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疤无遮无掩地暴露在他视线里，她下意识偏头避开。
“躲什么？”他问。
“……难看。”
“是吗？”他勾唇轻笑，“好看又有什么用？”
她愣住了。
那抹微笑转瞬即逝，他依旧平静地看着她，目光没有一丝嫌恶。
这一幕像是烙印般铭刻在她脑海里，虽然她不明白他那么说是什么意思，但当时他那个笑容却像一隙光，照进了她封闭的内心。
孟少渝说的家是指坐落在半山腰的孟家老宅，非常大，院子里种植着成排的古树，入眼郁郁葱葱。
姜栩年对这里的印象不是太好，因为每次来都会发生不愉快的事，住在这里的人除了姜老爷子之外也都不喜欢她。
他们到的时候保姆正在厨房准备饭菜，孟家二婶杨西华和孟芊芊还有姚舒坐在沙发上聊天。
见他们进来孟芊芊第一个站起身，兴高采烈地走到孟少渝面前:“哥！你来啦？”
孟少渝淡淡“嗯”了一声:“爷爷呢？”
“在书房。”孟芊芊说完朝他伸出手，“我的礼物呢？”
孟少渝:“什么礼物？”
“上次你答应给我买的最新款包包，我不是发图片给你了嘛。”
“忘了。”
孟芊芊顿时不乐意了:“你怎么这样？说话不算数，人家都期待很久了，我不管，你现在就得买。”
孟少渝说:“真忘了，待会我给助理打个电话，让他给你订一个。”
孟芊芊这才高兴，又重新提要求:“两个，另一个给舒姐。”
姚舒听了忙道:“不用了芊芊，我不需要的。”
杨西华这时说:“芊芊的心意，你就收着呗，女孩子哪有不喜欢包包首饰的。”
“对呀，你上次不是也说那个包好看嘛。”孟芊芊说完拽着孟少渝的手撒娇，“哥你听到了吧，两个，一粉一蓝。”
孟少渝敷衍道:“知道了。”
说完便转身往书房走。
姜栩年也跟了过去。
“哎小姜。”杨西华喊了她一声，“你去厨房做点葱油饼吧，正好今天大家都在，周姐做的没你做的好吃。”
没等姜栩年开口，孟少渝发话了:“她不做，谁想吃谁自己去做。”
他说话时语气和脸色都很沉，杨西华顿时有些讪讪地:“那就算了。”
等两人进了书房之后，杨西华跟孟芊芊还有姚舒道:“看到没？你哥现在对她越来越好了，我早就说过，就算是养只狗，三年下来也有感情了。”
姚舒没吭声。
孟芊芊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什么感情，我哥不过是可怜她而已，他们早晚会离婚的。”
杨西华笑了声:“那可不一定，你哥是个负责的人，没准儿真的会一直照顾她。”
孟芊芊皱眉:“不可能，那岂不是把我哥一辈子都搭进去了？我第一个不同意。”
杨西华摇头笑道:“傻孩子，你不同意有什么用？得看你哥自己，或者老爷子的态度。”
孟芊芊想了想:“那等会吃完饭我问问他。”
到饭点时孟少渝和姜栩年搀扶着孟老爷子从书房走了出来，老人家今年七十岁，满头银发，精神矍铄。
今天这也算得上家宴，但长子孟恩洄常年待在海外，次子孟书澜在外地一所大学当教授，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所以老爷子一直对唯一的孙子孟少渝寄予厚望，近两年已经把家族大部分企业都交给他打理，自己安心在家颐养天年。
孟家的规矩是吃饭期间不谈公事，但面对这一桌人，除了公事之外孟少渝委实没什么好说的，因此只能专心吃饭。
这种时候向来属孟芊芊最活跃，她今年刚上大一，是孟书澜和前妻生的女儿，可惜八岁那年前妻出了意外离世，孟老爷子怜她小小年纪便没了生母，再加上她嘴甜乖巧，所以对她格外偏宠。
“爷爷，今天这道炖牛筋是我特地让周婶给你做的，可烂糊了，你尝尝。”孟芊芊说着将盘子端到孟老爷子面前。
“我刚才尝了一块，确实不错。”孟老爷子笑呵呵道，“你们也吃。”
杨西华笑道:“我觉得稍微有点咸了，但芊芊和小舒都觉得正好，年轻人口味就是重。”
“还行。”孟老爷子说完抬头看向姜栩年，“栩栩，你也尝尝。”
姜栩年坐在饭桌末尾位置，离得有点远，孟老爷子正准备把盘子端过去时孟少渝伸手拿起了她的碗，夹了一大块牛筋放进碗里。
孟老爷子见状满意地笑道:“这就对了，栩栩够不着的你就帮她夹。”
孟少渝偏头问姜栩年:“还想吃什么？”
姜栩年摇摇头:“不用了，够了。”
孟少渝把碗放回她面前，还叮嘱一句:“小心烫。”
孟芊芊看着这一幕，眼珠骨碌转了转，吃完饭后一刻也等不及，借故把孟少渝拽进了她房间。
“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孟少渝问。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孟芊芊笑眯眯道，“哥，你什么给我娶个貌美如花的嫂子回来啊？”
孟少渝平静道:“你已经是个大学生了，应该知道在我们国家重婚是犯法的。”
孟芊芊轻描淡写地说:“你先把这个休了再娶下一个嘛。”
孟少渝皱眉:“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孟芊芊故意问:“哥，你现在对她越来越好了，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孟少渝想都没想否认:“怎么可能？”
“那你就赶紧跟她离婚嘛，何必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我替你不值。”
孟少渝没出声，过了一会问:“你说我现在对她越来越好了？是吗？”
孟芊芊脱口而出:“当然啊，比起以前不是好很多了？你刚开始可是连话都不愿和她多说的，有一次为了给你做葱油饼她把手给烫伤了，结果你连看都没看一下，还说太笨了做不好就别浪费粮食，还有那个雨夜不知道因为什么发脾气把她养的花摔了，咋的这些你都忘了？”
孟少渝沉默良久。
孟芊芊继续说:“所以不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对彼此都是折磨，不如趁早放手，姜栩年只要放低要求应该也会找到互相喜欢的另一半。”
孟少渝声音冷了下来:“她是我的太太，不可能和别人在一起。”
孟少渝回到房间时姜栩年已经洗完澡了，正趴在床上看书，纤弱的身形，窝在那里小小一只，跟猫似的安静。
他走过去问她看的什么，她把书面翻过来，他只看到“花卉养殖”几个字。
“别趴着看，对眼睛不好。”孟少渝边说边拿起睡衣，“坐起来看。”
姜栩年应了一声。
等他洗完澡出来，姜栩年已经没再看书了，而是躺在被子里，眼睛盯着浴室方向。
见他出来她马上露出一个笑容，然后掀开被子一角，孟少渝走过去躺下来。
她习惯性窝进他怀里，亲密又依赖的姿势，过了一会却犹嫌不够，于是干脆整个人趴在他身上。
“你是不是瘦了？”孟少渝问。
“不知道，好像没有吧。”姜栩年半边脸颊贴着他胸口，“这段时间没称过体重。”
“应该是瘦了。”孟少渝手指抚过她侧腰，薄薄的一片，“下次多吃点饭。”
姜栩年:“嗯。”
孟少渝望着天花板，微微有些出神，他还在想着刚才孟芊芊说的话。
你是不是都忘了？
他没忘。
只不过那些在他这里都被划分为无足轻重的小事，姜栩年也从未因此跟他计较过，他都已经娶她了，还要怎么样？
但是现在……
或许是因为怀里的人太柔软，他竟生出几分类似反省的情绪。
“你觉得我对你好吗？”他垂眸问姜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