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霍华德市长非明示地暗中达成和解默契后,仅仅过了两天,顾骜就放叶纨走了。
人家毕竟是大使馆的二等秘书,请了事假出来陪他出任务,很不容易的,占用再多时间就不识相了。
不过,叶纨也不是空手而归,作为使馆新闻联络处的副职负责人,她至少拿到了一份关于美加真实外交关系内幕的内参,也好拿去应付一下工作。
东西当然是她自己写的,顾骜只是给她提供了观察素材的便利。
叶纨消失后,又过了大约一周,顾骜才离开西雅图,先飞回旧金山、洛杉矶,打点了一番游戏机和电影发行的生意,提点了一下诸多手下。
最后回华生顿,安安分分做学问。
生意上有问题,让下属随时电话请示,太机密的事情就飞来华生顿请示,以免被电话窃听。
回到华盛顿的时候,已经是11月上旬了,马上就要光棍节——当然,82年没有光棍节。
基辛格试探性地敲打了他一番,不过这次是真没看出任何破绽。
因为顾骜去西雅图乃至温哥华水域的理由非常充分:他把自己要开发游戏机的计划、与雅达利的商业竞争形势、《未来战士》(原《魂斗罗》)这款游戏对于推动PLAY COMPUTER项目销量的重要性,全部和盘托出。
甚至把游戏的形象代言人设必须是阿诺和史泰龙这一点,都告诉了基辛格,还给对方看了美工宣传图。
基辛格当然知道保守商业秘密,他跟雅达利毫无交情,绝对不可能出卖顾骜的利益。
顾骜在出示这些证据的时候,也是非常小心,循序渐进,以尽量逼真。
都是基辛格旁敲侧击问到一个点,他才勉为其难公开一个点。绝对不会对方还没问、就直接一股脑儿竹筒倒豆全说。
商业利益那么充分的情况下,基辛格自然选择了完全相信顾骜,把这事儿视为布列塔尼亚人的一次轻率挑衅、以及被笨手笨脚的加拿大佬鲁莽执行了。
顾骜回到华生顿之后,安分过完一星期著书立说的生活,好莱坞那边,关于“温哥华人对好莱坞投资商无礼”的炒作才渐渐平熄。
这个时间节点显然也是顾骜设计过的,顾骜不希望霍华德市长把他的离去和舆论的平息结合起来想,做戏一定要做全套,做出时间差来。
再说了,即使顾骜希望立刻平息舆论,他也是做不到的。
炒作这种东西是覆水难收的,你给有关媒体爆料之后,他们自己希望继续博眼球,你再想阻止就不可能了。
就算关系好的媒体肯停笔,其他没交情的小报会趁机博眼球上位的。
甚至还会上演一副“大报社被收买了,不敢披露真相,我们这种小报硬骨头还有两三根,愿意充当国民良心曝光”云云。
这些托词一说,霍华德师长就是再憋屈,也拿顾骜毫无办法。
同时,“对好莱坞投资人无礼”这个炒作点平息了之后,“加拿大警方越境执法/越战战斗英雄战后创伤/无法融入社会导致应急冲突”等三个炒作点,依然在电视台和报纸上陆陆续续顽强了半个多月之久。
这几个点并不伤害温哥华的楼市和电影产业转移,所以没什么苦主,因此形象受损的,无非是CBSA,这个机构没什么势力说动财阀和实力机关为他们出头,就慢慢熬着吧。
相关炒作在哈维·韦恩斯坦的精确把控带节奏下,一直持续到12月初,也就与改冲圣诞档的《第一滴血》映前广告宣传完美结合起来了。(因为顾骜的蝴蝶效应,《第一滴血》比历史上稍微晚上映了一点)
数以千万计的美国人民,被新闻热点轰炸洗脑,茶余饭后都开始讨论相关话题。
喜欢指点江山聊政治聊军事的老爷们儿,纷纷开扒越战后期哪些政客该唾弃该负责、又有哪些一线军官和将领应该被“评反”。
即使是不喜欢军事的女人,也渐渐被正规宣传渠道流出的片花吸引,对着史泰龙那张被吊在猪圈污水坑里、最后赤棵棵拎出来的两秒钟镜头指指点点,谈论这两秒钟与去年看到的《终结者》里、阿诺刚穿越来时浑身棵体状态下的背照哪个肌肉更凌厉更男人。
《第一滴血》最初的拍摄预算是1200万美元,但是最后因为场面大、要炸掉的东西比较多,拍完时已经超支到了1800万美元制作成本。
按照433分账的行规,发行商本来做出来的宣传方案,估价应该有制片方的70%,这样才能让业界觉得钱花到刀口上、并且发行方也没偷懒。
不过,因为哈维这个节奏大师带节奏的能力实在是逆天,最后只给制片方报了一个1000万美元预算的宣传方案,制片方居然也接受了,丝毫没有追究的意思。
毕竟宣传效果和调动的隐性资源都是有目共睹的。那么多反思越战创伤和“应该规责给政客而非战斗英雄”的社会舆论,怎么看都在若即若离提到电影,那都是广告。
而事实上,哈维那个1000万美元的宣传方案报价都是虚的,因为很多under table的公关费用具体是多少,完全是他说了算,对方也就看一眼,加上最终看疗效,查不到真实账目。
账面上显示,找第三方广告公司的开支是500万美元,这部分是实打实的。找公关公司和软新闻红包加起来500万美元,这部分完全是虚的,实际上塞红包也就200多万,剩下全靠哈维和他的团队耍嘴皮子游说搞定。
这也是行业惯例了,后世奥斯卡评奖的时候,3000多张票,圈子里都知道哈维给人报价是每lobby一张收费20万,实际上他的人情支出能有一半就不错了,剩下的全靠卖脸。
再说透彻一点,哈维给制片方报的宣发方案作价1000万,就意味着他给顾骜看的也是这个价,所以到时候米拉麦克斯拿到分成的钱后,先要把这1000万成本冲销掉,然后才谈分红。
顾骜如今在米拉麦克斯投了1000万、占40%股份,那也就意味着哈维省下来的钱里,有大约80~90万美元本来应该是顾骜的分红,现在变成成本了。
但顾骜不会去追究这种事情。
好莱坞混发行权,水就是这么脏,至清无鱼。要用那种能来事的下属,就要充分承认人家那份情面值这个价,不然谁接受你的投资为你卖命。
11月份主要靠新闻宣传,到了12月份,就是实打实烧钱的时候了。哈维的500万美元真广告预算,也在圣诞节之前一个月,开始火力全开。
500万美元如今的宣传效果还是很猛的,一时之间,圣诞前夕的电影业媒体广告上,《第一滴血》几乎牢牢占据了曝光率第一的位置。
在整个娱乐业范围内来看,《第一滴血》的广告投入和曝光率,也只是仅次于雅达利的游戏卡带《ET外星人》。
没办法,末日疯狂前的雅达利,直接为《ET外星人》项目砸了1500万美元打广告!是《第一滴血》真·广告费的三倍之多!
可惜的是,雅达利肯为买IP改编权花2500万美元、为了打广告花1500万美元、却只肯为开发游戏的程序员花1万美元、为游戏测试花0美元——没错,就是0美元,这款游戏在灌装卡带之前,根本没有经过任何测试。
就是一个负责开发本游戏、名叫霍华德的码农,自己说调试过了,签个单子,500万份正版游戏卡带的生产订单,就被丢去工厂了,简直荒谬到可笑。公司上下似乎没有人觉得有必要担心和提防员工报复公司。
这种彻头彻尾视技术如蝼蚁的营销狗行径,很快就要遭到报应了。
美国人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
1982年,12月10日,星期五。
本来,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日子。
《第一滴血》还要一周后才会上映,以赶圣诞档期——美国那些抢“圣诞档”的娱乐产品,并不是圣诞节当天才放出的。
80年代没有互联网,剧透狗的生存空间不大,盗版产业反应也很慢。电影类的东西,提前一周预热口碑,才能更好确保圣诞长假有更多人去看。
如果是游戏机卡带,那么比圣诞节早半个月上市,都算是“圣诞档”,因为还要给买圣诞礼物的家长们留出足够时间去发现。
顾骜刚刚把最新一期的书稿和课题展示交给导师,又跟同学们社交了一下,就自己开着火鸟回别墅过周末(华生顿治安很好,白天去学校不用每次都保镖开车)。
路过距离别墅三个街口的某家音像商行时,顾骜一眼撇到店门口糊了张大海报,上面写的正是“雅达利《ET外星人》到货”。
顾骜心中一动,靠边停车,走进店里。
这家店他来过挺多次了,因为这儿的货很全,是华生顿市区一家比较大的经销商,除了录像带、磁带之外,各家的游戏卡带也都有卖——包括天鲲娱乐的PLAY BOX掌机,这里也有经销。
所以顾骜经常会本着暗访的心态,路过时看看自家的产品销量口碑如何。店老板是个对亚洲脸不敏感的中年人,加上顾骜每次都戴墨镜,他也没认出来。
“给我一盘《ET》的卡带。”顾骜开门见山要求。
老板很爽快地给他拿货。
顾骜付了钱后,随口追问:“是今天新到货的么?销路怎么样。”
“还行吧,雅达利那么大的牌子,广告又做那么大,肯定挺好玩的。”老板随口应付。
“你自己还没玩过?”
“没,拿来卖的,谁有空自己先玩。一般都是热销期过了,有滞销剩的咱才自己试玩。”老板的回答很是理所当然。
顾骜:“我再要一台游戏机——另外,劝你还是玩玩吧,说不定能帮到你,下次少进点货呢。”
“游戏机?你说2600吗?那还真是罕见,我这个月还没卖出2600型游戏机过,现在的客人都嫌这种六年前的机型太老了,都忍着等新版呢。”
老板非常愉快地从仓库里拿来了一台稍微有点积灰的游戏机,殷勤地帮忙擦干净才交给顾骜,看得出他说的都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