸手将她扶下马车。
她在前边走,宋钰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笑问:“真不告诉钰哥哥你那朋友是谁?”
段惜月做了个鬼脸,神秘道:“现在不说,以后再告诉你。”
段府里应是听到风声,没一会儿尘萫从里头出来,见到段惜月与宋钰一起回来,忙上来打招呼。
宋钰见有人过来接应,便也放下了心,只随便吩咐了几句,又回了马车上,让车夫调转了方向赶去颜家。
车里,他与颜青对坐,气氛却稍显紧张。
过了许久,颜青觉得有些不自在,正将头偏了些,宋钰却突然开口唤她:“青姐。”
“嗯。”颜青低头应了一声,心中却也猜到他想问说什么:“你是想问我惜月说的那朋友是谁么?”
方才宋钰和段惜月在马车外说的话,她都听到了。她闷声道:“我也不知是谁。”
宋钰一愣,眸光闪了闪,却也没有否认,他望着颜青,忽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叹道:“惜月孩子心性,从小到大总觉得我管着她。”
颜青眼眶一热,道:“惜月不是小孩子了,以后你们要在一处生活,你这般管着她,她总是会烦的。”
宋钰见她低着头,觉得她好似和从前不一样,可是他又说不清那不一样在哪里,无端心里有些烦躁。
他撇过头,道:“我也想过这般一直管着她是不是不太好,可从小到大习惯了,便也改不了,就像我们三个自小在一块,青姐你总维护她一样,如今便算是我们两个绊嘴,青姐也只会说我的不是。”
颜青低着头,抿唇不语,过了好半晌,才低声道:“小时候你们绊嘴我会说你,如今却是不会了。”
“我们都长大了,很多事情都会变的,阿钰。”
宋钰一愣,还没来得及去细问,便觉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他正要上去扶颜青,才发现她已经先一步下了马车,那背影孤寂,叫他看得稍稍一愣,片刻后,他晃过神来,忙也跟着跳下马车。
“青姐。”
颜青正要迈开步子,忽然听见这一声,脚下的步子蓦地停下。
“青姐说很多事情会变,可有一样却是不变的。”宋钰信步上前,“我们三个自小的情分,我从未忘过,我也希望青姐也莫要忘了。”
他话里的情分太单纯不过,颜青心头酸涩,沉默了许久才点头说:“我知道了。天色不早了,阿钰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她头也没回地往前走,将立在原地的宋钰远远地甩在了背后,好似稍稍停一下,他便会追上来一般。
可她知道,他是不会追上来的。
永远不会……
夜里院子里已没了灯,颜青摸黑进门,隔着门缝望着宋钰上了马车缓缓离开,这才红着眼睛转过头。
她本要摸着黑回房中梳洗,却在转身之事撞见颜夫人板着脸站在身后,顿时慌张唤道:“娘……”
“你还知道回来?!”颜夫人语气不太好,看样子是已经看到了方才门外那一幕,“是宋钰送你回来的?”
颜青低头不语。
“青儿啊青儿,你怎么就这般犟!你忘记你答应过娘什么?你说会考虑婚事,现下还和别的男子偷偷往来,你让我和你爹的脸往哪里去搁?”
颜青含泪摇头:“娘,我没有和他往来,他只是送我回来而已。”
“你还说没有?!”颜夫人声音提高了几分:“今夜你爹睡下时还问过我你的婚事,我说你在好好考虑,可你前不久才答应过我,如今又……”
她有些气糊涂了,伸手往额头上一扶,眼看着就要倒下。
颜青忙上前去扶她,手才刚碰到她手臂,就被颜夫人狠狠甩开。
“你说……你是不是为了他才不成婚的?!”
颜青原本正委屈,听了这话猛地抬头看她。
“我……我就知道。”颜夫人气急,“你还敢喜欢他,你怎么能喜欢他!他是段姑娘的未婚夫君,且不说段姑娘是你好友,就是段大人曾经对我们有恩,你也不能和宋钰往来!你要是真和他牵扯不清伤了段姑娘,那段大人和段夫人要怎么想我们,你这不是要我和你爹的颜面扫地么?!”
若不是夜已晚了,她的声音还会再大些。
可颜青哪里不知道这些,她就是顾念着这些,才想方设法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本以为自己做得已经尽力,没想自己母亲却这般责骂她,顿时满心委屈。
许是夜里饮了些酒,又许是此刻没别人,她所有的情绪也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哭道:“可我就是喜欢他有什么办法!”
“你……你还敢这般叫嚷,真要将脸丢尽么?”颜夫人瞪大了眼,见她如此说,顿时气道:“好,你不改,你不改现在就去祠堂给我跪着!跪到你认错为止!”
颜青红着眼,却不想在此刻服软,道了一声“去便去”,便头也不回地往祠堂方向跑。
颜夫人追赶不及,掩面哭道:“这是造了什么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