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观众晚上好,欢迎来到拉里金现场,我是你们的老朋友拉里·金。今天,我们迎来了一组特殊的嘉宾。大家对于坐在我旁边的这位先生,可能比较陌生——陌生就对了,因为他是一位象牙塔里的学者,并不是公众人物。嘿,埃里克森教授,不如你自己自我介绍一下吧……”
在拉里·金惯常轻松自在、把自己彻底当成一个小白的好奇姿态下,节目稳稳地开场了。
拉里·金跟教授都穿着衬衫打着领带,但两人的衣着也略有不同。
埃里克森教授的衬衫是很挺括的,丝毫不会让人联想到他下面穿的是沙滩裤。
而拉里·金的衬衫晒微有点宽松和皱巴巴,而且特地穿的是背带的牛仔沙滩裤,大大方方把吊带露在那儿,勒得衬衫有两道皱印,似乎唯恐观众联想不到他台面以下是背带裤。
而且他的黑框眼镜也大得出奇,镜片的形状是非常诡异的熊猫眼形,沿着鼻梁那一侧有点弧形的凹陷,显然从镜框到镜片都是结合他本人的鼻梁形状专门定做的。
目的就是把他的形象设计得跟不修边幅的疯狂科学家那样。
所有的一切,都是对观众的无形暗示:这个主持人是个比你们还小白的傻缺,绝对想到啥说啥,不会预先准备剧本,不会怕冒犯专家、权贵乃至总统,所以你们听到的一定是最“真”的干货爆料,绝对值得订阅。
埃里克森教授毕竟是做学问的,本来他接到的指示是只回答专业学术问题。
没想到主持人一开场就坑他,不按剧本上说的“由主持人介绍嘉宾”走,反而要他自己介绍,于是微微磕磕绊绊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头衔和来意说清楚——其中还不小心把顺序颠倒了一下,先把他被天鲲娱乐雇佣的专项课题身份说了,然后才提到斯坦福大学的教职。
这也没办法,因为埃里克森本来就是被顾骜拿钱关照过了、要加塞私货宣传公司,剧本一变他一紧张,就把心心念念的事儿先说了。
拉里·金却促狭地会心一笑。
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让观众看嘉宾“备课不足”的笑话了,这才能加深观众对“我拉里金就是仇恨剧本”的印象。
然后他就快速切入正题:“很好,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埃里克森教授的研究范围和履历了,我们直奔主题,说说您凭什么说你们比英国和阿根廷的国防部还要更早注意到——嗯,你刚才说的叫什么来着?‘电磁兼容学’——在工程应用中的重要性?问题是该这么描述么?我觉得你们太拗口了。”
埃里克森教授按照来之前的准备,一板一眼地说:“是的,我们对电磁兼容学的关注,远远比他们早,因为你这不是早半个月或者一个多月的事儿。我们至少早了5个月以上——
这几份,是我们受雇于天鲲娱乐、进行委托课题研究的内部立项讨论、还有研究过程中的内部学术会议纪要。但这些东西没法证明其生成时间,所以我今天就不拿来当直接证据了。
可是,这份《IEEE 法西斯学报》二月刊上,就有一篇由我,以及我的学生鲁署名的论文,就已经开始探讨如何规范电子通讯设备对其他家用电子设备的干扰问题、以及进行射频杂散规范……
这是公开的学术期刊,时间不可能造得了假。所以我们至少是在英国人的第一艘主力战舰被击沉前三个月,就发表过此类看法了,并呼吁大家注意风险。”
CNN上,播到这一幕时,全美400万户已经订阅了并且正在收看该频道节目的家庭,大部分都惊呼起来——
“哇,原来这家公司委托的研究,那么早就注意到这个问题了?”
“那英国人真是输得不冤,这么大的漏洞,都没注意到。”
可别小看400万户美国家庭,当时全美也就5000万户,一家有线电视台能吸引到400万户打开电视机看这个频道,已经是极为逆天的热点了,能创造收视记录的。
毕竟美国人的生活太多姿多彩了,什么消遣放松的娱乐方式没有,对人民注意力的争夺,是非常惨烈的。
不过,就在美国人民惊呼的同时,拉里·金却不肯轻易放过这里面的可疑之处。
他在跟对方博弈确认了几个回合后,抓住一个点,刁难式地反问:“等等,埃里克森教授,如果按您所说,英国人因为没有注意到预警雷达会被其他系统干扰的问题,才导致失败。那么,我想问,在人类此前的战争史上,难道就没有交战方通过干扰和压制对方的雷达性能来取得战果的先例么?很难想像这个盲点能在人类军事史上藏那么久。”
埃里克森教授立刻有些懵逼。
他是研究电子的,是关门做学问的人,对于不感兴趣的军事史,能有多少研究?
在他心里,那是粗人们关心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不是研究军事的。如果你感兴趣,你可以找相关专业人士。”他直白地推掉了。
“好,那我们请教一个专业人士。”拉里·金居然直接不按套路出牌了,“司徒皮特将军,能请您上台来吗。”
一个军人立刻走上台去,坐在拉里金另一侧的椅子上。
“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空军退役将领司徒皮特准将,本台今天非常荣幸能够请到他作为军事方面问题的评判专家——将军,能介绍一下你曾经在军界担任的职务么?”
看到这一幕,电视机前的上千万美国观众都乐了。
这个主持人明显是在拆主讲嘉宾的台啊。
“不愧是拉里金,不畏权贵,一定要刨根问底,而且对各方一视同仁。”大多数观众如是想。
那个司徒皮特将军,其实也是拉里金和特纳老板私交不错的朋友了,是他们在军界近年来认识的、能花钱请到做节目的最分量人物了。
毕竟,其他将军或许身价和地位更高,但还没退役,公务太忙的话,非要砸钱请,很容易犯忌讳。这个司徒皮特准将是李根当上总统前后、被调整退出现役的,因此是最佳选项。
准将不卑不亢地冷峻介绍:“我曾经在越战中指挥过一支担任一线作战任务的航空大队。越战结束后,在驻欧盟军司令部工作过,前年才退役。”
拉里金欣慰地一笑:“那么,我相信将军阁下应该能比较透彻地掌握前沿国际军事理论和对抗实务了。我想问一下,军事史上,通过干扰对方雷达取得胜利的战例,历史上有没有过?”
司徒皮特准将当场打脸:“当然有,我记得很清楚,就在9年前的1973年,也就是我在越南的最后一年、以及转去驻欧盟军司令部的第一年。第四次中东战争中,以色列空军用我们美制的‘百舌鸟’反辐射导弹,摧毁了叙利亚防空部队在贝卡谷地的全部萨姆防空导弹引导雷达。
在袭击之前,以色列人就是靠我军当时研制才两年的‘徘徊者’电子战机干扰压制敌方雷达、让‘百舌鸟’发射载机安全突入攻击空域。
不过,此后数年来的国际军事领域,我没有再看到类似战例,可能是交战者太弱了,拿着更先进的武器,却打着更落后的战争——我说的是以色列和黎巴嫩的第五次中东战争和两伊战争。
从那以后,我敢说我们美军,以及主要盟国如英军,都是开始关注电子战中的干扰与反干扰课题的。不应该存在刚才所述的盲区。”
将军的这番话,非常翔实,还丝毫不留情面,没有那种委婉的外交口吻——毕竟他敢在上千万美国观众面前,直接说伊拉克、伊朗和叙利亚那些国家是“辣鸡”、拿着牛逼武器却不会用。这中政治不正确但直爽的糙话,极大满足了美国人民的大国骄傲心态——
我们美利坚就是牛逼!其他国家武器买了还是弱,就是辣鸡!既然辣鸡有什么不敢大大方方说的!
收视率简直是瞬间又暴涨的一小波。
同时,埃里克森的立场,则被逼到了墙角。
如果他拿不出更干货的解释,说不定上千万直接观众就要以为他是哗众取宠靠“定义问题”骗关注的“砖家叫兽”了。
撕逼撕得厉害,虽然有助于炒高收视率和话题度,但如果撕输了,丢的脸也会大很多。
在场的几个天鲲娱乐的高管,都捏了一把汗。
“草!拉里·金这老小子太不仗义了!他自己为了节目效果撕逼撕得激烈真实一点,就乱放狗咬人!这不是坑我们公司么?”跟着顾骜一起来的美国子公司总裁舒尔霍夫,气得微微哆嗦。
而另一旁旁听的营销推广总监史育朱,已经在这个劝顾骜了:“老大,别担心,不管怎么样,只要知名度炒出来,总归是有好处的,哪怕……辩论输了也是出名了。输得轰轰烈烈总比赢得默默无闻要好。”
很显然,史育朱那股骨髓里天生带来的“就算被人骂也是博到了关注度,也是赚了”的贱骨头又开始发作了,所以才会这样安慰。
这怎么能满足真·大佬顾骜呢。
顾骜跟史育朱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史育朱只要有名就想出,不管是好名还是烂名。
而顾骜只需要好名。
顾骜悲悯地叹了口气:到底是烂泥糊不上墙啊。
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自己。
“我觉得司徒皮特将军说的,和埃里克森教授说的,不是一回事情。所以这两者并不矛盾。”
顾骜直接推开旁边的美女工作人员,从观众席一跃上了演播台,自己拉了一张椅子,坐在拉里金等三人的对面。
也就是说,顾骜是侧着身子,大半背对着摄像机的,电视机前的观众,只能看到他侧后方的小半张脸。
而且顾骜的整个身体都是暴露在摄像头下的,下半身穿的是清凉的休闲裤,没有桌子给他遮挡,每一根毛都被美国观众看的清清楚楚。
CNN老板特纳大惊失色,但已经不可能阻止了。
幸好,他看到拉里金也很镇定,一想这样似乎也利于促进收视率,就忍了。
毕竟撕逼越突发,吃瓜群众才越兴奋。
“你是顾先生吧,那么,也先照例自我介绍一下如何?虽然我提前见过你,但还是不要厚此薄彼了。既然其他嘉宾都是自我介绍的,你也自我介绍吧。”拉里金破罐子破摔地维持着“即兴”的节目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