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欢本想给钱乐打个电话了解一下情况,一看时间太晚了,他弟虽然是个远近闻名的学霸,但从不熬夜念书,都是早早就睡下了,堪比现实版的入江直树,也难怪他的同学羡慕嫉妒爱。
他们老钱家,能静下来读书的男人只出了他弟一个,用他爷爷钱锦的话就是,你爸和你二叔没一个着调的,也包括你在内。
身为满清一位重臣的后裔,没落后的钱家在男丁方面并没继承祖上少而好学志趣高远的家训,反而在洞明世事人情练达方面小有所长,但事业上就一无所成——钱欢他爸曾在一个不景气的民营话剧团常年跑龙套,生性游手好闲热爱吃喝嫖赌,他那多年不见的二叔据传说正以四十几岁高龄在一家大型超市做女性用品销售——用钱老爷子的话说,都是些三教九流的营生,无一技可以傍身。
钱欢呢,反倒越发像是遗老遗少玩世不恭的做派在他身上复辟,再往人模狗样里拾掇,骨子里还是一个胡同串子,不然也不会落下一个外号——钱串子。
人最讨厌别人贴什么标签给他,恰恰说明,他就是那路货色。
钱欢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心里却还惦记刚刚发生过的小插曲——就在车子快要拐进慕玥他们小区那条巷子的时候,她突然捂着脸坐在后座上哭起来,把代驾司机都给造愣了。
“哎?别介呀,你怎么哭了,是不我哪句话说得不对了,我给你道歉。你说你,这么一哭,好像我欺负你了似的,让人瞧见多有损我形象啊。”钱欢越劝,慕玥哭得越凶了,肩膀随着她抽抽搭搭上下颤抖,让钱欢有点束手无策,“我知道自己哄人技术不行,而且最见不得女孩哭了,要不,你看那什么,你付给我的钱我退给你一半儿,咳!干脆,我都不要了,全当是为人民服务了。”他一提“钱”字,司机师傅用异样的目光从后视镜里窥探这对男女,八成没想什么好事儿,钱欢吞了一下口水。
好不容易把慕玥哄住,她家也到了,为了不让她爸妈担心,钱欢又专程下车陪她在小区的林荫路上遛了半拉钟头,好散散她脸上的泪,走着这工夫,慕玥一直保持沉默,低头凝视着路灯拖在地上的影子。
快到她家楼下,她才如梦初醒似的,用脚画着圈圈,“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咳!这不算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钱欢怕她再抹泪,尽量顺毛摸。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觉得委屈过,我觉得自己的人生挺失败的。”
“咳,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路还长着呢,以后哇,有你哭的时候。”钱欢发觉这么说有些欠妥,赶紧找补,“我的意思是,这都不是事儿,谁还没个江湖告急的时候哇,我们的存在就是帮助广大群众解决燃眉之急。”
“你怎么讲话像我妈他们工会的?”慕玥把眼角滑出的泪水擦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这时候,钱欢做了一件特别让她感动的事儿,伸手把她的头发理了理顺,语气温柔得好像新婚丈夫哄小媳妇似的:“早点回家吧,甭让咱爸妈担心,再有难处,爹妈还是亲的。你如果不喜欢这样,不如早点跟二老坦白,像你这样的姑娘,根本不愁嫁,多少精干的小伙子,排队等着呢。我呀,就是给你救个急,以后的日子,还得你自己想辙,我们每次办完业务,都会这么劝客户一句,别总想着用谎言去圆谎言,都是亲人,一句实话断不了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