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抱歉，实在是我们的失误！”经理紧张地搓手，不停解释，“确实是我们酒店的安保工作不到位，我们已经报警了。”
经理低声下气的道歉并没被曲若衿听进去，她余光正看向一旁的邵衡，他嘴角处青紫一片，眉骨似乎也带了伤，看得她心里酸涩又冒火，她捧了杯水喝着，试图压下胸口不断的起伏。
邵衡仍旧是靠在单人沙发上，坐姿松垮，面上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他像是生怕自己睡得着，端了杯冰美式轻轻抿了一口。
二人都不搭话，经理面露难色，他知道这两位是来拍节目的，担心这件事不好私了，会对酒店有影响。
经理看看邵衡，见他嘴唇抿平，眉宇间似乎有种拒人之外的寒气，不像是好说话的主。于是又将视线对准曲若衿，这位姑娘看起来温温婉婉的，经理决定对症下药，来到曲若衿身边。
经理的小心思被邵衡尽收眼底，他撇了撇嘴角，冷笑，就知道挑软柿子捏。
经理：“小姐……”
曲若衿咽下一口水，回神，克制着语气问：“怎么了？”
“您看这件事情怎么解决……”
曲若衿打断他：“等警察来吧。”
语毕也不再多言。
她很少对外人失礼，只是想到，邵衡作为演员与素人打架，确实与酒店的失误有关。他们刚刚的动静并不小，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拍下来，会不会又有媒体造谣他的黑料。
经理见她语气颇为冷淡，也不敢再多言，安静等在一旁。
警察很快到来，将他们几人带到派出所询问。
乘坐电梯时，曲若衿在众人的包围中，透过电梯里的镜子安静打量着邵衡，心想，脸上的伤有点严重，要买点药才行。
她眼神未遮掩，自然被当事人察觉了。
邵衡问：“怎么了？”
曲若衿犹豫片刻，还是说。
“你当时怎么还在走廊？”
邵衡只说：“通风。”
其实是在拐角处可以看见她屋内的灯，他反正也不着急回去睡觉，就准备等她睡了再走。
“滴”一声，电梯门打开，邵衡向后一捞曲若衿，“别看了。”
又不好看。
厅内已经有位女子在那里坐着等着，那女人身穿吊带上衣和黑色阔腿裤，脚上搭一双同色缎面高跟鞋，大晚上还带着墨镜，看起来很是酷飒。
曲若衿认出她的身份，是演员李潇雨。应该正是那男人嘴里喊的“潇潇”。
很快，在警察的询问下，那男人很快招认。那男人是李潇雨的私生饭，因为有亲戚在酒店工作，就用了员工卡刷开房门，却喝了酒，记错了门牌号，进错了房间。
经理立刻在一旁保证，“我们会把那位员工辞退的。”
邵衡还要留下来做笔录，外面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曲若衿见状先出了派出所，搜索着附近的药店。
“诶。”李潇雨喊她。
曲若衿回头。
李潇雨手里夹着支烟，先吸了一口，才问：“买药？”
他们都是演员，应该是认识的。
曲若衿点头。
李潇雨从车内取出伞：“走吧，我陪你去。”
她把烟摁灭在垃圾桶，这才说：“这么晚了，别一个人去。”
药店就在一条街外，很快买回来，李潇雨让她坐在自己车里等邵衡。车窗开着，雨落在地面上的白噪音飘进来，很是催眠。
经历了一天的情绪波动后，曲若衿精神终于放松下来，十分钟后，李潇雨从后视镜看见后座的女生睡着了，手里却紧紧抱着药袋。
然后她借着后视镜打量那女生，睡颜安静，睫毛长长，乌黑的发丝顺着遮下来，掩住了她半张脸。
原来邵衡喜欢这种温婉型的。
邵衡出来的时候，雨势愈大，他接过经理递来的外套，却没穿，只是挂在臂弯，然后便看见李潇雨降下车窗跟他打招呼。
“我载你们回去？”
只有李潇雨是驾车来的。
邵衡走近，透过车窗看见曲若衿已经入睡，轻声说：“不了。”
曲若衿晕车，估计车一开就要醒。
“我送她回去。”
他拉开车门，看见曲若衿抱着药袋子，皱眉，“这是什么？”
“给你买的药呗。”李潇雨揶揄。
邵衡轻轻拽了下，没拽动，塑料袋摩擦声在黑夜中分外刺耳。见曲若衿眉毛微微一蹙，他立刻收手。
邵衡：“……”
李潇雨看见他的动作，笑出声来，用唇语对他说：“原、来、你、这、么、细、心、啊。”
邵衡没理她，看着曲若衿抱着袋子不撒手的样子，半晌，笑了下。
他本来还想着是要背还是要抱，现在看来……
只能抱着了。
“得，”李潇雨笑笑，递出一把伞，“喏。”
“谢了，不用。”
这么大点伞，能遮住个什么。
邵衡展开臂弯的外套，轻轻罩在曲若衿身上，给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伸手轻轻抱起她。
“帮我替她说声抱歉。”李潇雨只来得及说。
邵衡头也未回，随意应了声，转身大步跨进雨幕里。
李潇雨又点起一支烟，看着邵衡的背影，雨滴打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时不时低头看向臂弯里的人，快而稳地走着。
她吸口烟，拍了张图片，感叹一句，取出手机给对象打字。
【TaT：[图片]猜猜这是谁。】
【QaQ：哇哦，雨中漫步耶，浪漫。】
【QaQ：不过，哪来的舔狗。】
【TaT：乐，这邵衡。】
——
“你可真大胆，敢带我来你家。”
低沉喑哑的男声透过紧闭的卧室门，传至客厅。
“曲承誉不在家？”
走廊昏暗，客厅的钟表卡顿卡顿转个不停。
曲若衿轻声关门，微微蹙眉，扯紧书包带，迈开步子，循着声音向卧室走去。
“他啊，估计也在别人床上。”那女声微喘着应答，语气不甚在意，“我姑娘住校，家里也没人。”
“跟我上床，谁让你提你女儿了？”那男声低笑一声，随即是女人拉长声音的一声嘤咛。
“我错啦。”女人娇俏地说：“等我过两年离婚好不好？”
那男人没回答，室内旖旎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曲若衿定了定神，指尖在手心按了几下，还是向昏暗走廊尽头的卧室走去。
推开门，屋内灯光大亮，曲若衿感觉全身血液倒流，而后崩塌声四起，整个世界颠倒过来，不断陷落中，脆弱的表象被撕扯开来，露出青面獠牙的真实面目。
“滴滴——”
时钟整点报时响起。
曲若衿猛地睁开眼，下意识掀开被子坐起身，额上沁出微微的汗。
窗外雨水均匀斜敲玻璃窗，声音啪嗒啪嗒，朦胧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罩在她身上，世界一时真假不辨。
曲若衿攥紧被单，缓了缓神，微眯着眼睛摸索开关。
开了盏小灯，她目光四移，努力适应着光线。
药袋子安稳地放在床头柜上。
等等。
自己是在李潇雨车上睡着的？
那……
是谁把自己带回来的？
曲若衿呼出口气，意识回笼，彻底醒了。捞起手机，打开邵衡的聊天框，犹豫几秒，发了句“多谢”过去。
而后视线向屏幕右上角一看，这才发觉已经是凌晨三点，在这时发消息似乎不妥。
忘记了。
曲若衿叹气，长按消息，正要撤回，却得到秒回。
【SH：做噩梦了？】
你怎么知道。
而且……
曲若衿手指微动。
【曲个啥名：怎么还没睡？】
【SH：伤口疼。】
曲若衿：“……”
打架的时候不知道疼。
【曲个啥名：买了药，给你送过去？】
【SH：明天。】
【SH：继续睡？】
【曲个啥名：暂时睡不着了。】
想想他脸上的伤，曲若衿垂眸，没忍住。
【曲个啥名：要不我给你抹点药？】
三分钟后，邵衡打开了房间门。
曲若衿本来心无旁骛拎着药，在他打开门时却愣住了。他开门时迎面有微暖的潮气，身上的木香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沐浴露的香味。
应该是洁癖发作，邵衡穿着自己的灰色浴袍，腰带随意系了个结，领子松垮搭在胸口。脖间一条毛巾，头发还湿着，发尾滴下的水没入领口，然后消失。
……忘记在晚上，大家都不穿正装了。
邵衡随意睨了她一眼，解释道：“刚洗完澡。”
而后侧身示意她进来。
曲若衿跟着他身后，努力把视线集中在他侧脸处，那里青紫未消，水滴划过时被他随意地拿毛巾揩去。
面无表情，看起来也不是很疼啊。
曲若衿：“要不你先吹干头发？”
邵衡用毛巾将头发随意一揉，然后随手一丢。
“没事，来吧。”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仰头看向曲若衿。
曲若衿“喔”一声，放下药袋，弯身翻找出棉签和药水。
邵衡已经安静闭上眼，他侧脸线条优越，睫毛又长又密，懒洋洋闭上眼时却莫名乖顺。
曲若衿凑近他，蘸了些药水，药水擦上伤口时，这位哥的痛觉仿佛又回来了，忍痛般向后靠，慢慢就枕在了沙发靠背上。
曲若衿也只好随着他的动作向前进，行动间她右腿跪在了沙发上，手上的棉签轻柔地擦着药。
邵衡忽然蹙眉，伸手握住她的头发，然后将碎发掖在耳后，曲若衿愣住，药水凝结，滴在邵衡脸上。
邵衡睁眼，面色平静地解释：“头发扫到我脖子了，痒。”
行吧。
药上好了，曲若衿问：“还有其他地方吗？”
邵衡：“后腰。”
曲若衿：“？”
“行了。”邵衡笑一声，接过瓶子，“我自己来就行。”
然后不经意般问了一句，“做什么噩梦了？”
曲若衿妥帖地收回手，笑了笑，“梦见我的红气球被人戳破了。”
他随口应，“行吧。”
又说：“好睡，晚安。”
把人送走，邵衡返回客厅，拎起毛巾又随意揉了揉头发，坐在沙发上，面色却沉寂下来。
他的思绪回到刚刚。
刚刚抱曲若衿回来时，他刚把她抱到床上，正在给她盖被子，就见她眉目紧蹙，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凑近时，只听见她囫囵的呓语声，在说“为什么”，“别离婚”。而后他回到房间，发了会呆，直到半夜才心不在焉的洗了个澡。
到底……是什么事？
邵衡点开他妈的聊天框，打字。
【SH：妈，你知道宋阿姨的事……】
却又撤回。
先不问了，等她想说的时候，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