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骜从香江和美国、日本请来的那些客人,果然是一点时间都不会浪费的主儿。
参加一个婚礼,都绝对不会出现随性瞎坐胡侃、喝大酒打发时间这种情况的。
至于一般人婚礼上瞎热闹的起哄节目环节,那也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虽然婚礼热场子的时候,天鲲音乐如今最金牌的一些艺人,都要来给老板打工。从张雪友到刘得华到周慧敏,全部登台献唱了。
但他们挑选歌曲的时候,都要尽量选择轻柔舒缓的曲调,只陪衬氛围,绝不喧宾夺主打扰客人们聊正事儿。
而且要尽量选择那些不借助歌词、光靠曲调就能让人听了舒服的,因为日本人和美国人占了三四成,人家听不懂中文,所以听歌只听曲不听词。
说人话,那就是选曲标准参照78年卡特总统让约翰·丹佛在肯尼迪艺术中心献唱那场,选《高高的落基山》时的选曲标准,力求让客人能够跨语种欣赏。
毕竟下面前几桌的客人,谈的都是几十亿美金级别的收购案和投资案(本场最佳依然是盛田昭夫和彼得森谈的哥伦比亚影业收购案,目前全场还没有金额比他们高的),你唱歌要是搅扰了人家雅兴,那多不好意思。
……
这种场景,一开始着实让男女双方的亲戚、生活中的朋友、同学同事有些不适应。
他们觉得自己似乎是另外一个阶级甚至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相当一部分人还暗暗惭愧自己为什么来之前没有为今天要说那些话打好草稿、提前准备。
是的,你没有看错,很多人在惋惜“为什么没有为今晚要说的话打草稿”。
毕竟有时候,同一张桌子上,那些超级富商的时间颗粒度,都是五分钟一个颗粒度的;稍微次一点的,也是十五分钟一个颗粒度,一个萝卜一个坑,日程全部排得满满的,根本没空跟你聊那些计划之外的瞎扯话题。
用人话翻译一下“时间颗粒度”这个装逼专用词,就是指你一个人的行程,多少时间安排一件事儿。
比如后世比尔盖茨这种人,一次专门的会见也就5分钟,所以他们参加什么论坛什么峰会时,如果别人要跟他们聊天,就要预约到具体某一个5分钟,这是最粗的了。
如果再粗放,对不起,你就没机会了。如果你约了某一个5分钟,但是你迟到了这5分钟,那也对不起,下次再来吧,人家下一个五分钟是有其他人预约的。
哪怕你说你错过了这次要再等半个月甚至更久,也不关比尔盖茨毛事,人家的时间安排就是那么高贵。
这里说的五分钟一个预约单位,还是指专门的论坛讲话。如果只是要跟某个人安排一次会面和握手,那可能只有30秒的时间安排——
比尔盖茨每次去参加国际会议的时候,旁边都有一排的会客室里有人等着,然后他每个屋子分配30秒,进去握个手,说三到五句台词,然后就去下一间了。如果这里面耽误了三十秒,秘书就要临时更改行程,通知某些等着握手的人:握手仪式取消。
所以为了尽量少得罪人,秘书和助理们需要用他们自己十倍百倍的时间来换比尔盖茨一倍的时间:
比如这个会场,从一头走到另一头有几步,按照此前抓取的盖茨先生走路速度的大数据,他需要几秒钟……
电梯要提前几秒钟摁到所在楼层,电梯是否有刷卡楼层锁,有的话要提醒工作人员提前把一切卡拿在手里等要人上电梯而不能临时找……
直升机降落的时候,负责掺扶下机的人要在直升机旋翼音色变化到哪一个程度的时候冲过去,这样可以确保风力不会把人吹出危险,同时又不会让要下机的贵宾多等几秒……
这些环节要是有几处误差累计了,那么就只能临时取消掉一个甚至几个当天原本安排了握手的等候者。哪怕这个等候者是准备了几个月的时间,来换贵人的30秒,也没办法。
顾骜如今的程度,凭良心说,比后世20年后的比尔盖茨还是略逊一筹的,毕竟那是世界首富的标准,而顾骜现在还远远不是世界首富。
但是他婚宴的标准,俨然有尽力向那个方向看齐的趋势。
新郎讲话,也是非常简洁,完全没有任何玩梗,完全不说废话。
顾骜只是低调地宣布,萧穗已经怀孕了(六个月的肚子不可能完全掩饰住,不如大大方方宣布,反正这里是在香江。再说都名义上分分合合谈了七八年了,谁会信没睡过)。
与此同时,他顺势公布了一项慈善计划。
“在这个双喜临门的日子里,我准备成立一个新的公益基金,资助一下国内的教育事业。当然,是以我自主规划的模式。”
做善事的名义嘛,自然是为他未出世的子女祝福了。
很多有钱的名人,都是自己有了孩子,才开始给教育慈善事业砸钱的。
不过这里面相当一部分是为了利益交换,动机没那么纯粹——比如很多富豪有了儿子之后,就开始给八大盟校当中的某所定向捐款,图的就是将来这所名校录取他儿子。
在美国,反正顶级大学都是私立的,本来就可以合理合法地优先录取有钱人的孩子,这么干也没毛病。
所以很多宾客刚听到这番话时,反应也当是顾骜有几分这方面的动机,哪怕不全是。
“估计有三成是为了他儿子将来能上顶级名校吧。不过要上最顶级名校,也就几百万、最多上千万美元。以顾骜的身价,这种场合公然宣布的项目,投入肯定不止这个数,那至少七成是真心为了积德做善事了。”有些懂行的贵客内心如是揣测,不过没说出来。
但顾骜很快特地澄清了一下,连这种程度的误会都打消了:“我要做的这项教育慈善事业,将来的投入规模,会跟目前天索环保基金相当,至少是每年千万美金级别的。当然,最初的一到两年,我们主要会先做调研、试点,大约1990年会全面铺开。而且我不会给高等院校捐款,我要做的完全是基础教育的慈善。”
一听说他是要做基础教育,刚才的怀疑全部消散了,这种事情肯定不会是为了自己儿子将来上大学。
“大手笔啊,到底是顾生。”
说完之后,顾骜还顺势拉过一个伴娘,稍微介绍了几句,说将来会安排任小姐担任新慈善基金的形象代言人,请大家多多支持云云。
……
讲话环节简洁到以秒为单位,敬酒环节的时间安排严格程度,自然也是一样严格了。
基教授后来有跟顾骜调侃:来他的婚礼上喝酒,那掐秒的程度,跟十五年前组织尼克松第一次在大会堂喝酒的时候,也不遑多让。
一开始还有两家亲戚和老同学、长辈的老同事(顾骜这一辈的同事是不可能做出这么没眼色的事情的),还有些不习惯的,想拉着顾骜喝大酒起哄多灌几杯。
不过这种不文明的酒桌文化很快就被阻止了,只剩下了冷冰冰的外交礼仪。
不是顾骜不近人情,是他的秘书真给他安排得太严密了,今晚他有106个亿万富翁要握手寒暄加敬酒呢,标准是每个人15秒。
其中有32个10亿美元以上的,也就是碧鳞刀勒级别的,要每人再加15秒。
所以给普通人的祝酒词就连名字都没时间念全了,只能是举着杯子虚晃半圈团拜。
萧穗也怕有些亲戚有意见,在不耽误时间的前提下、趁着走路的时候委婉地提醒了一句:“平时咱自由安排的时间,也没那么紧急,又不是真忙到没娱乐没休闲的人,抽点晚上DONG房的时间出来,把回新房延后,不也行么。”
“不能因为我们还有时间玩,就对时间计划没有原则,这是两码事。”顾骜端着酒杯,抽空回答。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绝对不要用时间。但这不代表我们换来的时间就都是拿来赚钱、或者直接产生更高效益的。自然法则是,时间贵于金钱,注意力贵于普通时间。
我们的时间有休息、有用来娱乐,那是为了让我们的大脑在剩余的专注时间段得到心流、决断和创造力,多十分钟休息和欢娱,或许能换来多两分钟精神饱满创造力爆棚的心流时间。所以不能说休息那部分时间不直接创造价值,就能随意剥夺。
而且,我是为了你好,是你已经六个月了,一会儿身体撑不住怎么办?我的体力熬通宵都没问题。”
萧穗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做顾骜的妻子,礼节性的事务注定是要一辈子源源不断的了,真希望有些社交场合,老公以后能够带米娜去应付就好了。
米娜是学外交出身的,肯定很得心应手吧。
敬酒敬到晚上9点半,总算是跑完了流程。
萧穗杯子里其实全程都是红酒色的果汁,一滴酒都没喝,不过光是碰碰嘴唇也碰掉了十几小杯果汁。她觉得身体有些勉强,便被其中一个伴娘、也就是她当年文工团的小师妹,扶着送回去休息了。
顾骜送走了大部分客人,跟其他几个伴娘,还有米娜,继续招呼最重要的一小撮贵客。
这一晚上,贵客们也没浪费时间,各自似乎交换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顾骜凑到克里斯·高尔文和盛田昭夫、比尔学长、彼得森那一桌的圈子里——之所以说是圈子,那是因为他们早已不在一开始的主宴会厅那张桌了,而是换到了隔壁休息用的鸡尾酒会厅,只不过一群人依然挤在一个圈子。
顾骜刚招呼了两句,就注意到一个原本被分配到靠后几桌桌位的客人,被克里斯·高尔文拉了过来,一起商量。
那个后面桌位的客人,正是香积电的CEO张仲谋。
“克里斯,张,皮特儿,聊什么呢?”
“你不去新房来这儿干什么?有事儿也明天找你。”除了高尔文之外,其他俩人都下意识地把顾骜赶开。
“好,那你们二位一定要在香江多住一天。”顾骜也不想结婚当天打探生意,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