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大西洋之滨,圣纳泽尔军港。
距离1985年圣诞节,还有几天时间。
顾骜站在港区对岸海边的一处错落高崖的别墅阳台上,感受着迎面而来的习习海风,颇有几分拿破仑式的豪迈感。
卢瓦尔河从他面前的脚下缓缓奔流西向,汇入大西洋。对岸军港的“大西洋造船厂”里,一条270米长的平板船躺在舾装泊位上,静静地进行着装修工程。
毫无疑问,这就是顾骜新买的经营博彩业的玩具,“卡洛琳公主号”了。
法国的纬度其实挺高的,南特、波尔多分别在46、47度左右,已经相当于国内东三省中比较偏北的省份了。(可以设想一下南北棒的分界线是38度。40度就到长白山了。)
只不过,因为北大西洋暖流的缘故,法国西海岸的冬天并不寒冷,圣诞节前后依然只是偶有雪花飘零,大多数时候依然是零度以上,凉爽宜人。
北大西洋暖流给欧洲西岸带来的升温是非常明显的,曾经有地质学家算过,如果靠烧煤来取代北大西洋暖流对西欧冬季的增温,估计每年要烧几千亿吨煤才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这也是为什么德军在英国冻不死,到了同纬度的莫斯科就冻死了。冬天欧洲内地会比同纬度的大西洋海滨冷十几度。
这样的气候,让南特和圣纳泽尔周边的海景房格局,跟希腊的圣托里尼、意大利的托斯卡纳都有几分相似,让游客能够内心自然而然觉得一股阳光的暖意。
无非这边的屋顶是红色的,而且墙面的粉刷也略微泛黄,没有托斯卡纳和圣托里尼那边那么白,也没有圣托里尼那些偶尔冒出来的东欧风圆顶。(东正教风的房子有洋葱头圆顶)
既然来了法国西海岸,波尔多的红酒,皮卡第的香槟,那都是可以跟喝水一样喝的,反正是来度假的。天气冷,也不出门,醉就醉了好了。
……
“干杯,真是一件壮观的玩具啊,到时候能带我上船看看么?”
一个轻柔的声音从顾骜身后传来,他不用回头都知道是米娜。
米娜是昨天才从莫斯科飞过来的,来法国陪伴顾骜共度圣诞节,顺便躲避一下莫斯科冬天的寒冷。
跟露西亚人做生意的经历,让原本不太喜欢主动喝酒的米娜,也微微有些喝的兴致了。
顾骜回头,拿香槟的长颈杯了,以调练的姿态跟米娜交杯互喂了一杯。然后顺势挽住她纤柔到世罕其匹盈盈一握的纤柔腰肢。
喝了酒,顾骜软语温言地关心:“现在开始,少喝一点吧,你也要注意调养好身体——穗子在干什么呢?”
“穗姐南方人嘛,躲屋里烤火呢,这点天气她都觉得冷。”米娜无所谓地说。
顾骜也不再多问,只是一把把轻盈的米娜公主抱举离地面,然后自己往阳台的红沙发上一个斜躺,搂着米娜坐在自己身上,一切尽在不言中。
米娜也非常习惯这种亲昵了,浑然没有任何反应,连脸红和心跳加速都没有,依然像没事儿人一样好奇地左顾右盼。
显然,腻歪过之后,女人也是会进入比较贤者的时间的,只不过这种冷静并非因为生理,而是心理。
很显然,航空母舰对米娜的吸引力,此刻比顾骜还要大。
她很快注意到,就在眼前的“卡洛琳公主号”舾装泊位的更远处、同在圣纳泽尔大西洋造船厂的厂区里,还有一个同样规模的泊位。
而那个泊位上,也有一艘平甲板的船。
“别闹——那艘船是啥?看着也像航空母舰呀。”
顾骜觉得有些扫兴,只得停下了抚慰软玉温香的罪恶之手,指点江山:“不是像,就是。那是法国人的现役主力航母‘克莱蒙梭号’呀。你说你吧,明明也不关心这些,看到了呢又觉得好奇。”
“人家只是爱国才好奇的嘛,所以法国人事情怎么可能提前知道。”米娜嘟着嘴不依,耍了点小性子,非要顾骜收回刚才说她“不谙军国时政”的差评。
“对对对,我的小米娜没错,你只是太忙了没工夫关心。”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顾骜自然顺水推舟就和稀泥收回了,还涎皮赖脸的道歉并趁机占点小便宜。
除了大是大非的重大决策,平时男人哪有跟自己的女人讲道理的。
凡是只跟女人讲道理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顾骜还没直男癌到这种程度。
米娜这才开心了些,觉得内心重新被温馨所充塞,她娇蛮而貌似很有道理地辩解:“这也不能怪人家嘛——人家乍一看,那条船好像比你买来的玩具还小,怎么会想到这是法国人现役的船、回来改装呢,还以为你做了什么买一送一之类的事情。”
顾骜听了不由狂汗,你丫航空母舰这种东西有买一送一的么?
别说买一送一了,第二条半价都不可能啊。
不过,米娜的客观观察倒是不错的,因为别看“克莱蒙梭级”航母是法国人60年代初造的,至今服役了20年,按说比美国人的“埃塞克斯级”还晚了20年。
但法国货向来是尺寸比较袖珍的,所以哪怕是65年服役的“克莱蒙梭号”,还比50年服役的“奥利司坎尼号”短了10米、窄了7米、满载排水量轻了1万吨——
要是法国人跟同时期的美国货比,那就不是短窄十几米、轻一万吨了,那起码是轻一倍了。这个数据是毫不夸张的,因为“克莱蒙梭级”是跟美国人的“小鹰级”同期的,而“小鹰级”满载有8万吨,可不是重了整整一倍么。
“军舰的先进程度,是不能看大小的,法国人的现役主力比美国人的废弃货还小一点,这不假。但论技术先进性,除了蒸汽弹射器之外,‘克莱蒙梭号’肯定是全方位完爆‘奥利司坎尼号’的,这一点不用怀疑。”
顾骜便本着一个男人的常识,如此给米娜扫盲。
美国人的船虽然老,但电子设备和弹射器都是可以与时俱进的,有了新装备后往船上一装,所以这方面比法国新船还先进并不奇怪。只是这些东西在卖废铁的时候肯定都拆掉了,不会让你带过来的。
米娜也不以这方面常识不如老公而羞愧,妹子本来就无所谓这些。于是她自然而然以倾听者的身份捧哏:“那这次‘克莱蒙梭号’就是来对那个啥蒸汽弹射器进行现代化改造么?它要在这儿停多久呀?不会耽误你的事儿吧?”
顾骜很了解行情地应声答道:“那倒不是,法国人又没研发出新的蒸汽弹射器,继续用旧货呗。这次‘克莱蒙梭号’主要是来拆掉舰炮炮塔的,4英寸舰炮在现代战争环境下还有屁的发挥空间?法国人要全部换上美国货的‘响尾蛇’防空导弹。
然后还有些小打小闹的修补,主要是加装‘萨盖’型电子干扰对抗设备,以及‘锡拉库萨’卫星通讯器——说起来,这两项改进,法国人还应该谢谢我,那都是吸取了对岸英国佬3年前在马岛海战时,‘电磁兼容’设计做得不好吃的亏,所以火线加急设计的。
要不是为了等这两个东西设计好,法国人说不定会提前一两年就让克莱蒙梭号进坞改装了。‘萨盖’电子干扰对抗系统,就是增强防空雷达抗干扰能力的,‘锡拉库萨’则是防止卫星通讯被干扰的,连电磁兼容标准,都是用的咱跟摩托罗拉、索尼主导的那个IEC行业标准。
我打探了一下公开信息,这条船要在这里改装到明年9月份才会重新入役,然后法国人会让轮值的‘福熙号’进坞改装、跟‘克莱蒙梭号’换班。”
顾骜可是三年前就扮演了“电磁兼容工程”的行业鼻祖角色,这一点至今国际上都还是传为美谈,没人敢僭越抢夺的。
毕竟当年他趁着布列塔尼亚人的“谢菲尔德号”驱逐舰被击沉后、布列塔尼亚海军部自己都没搞清楚原因前,抢先分析了一波,铁口直断说“谢菲尔德号”是因为卫星通讯和防空雷达两套系统电磁不兼容、互相干扰无法同时工作才被“飞鱼”捡漏击沉的。
后来布列塔尼亚国防部公布了战损原因,为顾骜背书了,这就相当于把顾骜在这个圈子里的学术工程威望彻底背书、写进历史教材了。
“所以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的?这不像公开渠道能完全知道的东西。”米娜听完之后,自然而然有些疑虑。
“我这次来法国,是堂而皇之通知了卡洛琳公主的么,法国人会知道,也不奇怪。”顾骜微微一笑,还指了指屋里的方向。
那里的书桌里,还藏着一份几天前的,请天鲲系的电子工程师,参加南特本地某个电磁兼容系统集成学术会议的请柬呢。
顾骜本人当然不会去,但他派人去了。
“法国人的‘萨盖’和‘锡拉库萨’,我虽然看不到内里细节,但一些全局集成方面的学术座谈,我的人可是去参加了的。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心照不宣互通有无嘛。”
米娜听了,也是暗暗多了几分佩服和骄傲。
自己的老公就是厉害,哪方面都有资源。咱这些搞外交出身的,就是走到哪儿都能拉到关系。
米娜正沉浸在迷醉的自我骄傲中时,阳台的门却开了。
萧穗拿着一部几秒钟前还响着蜂鸣铃声、刚刚被接起来的大哥大,径直递给顾骜:“卡洛琳公主的电话,她想这两天约大家吃个饭呢。好像有些关于你和法国人的事情要跟你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