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这不是比尔学长么,幸会幸会。奥布赖特学姐,看样子你跟比尔学长很聊得来嘛,没打扰你们吧。”
顾骜逮住奥布赖特跟比尔州长聊某一个话题刚好进入中断思考的间歇,巧妙地强势插入,加进了话题圈子。
按说,顾骜是应该喊“奥布赖特教授”的,而且论年纪对方比他老了25岁。
不过,奥布赖特也是在乔治敦华尔士外交学院读过研的人,顾骜非要喊对方学姐(其实英语里是前辈),那也不算错。
更何况,顾骜是从“你的导师布热津斯基,跟我的导师基辛格是平辈,所以咱也平辈。就算你是本校教授,但我可一门你的课都没选过,咱俩没有直接从属关系,各论各的”这个角度切入,一下子就显得很强势而自然。
一旁的比尔学长,也就不至于觉得他没眼色、强行高攀。
于是,比尔学长就公事公办地跟顾骜礼节性握手:“这不是顾么,基辛格教授为了你一个人,延退了八个月,他一定非常看好你。”
顾骜:“不敢当,我在这里可是听了三年关于您的传说——我刚来的时候,麦卡伦前辈就说,在我进来之前,华尔士外交学院最年轻有为的就是比尔学长您了。您虽然不是绝对成就最高的一个,却是上升最快最闪耀的那个,我可是一直拿你当榜样。”
顾骜这番吹捧不着行迹,只说是学弟受到振奋,想要赶超前辈。而比尔被这么一拍,也浑身舒坦。
阿州是南方落后穷州,没什么存在感,所以那里的州长,在美国也算不上多牛逼的权贵。
因为美国是看实力的国家,不是看级别的国家,不存在你级别到了就能平调的事儿。阿州一个州长的实际影响力,还不如纽约、洛杉矶、旧金山的市长。
但比尔学长的“年轻、爬升快”这个因素,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也是他自己最引以为豪的。29岁做到州司法B长,31岁州长,这谁顶得住啊。如今37岁,人家已经当满了4年州长、中间还间隔赋闲了一任(两年)。
顾骜稍一吹捧,就拉近了双方的距离,比尔学长俨然把他当成了另一个“少壮派的领军人物”,略感惺惺相惜了。
但档派警觉还是要保持的,比尔跟他客套几句,不得不补充了一个问题:“顾,你不是基辛格教授的学生么,而我们可是民猪档……”
这意思就是,如果道不同不相为谋,尤其是当年国际关系学术历年派别不合,还是别走得太近。
一旁的奥布赖特教授,也是对顾骜略微显露出了敌意:你个跟着供核档教授读博的家伙,到咱这儿来搅和什么?这是咱民猪档人之间拉关系抱大腿的时候,你小子来坏我好事!
然而顾骜一下子就化解了,他自然地笑着说:“我又不是美国人,哪来的档?我是武当派人士。我跟着基辛格教授,对于他的外交学术主张,当然是尽心竭力苦学、发扬光大,但我是没有门户之见的。”
奥布赖特教授依然微微有些忿忿不平,然而比尔学长已经笑着接受了顾骜的解释,跟顾骜谈笑风生起来。
奥布赖特也只能暂时忍了,换了个笑脸假装跟顾骜平时就很亲热、没有门户之见的样子。
双方聊了一会儿,自然也要介绍一下附近圈子若即若离的其他客人,互相认识一下。
比尔学长让过半个身位,不着行迹地招了招手,旁边一个35岁左右、正在跟另一个富商聊天的干练少妇就走了过来,跟顾骜亲切握手。
“这是我夫人塞拉莉。”比尔学长随口介绍,而且并没有再深入说其夫人的社会职务或者别的资料。
这就显得非常自信。
因为80年代,这种校友会的场合,很多时候介绍夫人时都是会简单提一句夫人是干什么的,职位或许不会说,但至少说一下所属行业。
比尔学长什么都没介绍,这就说明他觉得别人应该知道他老婆是干什么的。
“塞拉莉女士,很高兴认识您。”顾骜称呼的时候也非常注意,没有称呼她“克琳顿夫人”,说明他没有把对方当成是其丈夫的附属。
打完招呼,顾骜还不忘略微捧一句,“我对您也是久仰大名了,25岁耶鲁大学法博毕业,当年就能参与到司法部组织的‘水门事件33人独立调查团’,成为其中仅有的应届毕业律师。您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
我的导师基辛格教授,每次跟我谈起当年尼克松总统的案子时,还多次提到过你当时的调查表现。
嗯,我有个表哥在哥大读法博,前年年底毕业了,目前还在律师实习期熬资格证呢。他要是能有您十分之一的能力,我家里人都要笑醒了。”
塞拉莉听了顾骜这么说,就很开心,觉得这个小鲜肉很值得亲近提携,居然对她引以为傲的事迹都这么了解。
短短几分钟,就好像大家都是打成一片的老朋友了。
而顾骜这时候,就准备不着行迹地帮盛田昭夫也介绍给比尔学长他们认识,好开展他今天的计划。
“这位是我的朋友,索尼公司的社长,盛田昭夫先生。盛田社长,这位是我院68级的学长,比尔州长。”
“幸会。”
“幸会。”
一群人打成一片之后,顾骜也不先跟比尔学长献策,而是跟他夫人塞拉莉聊了些业务上的见闻,免得显得目的性太明确。
铺垫了几句后,顾骜巧妙地提到:“对了,塞拉莉女士,您不是罗斯律师事务所的么?去年我们天鲲娱乐,就有一个案子,幸得罗斯律师事务所和美国国家法律服务公司的仗义相助,才算是伸张了正义,今天遇到罗斯事务所的人,必须感谢一下。”
塞拉莉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
她虽然是罗斯律师事务所的重要合伙人之一,但也不可能事务所接的所有案子都清楚的。
她下意识反问:“哦?影响很大么?不知是我哪位同事接的?”
顾骜:“是埃德蒙·佩里律师接的,最后并没有正式出庭,只是调解解决的。严格来说,委托方是EFF,前哨电子基金会的约翰·巴洛。我只是背后暗地里给这个维权基金会赞助了资金——他们解决了雅达利外包客服的劳动侵权案子。”
顾骜说得这么详细,塞拉莉立刻想起来了:“哦,是埃德蒙接的案子啊,埃德蒙是我最好的合伙人——你应该知道,我是国家法律服务公司的主席嘛,而埃德蒙也是这家公司的董事之一。早些年我是想亲自留在华生顿、操持国法服务的法律援助,为穷人维权发声的。这不,比尔当了州长,我只能夫唱妇随跟他去阿州,就把华生顿这边的公益维权业务托付给埃德蒙了。”
顾骜跟比尔、塞拉莉聊到这儿,时间已经差不多到午宴了,有些更深入的合作,不适合在公众场合谈,正好拿了自助餐,找个包厢坐下来边吃边谈。
顾骜就很尽地主之谊地拉着比尔夫妇一起去用餐。
说句题外话,今天基辛格这场退休送别宴会的钱,本来就是顾骜请客的。他跟院里的总务人员申请了一下,院里很开心就答应了。
师长有事儿,弟子服其劳,那也是应该的嘛,没人会妨碍顾骜尊师重道。
而既然是他请客安排,他就有很多便利,不用怕被人说搞特殊。
顾骜很有预谋地把比尔夫妇带到几个最高级别的包厢之一,开始最高规格的招待。
而且这个包厢是好几张桌子,每桌都只能坐不超过四个人,那就更加把谈话人群切割开来。
顾骜这一桌,只有他、比尔夫妇、奥布赖特教授四个人赖着,而其他比如埃德蒙律师、盛田昭夫,都要在隔壁桌,顾骜如果不喊他们,他们也听不清这一桌在聊什么。
因为隔离了其他商人,顾骜这一桌就剩下官员、律师和学者,话题也从刚才的生意,挪回了时政和公益维权。
比尔学长在人前本来都是维持很大公无私、道貌岸然的姿态的,也不会说那些为自己打算的话题。不过到了这样私密的场合,又是跟顾骜拉近了交情之后,他的话风也有所转变。
有些时候,“跟新结交的小弟,说说自己近期的难处”,也是一种不拿对方当外人的示好。华生顿旋转门圈子里的人,都懂这种人情世故。
而今年是1984年,在这样一个年份,比尔学长能有什么私人的麻烦要处理呢?其实圈内人稍微想想都能知道,那就是他又要试图连任州长了。
比尔的第一个州长任期,是78年到80年,然后第一个任期结束时,阿州人民居然还有相当比例觉得这人“太年轻、过于莽撞锐意不靠谱”,中间还把他选下去两年。
82年的时候,比尔花了好大的劲儿,才重新选上来,而一晃又两年过去了,他吸取了第一次被人弄下去的教训,准备好好备战连任,把阿州打造成他的铁桶江山。
顾骜巧妙地把话题引到这个问题上之后,又假装很看好地安慰:“学长,我觉得州长连任没什么好担心的,你下去过,后来州民又把你选上来,说明这是久经考验的了,其他人解决阿州的经济、治安、社会问题,都不行。你有什么好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