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大清早,郑叹就听到焦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声音,老人们总是习惯起早,过年这段时间更是勤快。
今天谁都没睡懒觉,小柚子和焦远之后也很快起来,今天还有很多任务,家里还会有拜年的客人。不过,小柚子和焦远醒的时候,视线还模糊着,不太清醒,正打哈欠就闻到了一股红烧肉的气味。
往常早餐一般都偏清淡些的,所以,两孩子都想着,难道今天早餐改红烧肉了?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床头放着一个红包。
拿起来一看,红包比往常收到的要明显厚很多,而背面,一个油腻腻的带着红烧肉气味的猫爪印印在那里,不用多想就知道这属于谁的。
而更让焦远和小柚子吃惊的是,红包里的五百块钱。
郑叹有不少私房钱,这个焦远和小柚子早就知道,焦远还从郑叹那里借过钱,但借钱是一回事,收到“压岁钱”红包是另一回事,焦远和小柚子的心情那是相当奇特和复杂,毕竟,在他们看来,郑叹的猫龄比他们要小得多,而且,这里面可是放着五百块啊!对于学生来说,这些钱已经相当之多了。
焦远一脸纠结地看着手上的红包,他其实很想大声吼一声“我艹”来缓解红包带来的冲击,但显然不行,真要是吼出来的话,肯定会被家里四个长辈批,大年初一的他可不想挨训。
老爷子老太太看到从各自房间走出来的焦远和小柚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还没等俩孩子说什么就赶紧掏兜将准备好的压岁包递过去。
和郑叹所料想的一样,老人家给出的都是一百块,看那厚度就知道了。郑叹忍不住在旁边得意,都没我给的多。
“啊,黑炭,还有你的。”
老头老太太又掏了掏,也是和往年一样,郑叹的红包一个里面装着猪肉脯,一个里面装着鱼片干,不过,今年老头老太太给的多了些,往年一个红包里面只装一袋的,现在装了两袋,加倍了。
郑叹的红包分量加倍也是有原因的,前天的事情最大的功劳就在郑叹,虽然在很多人眼中功劳归到了焦远和小柚子身上,但老头老太太却清楚这其中起关键作用的就是郑叹,而正因为这件事情,村里的几位干部还专门过来谢过焦老爷子,甚至连镇上的两个官员还过来跟焦老爷子说话,这让焦老爷子倍儿有面子,以前跟焦妈那边的顾老爷子聊的时候顾老爷子就经常得瑟,他面子大凡事靠刷脸,现在焦老爷子觉得自己下次见到顾老爷子的话也能多显摆显摆了。
焦远和小柚子都没将郑叹给他们“巨额”红包的事情说给两位老人听,怕将老人吓着。焦远趁焦爸空闲时将人拉进房,带着一脸“卧了个大槽”的表情将郑叹给他们红包的事情说给焦爸听了。
焦爸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道:“那就收下吧。按照猫跟人的年龄换算来看,黑炭已经算中年了,你还只是少年,估计它就把你当小辈看。”
焦远:“……不带这么算的。”
“这也是黑炭的心意,再说了,黑炭现在算是工作几年的高薪阶层,你还是只个中学生,他一个月的薪酬抵你半年的生活费。哦,它年底那段时间拍纪录片的片酬更多。”
焦远:“……”好打击人。
其他家的猫,给礼物的也有不少例子,比如已经玩死的老鼠、残缺不全的蚱蜢或者其他“小玩意儿”等等,但被自家猫给压岁钱这种经历大概也只有焦远和小柚子才会有,也只有他们才能体会到那种复杂而纠结的感觉了。
早上跟着出去上坟回来,郑叹发现老宅里坐着个人,是那个叫宋庭的,焦老爷子笑得满脸菊花开,一口一个“宋专家”叫得热切劲儿的。
相比起被绑那时候,宋庭现在看着好多了,眼角的瘀痕也淡化很多,好在那些劫匪没有直接将他们的羽绒服也剥走,不然的话,他们也未必能够安然等到救援。宋庭也并没有因为那天经历的事情而消极,整个人看着挺有精神,面色健康多了。
宋庭来的时候焦爸带着焦远他们刚离开,因焦老爷子说不会太久,宋庭便一直坐在这里等,看到焦爸一行人回来,宋庭眼里的笑意闪过,视线先落在穿着马甲的郑叹身上,然后是焦远和小柚子,再看向后面的焦爸焦妈。
拜年的话说完之后,宋庭就掏兜了。
郑叹心里莫名地一咯噔,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就看到宋庭从兜里拿出了两个做工比较精致的比郑叹那个要大一倍的大红包,而且,红包还很厚。
焦爸和焦老爷子一看就立马坐不住了,起身想给挡回去,最后挨不住宋庭的坚持,还是点头让俩孩子收下了。
“唉,宋专家你这也太客气了!”焦老爷子觉得压力有些大,他们村还没有给压岁钱直接给一千的情况。
刚才焦远收到红包之后就回房间看了,然后暗地里给焦爸和焦老爷子打了个手势,告诉他们红包里面有多少,让两人心里有个底。
事实上,宋庭的很多亲戚之间给孩子红包给的都多,一千两千的都属平常,好像给少了掉份儿似的,不过这也是个置换的过程,你给他家孩子多少,他到时候再给你家孩子,红包相互送,送不了压岁钱红包就记在其他事情上,到时候添在份子钱里还回去。
宋庭很不喜欢弄那些所谓的“礼尚往来”,以前都是他老婆准备的,不过现在他老婆出国攻博后,老人也不在身边给不了建议,最后还是决定按照以前亲戚之间的送法,整了个大红包给俩孩子每人一千。
宋庭本想再包多点,他是真心感谢这俩孩子,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还好那俩孩子和猫帮忙了,不然后果真的无法预料,红包包更多都行,不过最后宋庭这边的几个朋友给压了下来,一般村里的话,给太多了人家的压力也大,要感谢的话,其他方式也行。所以,这一千块钱还是宋庭在朋友的劝说下减了不少的结果。
而郑叹那边,焦远回房间看红包的时候他就赶紧跟着过去了,见到之后心里无数个“艹”字随着羊驼驼奔腾,看宋庭的视线都不怎么好了。原本打算着今年给最高红包的,结果还没持续两个小时,就被打破了。
郑叹郁闷得想掀桌,同时也琢磨着明年多攒点现金再送!到时候也整个更大的做工更精致漂亮的红包!
那边有人来找焦老爷子,老爷子便让焦爸留这里跟宋专家多说说话。焦远和小柚子被焦妈叫走后,这里便只剩下焦爸和宋庭了,两人都是教授年纪也差不多,虽然从事的方向不同,但也不是完全没交集,共同话题也能说起来,学术上的高深的东西郑叹听得想睡觉。
等郑叹短暂眯了一觉醒来时,焦爸和宋庭说的话题转到了这次雪灾后的果林损失上,还说着要去捐款。
郑叹一向没心没肺的,对捐款这种事情一点意向都没有,也不觉得自己赚的钱要给不认识的人,他也不需要靠着捐钱来给自己赚名声,他宁愿多给焦家的人和认识的朋友,所以,在焦爸跟宋庭说着捐款的事情的时候,郑叹便跑出去了,打算在外面走走。
今年村里过年的喜庆气氛并不那么浓了,因为这场雪灾,让很多以地为生的人伤透了脑筋,种植养殖的人都是同样的情况,都不乐观,只想着尽力去挽回些损失。
在外面玩鞭炮的小孩子也少了很多,都帮着家里忙活着,家里的收入直接与他们今后上学和娶媳妇儿挂钩,所以舍弃了玩鞭炮的时间去干活。
郑叹蹲在泥土路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看着附近窜走的村民。
两个老人从面前的泥土路上走过,正说着话,并没有注意到郑叹。
听他们的谈话,好像是关于大家合起来给一户人家捐钱的事情,那户人家的家庭条件不太好,瓦房本就出了很多问题,不牢靠,一场雪灾下来塌了半边,好在人没事,除夕夜也是在一些人的接济下才勉强过去的,不然得挨冻挨饿。村里的一些人就想着凑钱赶紧先帮他们把屋子修一下,不然没地方住。
听那俩老人的说法,他们俩自己家的条件也不算很好,只是过得去,家里儿子儿媳妇儿还不怎么赞同捐钱,但老人想着,做点善事多给儿子孙子积点德,这样以后也走得安心。
很多人,年纪越大越来越相信一些玄乎的事情,行善积德什么的。
都说好人有好报,恶人遭天谴,郑叹曾经对这个很不屑,因为社会上各种坑蒙拐骗、弄虚作假、杀人越货、淫邪偷盗的人住着豪宅开着豪车泡着高品质的妞,过得比谁都好,反而是一些好人却过得凄苦。
教育的失职,日渐繁重的生活压力,以及越来越大的贫富差距,压得人喘不过起来,行善积德?不,他们越来越相信金钱至上,至于过程的好与坏,那有什么关系?
不过,郑叹突然又开始迷茫了,他曾经想着,是不是缺德事做多了,他才突然变成一只猫?
泥土路对面有个菜园子,里面一些菜都冻死了,但靠近一处篱笆的那边有一些还活着,开着黄色小花的菜薹高高支起,随着风微微摆动,增加了一些生气和期望。
郑叹看着那边的菜薹渐渐入神了,直到,一个驴脸突然出现,伴随着的是相当突然的昂嗯昂嗯的驴叫,惊得郑叹差点跳起来。而那驴却头一扭,甩动着尾巴跟着“五爷爷”走了。
看着那一人一驴走远,郑叹伸了个懒腰,往老宅跑去。
焦爸在送走宋庭之后进屋喝水,一进去就发现郑叹蹲在桌子上垂头作“沉思”状,猫爪子下踩着一张银行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