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应临崖的过往

在应家祖地,天也好地也罢,总是被白雾笼罩着,日月星辰的光半点投不进来,自然也分不清昼与夜,也辩不明时间流逝的速度。

段惊尘自打来了这里之后,便一直躺在那张躺椅上闭目养神。

小龙侍在边上抑扬顿挫地念了许久,哪怕是龙丹也会觉得累,更何况他已经翻来覆去将应临崖和白清欢的故事讲了两三遍了。

然而对面的人还是没反应。

反倒是在他安静下来之后,躺椅上的人像是觉得无趣,将挡在眼前遮光的手移开。

声音如刚刚睡醒,还有些低沉喑哑,“你还有新的往事要讲的吗?”

说着,他侧过头来,松散开的发像是瀑布一样从躺椅上垂下来,眼底有些无趣颓废的意味。

小龙侍愣了一下,有点磕巴:“啊……?好像,好像没新的了。”

几十年的往事,其实要细说的话接连不断说上几个月都说不完,可是那些最深刻的事情说出来,对面的人依然没有任何波澜,那确实证明没什么可以说的意义了。

“哦。”

他收回落在小龙侍脸上的视线,又从怀里摸了一本翻了一半的话本出来,在梅树上很淡定的看起了话本。

小龙侍茫然眨了眨眼,没忍住走近过去,小声:“你就没什么想说想问的吗?”

“有啊。”

小龙侍的眼睛亮了一下,很期待地望着对面的人。

他平静问:“不是请我过来赏花的吗,就光赏花,不送点灵果灵酒之类的吗?应家现在寒酸成这样了吗?”

“啊?”小龙侍被问得愣在了原地。

按理说是待客是该准备这些东西来的,但是来祖地的龙侍也好,逐星和应临崖也罢,那都是辟谷的存在了。应临崖又绝不可能追求口腹之欲,所以祖地还真没这些东西。

当然,更重要的是,段惊尘怎么还真把来应家祖地当做客了?他到底怎么做到如此波澜不惊的?

小龙侍知道自己在过去这段时间里说的那些话,全都是白费口舌了。

他蹲在躺椅边上,泄气地握拳抵在颊边,有点不甘心地问:“你真的就不生气吗?”

“我生气作什么?”

“你听到那些旧事,想来也该知道以前白长老和家主曾经有多要好恩爱,更该知道自己可能只是个替身,正常人知道这些事,都会觉得生气才是。”

上方的人似乎很轻的笑了一下。

他翻身过来,拿话本垫在脑后,颇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精致漂亮的小孩:“你是应临崖的儿子吗?”

小龙侍连忙摇头,“家主只有过白长老一个道侣,怎么可能会有儿子。”

“你都说了,是‘有过’,是‘以前’,是‘曾经’了。”他的一双眸生得很深,像是一滩化开的浓墨,清晰倒映着小童茫然无措的脸庞。

“小友,‘曾经’就是已经被自己抛在脑后的东西,而眼睛是长在脑袋前面的,只有想回头的人才会知道它在意它,不想回头的人,是看不见它的。”

小童看着有点呆,但是脑子却转得很快,他几乎瞬间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只有应临崖一人想回头,所以也只有他一人在意那段过往罢了。

“而且这世间哪怕是两片相似的叶子,细看也是截然不同的两片。我若是白清欢,若是还真的还不舍那片旧的叶子,就只会回头找第一片叶子,又怎会摘下第二片呢?”

小龙侍安安静静听着,他白嫩的小脸上没有笑容,听着听着,逐渐有难过在他那对漂亮的眼睛里浮出,像大海上笼罩的水雾。

“你说得对。”他点点头,眼睛和眉毛一起慢慢往下垂。

“我在他身边几千年了,我知道好多好多他的事,也知道他大概在想什么,知道他其实好舍不得白长老,但是他其实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又蹲在地上扯着野草,垂头丧气的样子:“其实他没让我来说那些话,他只让我守着你,让你不许离开应家祖地。”

“那些话都是我自作主张说的,我想让你知难而退,只是我好像不太会说话,你看起来一点也没受影响。”

说完这些之后,小龙侍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他扯了根细草,戳了戳对方拿话本的那只手:“就算你很自信白长老不回头,自信自己不是替身,那你就不害怕吗?”

“怕什么?”

“你不怕到了这里就被家主杀掉吗?”

“怕啊,但是他要是真想杀我的话,我怕有用吗?”

小龙侍飞快摇头,握紧了拳头挥挥:“家主修为通天,你逃不掉的。”

“那就对了,我不过来你们也会抓我过来,我怕也改变不了被杀的命运,那我还挣扎什么呢?”他翻身躺回去,悠哉游哉地翻了一页话本,声音淡然道:“所以不管他要杀要剐,我在这儿等着就好了。”

“你怎么一点都没有仙君的样子!传闻中那个盛德仙君可是厉害得要命,怎么可能会像条咸鱼一样就躺着等死!”

“哦,那你就当我是缺德仙君的转世吧。”

小龙侍被说得哑口无言,最后只能叹口气转过身生闷气。

……

荒院之中,客人已经看到话本的下册了,而应家祖地另一边的气氛却是冷凝。

这是一片半坍塌的大殿,光线都被挡在外面,里面一片漆黑,唯有几点荧荧红光亮在最深处。

应临崖似乎很怕冷的样子,依然穿着厚重的玄色大氅,脸上的血色几乎褪尽,手中握着三支寻常香,将它们插在一个香炉之中。

白烟袅袅绕在他身周,把他冷冽却又秾艳的眉眼笼得模糊不清。

片刻之后,一道幽蓝色的光飞了回来。

只不过这一次龙丹却没有直接回到他的体内,而是依然化作小龙侍的模样,仰着头看着几乎是放大版的自己。

他小声提醒自己的本体:“逐星姑姑知道你将段惊尘带回来的事情了。”

几乎话音刚落,带着一身血气的逐星便从黑暗之中走出来。

上一次应临崖出手太过狠辣不留情,差点真的杀了她,逐星不得不闭关疗伤。

如今她身上的伤势其实并未痊愈,但是在知晓段惊尘被“抓”来之后,便立刻出关了。

逐星看了一眼殿内的那些破损雕像牌位,视线缓缓落在应临崖身上。

“你已经把段惊尘带来了,为什么还不动手杀他!”

应临崖缓缓掀眼皮,平静看着逐星:“他先是斩掉你的本体,又斩灭你半道神魂,当然该留给你杀了。”

她冷笑出声,上下打量着段惊尘:“你现在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他如今是白清欢的模样,用着她的身体,所以舍不得杀。”

应临崖不置可否。

逐星见他面色如常,唇边的冷笑也逐渐淡去:“当然,还有一个可能,你怕段惊尘另有后手,怕自己杀不掉他反被他逃走,所以等着我动手。这样即便事情败露,也能说是出逃的蛇妖报复杀了他。”

“永远给自己留后路,这是对的。”在短暂的愤怒之后,她眼底竟然逐渐浮出欣慰之色, “你真是越长大越像那位大人了。”

逐星深吸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应临崖一眼。

“杀了段惊尘,我们就回羽山。”

语罢,她没有半点迟疑,带着凛冽的杀意,化作一道幽暗的光影朝着那处荒院掠去。

对面的男人整个身体笼在阴冷的黑暗之中,很轻很轻地咳嗽了一声。

他抬起手,苍白修长的手指尖上已经凝出了微微的冰晶霜花,仿佛快要凝结成冰雕了。

站在他边上的小龙侍也看着他的手,皱眉,说:“是寒渊的诅咒在生效了。”

应家的人,所有还活下来的,身上都留下了来自其他仙族共同施加的一道诅咒,用来防范他们再次生乱。

在应临崖还未出生起,他的那颗龙蛋就被施加了一道来自寒渊深处的寒气,哪怕是飞升期的大能也无法将其化解。能抵抗这丝寒气的,唯有羽山之中的仙气。

所以,应家人无法长久离开羽山,寒渊的诅咒像是一条锁链拴住了他,让他难以挣脱。

应临崖看着自己的手,一道灵力浮动,那些寒气快速退散,手又变回了正常的样子。

小龙侍眼睛亮了亮:“融合了第二片灵魂碎片之后,你已经能够压制寒渊的诅咒了吗?”

应临崖却像是完全不在意这事,小龙侍皱眉凝望着他:“我也有点不理解你到底想什么了,你不想杀段惊尘,但是你就不怕逐星姑姑真的把他杀了吗?”

男人身上带着浓重的寒冽气息,他开口,嗓音也像是被冰浸透。

他说:“如果他真的连逐星都打不过,那日后之事更派不上用场,确实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小龙侍却还是不解:“那他要是把逐星姑姑杀了呢?她现在还不能死,你尚未掌握妖部的力量,还有最后的几片灵魂碎片也没吸收。”

“昔日修真界万千修士和仙界无数仙族合力围剿应星移,他都落得身躯被镇压,灵魂残碎的下场,但是逐星却还是全须全尾逃了出来。”应临崖语气平淡,“她也没那么容易死。”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他低头,淡淡看着小龙侍,像是看着另一个自己。

声音低沉,淡淡吐出一个字。

“等。”

至于到底在等什么,则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了。

小龙侍茫然眨了眨眼后,却又想起这些天的事情,有些犹豫道:“还有一件事情,我感觉他好像不对劲,他身上,莫名让我觉得有一股熟悉感……”

应临崖不等自己的龙丹说话,便抬手在小龙侍头顶一按,后者瞬间化作幽蓝的光飞回他的体内。

他闭着眼。

这些时日的所有记忆,像是潮水一般飞快涌上来。

片刻之后,应临崖古井无波的面上终于有了裂隙,唇上极淡极淡的那一丝血色也尽失。

“那不是段惊尘……”

被带来的那个人,是白清欢。

……

在望不到尽头的白雾之中,那一树梅花已经盛开到了极致。

灵力掀起的劲风掠过的时候,枝梢上的白梅像是鹅毛大雪簌簌而下。

逐星身周被无数红绳围绕着,那些看似绵软脆弱的细线在此刻却亮得惊人,如天罗地网将她与对面的人相隔。

天倾剑如今被插在地上,灵剑中传出一声让人神魂震颤的长啸,一只通体幽黑的巨兽站在了她前方,额上的月牙形白毛随风浮动,四条修长的腿微微弯曲,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在凶兽后方,白清欢黑发素衣,指间红绳的颜色亮得刺眼。

逐星看到这一幕,终于也反应过来。

她手中的杀招方才被拦住了,此刻竟却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居然是你,要不是你出手拦我,我还真没认出来,真是好伪装。”

白清欢稳稳站在原地。

只是她的面上像是出现了一丝裂缝,有灵力凝成的外皮正在快速剥落,像是破碎的面具碎片在往下掉。

正如逐星所言,这只不过是一层伪装罢了。

她是没找到互换回身体的法子,但是却另有收获,倒是找到了能够完美伪装的方法,前些日子买的那些灵材就用在了此处。

事实上白长老刻苦钻研某道之时,就一定不会做得太差。

若非方才逐星的袭击打中了她的脸,想来还能再维持两天。

“你竟然愿意为了段惊尘主动来此险境,应临崖要是知道了,怕是要气得呕血。”

白清欢面上浮出些许笑意,只是不达眼底:“应家的祖宗要是知道,他们好不容易保下了应家,竟然又有不肖子孙和妖兽勾结,怕是也要在棺材板里呕血。”

逐星已经感应到快速逼近的另一道气息了。

她微微挑眉,忽然收了杀意,转了口风道:“不过段惊尘对你倒也是死心塌地,居然就这样将自己的本名灵剑交给你,甚至连剑中的剑灵也为你所驭使,可真是……”

那道玄色身影落下,逐星的最后四字也别有用心地道出——

“情真意切。”

应临崖的身影落在落在那半截残墙之下,他的眉眼间像是笼着一层厚重的霜雪,素来沉默冷静的气息在此刻却有些许不稳。原本每一朵飘零时都被好生收捡的白梅花被打落了一地,铺在他的脚边,像是无边无际的白雪。

“真是麻烦。”

应临崖这一生都非常谨慎听话,一切都按着逐星想要的样子成长,唯独在对待白清欢这件事上,他数次忤逆自己的想法,那个名字仿佛成了他心口的一片逆鳞。

逐星冷冷往后退,她内心当然是想杀掉白清欢的。

但是如今的白清欢,早不是那个能够轻易捏死的金丹期修士了,更何况应临崖已到,她要是继续动手,那家伙不知道又会发什么疯。

饶是收了手,逐星却也不忘继续往应临崖心口狠狠扎刺:“你瞧,你请她来,她不来。知道你想要找的是段惊尘的麻烦,她倒是上赶着来了。你再念念不忘有什么用,人家早就愿意为新欢付出一切了。”

应临崖却未动,他目光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

白清欢脸上的那层面具还未完全破裂,或是段惊尘的眉眼同她是相似的清冷,又或是那些簌簌翻飞的白梅在浓雾中将视线变得模糊,恍惚间,像是她本人,完完整整站在了此处。

只是他曾经想过很多次再见她的情形,却未想过会是这样。

她站在段惊尘的剑后,眼底不见半分旧日的笑容,有的只是毫不遮掩的防备和杀意。

隔了数百年的岁月,果真什么都变了。

他哑声道:“没想到他会让你来。”

她偏头看过来,眼底冷沉的失望,没有解释为什么会是自己来,而是拔出插在地上的天倾剑。

看了许久段惊尘练剑,她握剑的姿势也和他相似,极其挺拔漂亮。

她拿剑指着对面的人,冷冷说:“我也没想到,那个苦心积虑想要害死我的那个妖兽,竟然会是你的人。”

他方才浮出的那一丝血色不见,脸上瞬间煞白,整个人沉默而僵硬地站在原地。

似乎该解释什么,可是似乎再解释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逐星确实是他的人,她想要顺手害死白清欢也是事实,而他无数次想要重新寻回来的人,如今正无法避免的渐行渐远,亦是事实。

世事总是难料,谁能猜想得到呢?

昔日那个连杀了人也会害怕得哭,需要他轻声哄两句才安心的小姑娘,如今也会拿起剑,站在他的对面呢?

逐星对于眼前的画面毫无波动,她冷冷翻了个白眼,“真是倒霉,请错了人,还得再去重新跑一趟去抓段惊尘。”

“好在此地与修真界隔绝,消息传不出去。”语罢,她又想到什么,笑着看向应临崖:“我倒是能抹去她的这段记忆,要我直接把她给丢回合欢宗吗?”

应临崖没有出声。

逐星扑哧一声冷笑出来:“我知道你舍不得,行,那暂时不放她走,留给你玩两日。不过你可别昏头了真准备将她带回羽山,我们还需要丢一个假仙君回去应付青霄剑宗的。”

然而应临崖却始终没有反应,他的身子长久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搭在他肩膀上的那些纯白的毛领贴在苍白的脸上,玄色的衣摆拖曳在地上,有一瞬间,他像是变成了那些未曾养活,在这片废墟上死去的白梅树。

逐星难得看到他这样失态的样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发现他看的不是白清欢的脸,而是她挂在腰间的一块小东西上。

那是一块不知是何质地的配饰,通体晶莹剔透,隐约透着幽蓝的色泽,如一块上好的寒玉。

它上面,雕了一朵并不算精巧的梅花。

他的身影好像瞬间没有了生气,张了张嘴,却一时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唯有极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嗓音,才能让对面的人听清楚。

“为什么,它还在?”

白清欢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她愣了一下,解下那块奇特的玉佩。

“你是说此物吗?它一直在我万宝阁的宝库中保存得好好的,为何会不在?”

不是的。

它不该在的!

他那时是应家最见多识广的少主,连如何抛尸都能精准而优雅地分出数个最佳的步骤,这样的应临崖,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解除道侣契约,会承受天道的强烈反噬呢?

当时他在修真界停留得太久了,寒渊诅咒在他身上爆发得猝不及防,虽说赶回了羽山,但是要解决的麻烦却接踵而来。

其他仙族防备他,龙族内部也想取而代之,他四面受敌,无法返回修真界。

而留在修真界的白清欢,兴许会成为那些人威胁他的手段。

更无法忍受的,在寒渊的诅咒爆发之时,属于应星移的那部分神魂似乎也要趁他虚弱,抢占主导权。

他自己都不知道,待寒渊诅咒退散后,下一次醒来之后,到底是应临崖,还是完全陌生的应星移。

应临崖会在杀掉那些对手后,将她接到身边,但是应星移不会。

从出生开始,就和他纠缠共生的另一个人,会杀掉她。

他只能残忍而决绝的,撇清和她的关系。

甚至为了不让那些人挟持她,坐视他并不在意这个前道侣的事实,让手下的龙侍对她极尽辱没之能。

他送去了那用来羞辱她的五百万灵石,应家的龙侍当着天下人的面,将她贬低到尘土中。

他们说她不过是区区金丹修士,说她背后的合欢宗不过是妖门小派,又说她趋炎附势迷惑应家少主,过去几十年只算是少主年轻气盛时经历的一场情劫。

如今劫过,缘也该散了。

然后,缘真的散了。

他躺在羽山应家冰冷湿冷的黑暗地宫之中,身体几乎全部化作冰雕,无法动弹。

那时候的他被寒渊的寒气浸入骨髓,被应星移的那部分意识折磨得神志不清,快要痛到失去意识的时候,看到眼前似乎有一根无形的锁链从中折断。

昔年结下的道侣契,就这样烟消云散,再也不复了。

但是还好,他在失去意识前,想的是,还好。

他在让人送去解契书之前,私下,又遣人送过过一封信和一枚玉佩。

玉佩是他亲自雕琢的。

他在许久之前,久到在和她结成道侣后不久,便拔下了胸口的那片护心鳞。以至于化作龙形后,最脆弱的胸口处没有华美的鳞甲,只有一块丑陋的疤痕。

好在,那块玉佩被他炼制成了一件无人能看穿的顶级仙器,甚至连一直暗中监视他的逐星也不知道那件玉佩到底有何作用,它看起来就和那五百万灵石一样,是一件用来打发前道侣的寻常玩意儿罢了。

只有他知晓,那是这世上最后一条纯血应龙最强大的一片护心鳞,强大到甚至足以抵挡住天道的反噬。

只是,如今它不该是完整的。

它该是破碎的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