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初禾正琢磨着要怎么处理, 屏幕忽然变亮,来电人显示的李导惊得她一瞬间挺直了背。
坏了,不能是来找她赔钱的吧?
纪初禾几口吃掉串上的肉,一抹嘴, 清清嗓子, “啊”了半天, 找到合适的音调。
然后接通电话,不等李导开口, 先发制人用困倦的嗓音说:“李导你怎么这时候打电话来了?我正睡觉呢,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啊。”
卡着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 她飞速掐断了电话, 再将手机往茶几上一扔,身体朝后倒,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还没等她松口气, 余光里,谢黎的手往茶几上伸去。
纪初禾瞳孔一缩,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起来,飞快地伸出手, 赶在谢黎之前,抢走了一旁的……烧烤。
拿起手机的谢黎:?
纪初禾嘴里咬着串, 尴尬地跟他对视, 干笑两声:“哈哈, 你早说你要拿手机啊,我以为你要抢我的烤串呢。”
谢黎:……
气氛有些僵硬, 对上谢黎控诉的眼神, 纪初禾心虚地把烧烤拿下来,转移话题道:“那个手机密码你知道是多少吗?要不要我告诉你?”
“不用, 我知道。”谢黎从屏幕底部往上一划,“因为这是我手机。”
纪初禾:?
纪初禾定睛一看,脱口而出一声:“靠!”
她手机关了机放在房间,刚刚拿的是谢黎的手机刷微博。
她就说李导怎么不插话,原来是震惊到失语了。
纪初禾赶紧道:“你快跟他说你刚刚在洗澡,没空接电话。”
“你确定?”
“确定啊,快说。”
总不能说她把他的手机给偷了吧?
“说了。”谢黎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过了会儿,转述李导的回复,“他说,没什么要紧的事,明天再说也行,你们睡觉,你们睡觉。”
纪初禾总觉得哪里不对:“让我看看,你怎么说的?”
她把手机抢过来,两人的对话跟谢黎刚刚转述的一模一样。
纪初禾眉头一皱,须臾,猛然想起来自己接电话时找的借口。
“我靠,他不会误会吧?”纪初禾瞪大眼睛,“完了这下裤兜沾泥巴不是屎也是屎了。”
谢黎:?
“不是,我是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纪初禾不服气,“同居的事我认,可我跟你真的是清清白白的关系啊。”
谢黎一字一顿:“清清白白?”
纪初禾改口:“亲亲白白。”
“所以你觉得很冤枉?”
纪初禾点头。
谢黎眯了眯眼,附和道:“我也觉得很冤枉。”
“我就说你——”
“所以我们把这件事坐实,这样就不算误会了。”
纪初禾:“……把我当傻子呢?”
纪初禾连串都不吃了,啪啪啪抽他:“你想得倒挺美,管他误不误会,不扣我钱就行了。”
反正导演只说综艺结束前不要官宣,她又没发微博。
而且谢黎都没入镜,单听声音凭什么就认定是他,不能是成了精的不白吗?
纪初禾看得很开,擦了擦手起身:“我去睡觉了。”
谢黎叫她:“这么早?不例行上网冲浪了?”
“不了,上网感觉智商太高了,上学又感觉智商太低,只有上床睡觉刚刚好。”
纪初禾有时候觉得她其实是一具尸体,床就是棺材,所以每次躺床上睡觉,她都感觉十分安详。
无论网上怎么腥风血雨,她自岿然不动。
第二天《歧途》有她的戏份,早上是小宋来接她去的剧组。
离开祁氏后,小宋和宋姐都加入了发大财公司,只不过现在纪初禾通告少,宋姐转行去管理那些网红了。
车子在剧组外停下,小宋飞快地贴着车窗看了一眼外面,立马警戒地喊道:“老板别下去,有人在蹲你!”
纪初禾一愣,脸贴着车玻璃看了看:“哪儿?”
“这里,这里,还有这。”
她顺着小宋指的方向看去。
右前方的树上挂着三个人,瘦弱的树干被几个大汉压得都快弯成九十度了,远远看去跟鞠躬一样。
剧组外的垃圾桶后面,像表演千手观音似的,左右各冒出三只拿着相机的手。
还有旁边葱茏的草坪上,两个穿着吉利服的人几乎跟草地融为一体。
纪初禾:……
没必要吧她的哥,这跟要暗杀她似的。
“别担心老板,还好我早有准备。”
纪初禾扭头一看他的动作,“你脱衣服干嘛?”
小宋把厚外套脱下,露出里面的女装,一脸深沉地说:“偷梁换柱。”
“你这,你这——”
纪初禾欲言又止,刚想说他这也不像啊。
小宋又翻开包,拿出了一个黑色头套戴在脸上,“这样就可以了。”
纪初禾:?
她哪是这种形象?
“不是,他们是狗仔,又不是傻子——”
没等她说完,小宋推开车门,狗狗祟祟地左右看了看,弯着腰快步往马路对面走。
“纪初禾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顿时,埋伏的狗仔闻讯而动。
蹭蹭蹭,树上跳下三个大汉。
刷刷刷,垃圾桶后钻出六个狗仔。
“嘭——”
“啊——”
草坪上一个穿吉利服的人没看清队友,一脚踩到了他身上,两人双双倒地,又迅速爬起来,朝着小宋离开的方向追去。
纪初禾:……
她收回那些话。
有小宋做诱饵,纪初禾顺利地进入了剧组。
但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姜铃一见她就喊:“早上好啊,下流的纪老师。”
纪初禾:……
剧组工作人员的目光悄悄瞟过来,纪初禾挺直腰,淡定自如地回应:“谁发明的早上好?你扪心自问早上真的好吗?你真的想这么早起床吗?你真的想一大早就过来上班吗?打工人的早上一点也不好!下次说早上坏。”
工作人员一听她这话,八卦的心思都没了。他们只是想吃瓜,不是想给自己添堵。
霎时间,聚光灯一样的眼神齐刷刷从纪初禾身上移开。
姜铃捂着胸口:“有点戳心了,纪老师。”
“心脏放强大一点。”纪初禾安慰她,“弱者抱怨环境,强者已经适应。”
“那你是什么?”姜铃好奇地问。
“我?”纪初禾呲牙一笑,“我是死者,早就僵硬。”
姜铃被她逗乐了,收起剧本,揉了揉眼睛:“我眼睛一直跳,不知道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左眼右眼?”
“还分这个?有什么区别吗?”
“有,”纪初禾点点头,坐下来等着服化老师给她上妆,“左眼跳财,右眼跳封建迷信。”
“是左眼跳。”姜铃打开手机看了眼,惊呼一声,“真有喜事。”
“你中彩票了?”
“不是,你还记得跟我一个综艺的齐一桥吗?《歧途》的片尾曲找的他唱,他今天要来录歌。”
《养猪》那档节目的四个嘉宾一起被折磨了这么久,彼此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齐一桥这几年一直不温不火,他能接到这个资源,姜铃打心里高兴。
“是吗?”纪初禾随口应道。
姜铃忽然“诶”了一声:“说起来他也是海城财经的,跟谢黎是同一所大学呢。”
纪初禾一怔,似乎抓住了什么。她皱了皱眉,趁着化妆师扭头,拿出手机飞快地给谢黎发了条消息。
他不知道在干什么,一会儿没回复,纪初禾心里的猜测得不到验证,总是时不时瞥一眼屏幕。
姜铃调侃道:“等男人回消息是完蛋的第一步。”
纪初禾正要反驳,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
【男朋友(不能杀)】:在开会,认识,齐一桥是我同系的学弟
【男朋友(不能杀)】:今天什么时候结束,接你去吃火锅?
看到火锅两个字,纪初禾眼睛骤然亮了亮,敲了个时间回复。
刚放下手机,又听到旁边的姜铃意有所指地说:“收到男人消息傻乐是完蛋的第二步。”
纪初禾:……
纪初禾板着脸:“我没傻乐。”
“我没说你啊,我在念我看到的帖子呢。”姜铃装模作样地拿起手机,继续道:“看到男人心怦怦跳是死的前兆。”
系统插嘴:【宿主那你不死八百回了?】
纪初禾:?
【我那只是好色,你看他穿戴整齐的时候我跳不跳?】
【关机】
因为昨天的事,今天剧组从上到下,从导演到保安,都对她投来探寻的目光。
好不容易熬到下戏,纪初禾拆完头发,一刻都没停留地转身就走。
谢黎的车停在剧组斜对面,不太起眼的一处角落。
纪初禾收到小宋的消息,外面还有人在蹲她。
她反其道而行之,戴上黑色头套就往外冲。
埋伏的狗仔起身要追,又很快被同伴拉了回去:“这是替身,真正的纪初禾在后面呢。早上我们就上过一次当了,还以为我们会再被骗一次?”
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剧组,看到熟悉的车牌号,纪初禾加快速度走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闷死我了,他们这些狗仔——”
抱怨的话戛然而止。
一大捧鲜艳欲滴的玫瑰占满了整个座位。
她抬起头,谢黎看着她道:“虽然你可能更喜欢吃的,但我觉得该送的花也不能少。”
他漆黑的眸里盛满真诚,纪初禾被灼得有些无措,安静的空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砰砰砰地响。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脑袋上还戴着黑色头套,赶忙伸手拽住头顶,用力地往上拔。
然而黑色头套卡在眼睛处,纪初禾表情有些狰狞,使劲一拽,总算把它摘了下来。
她赶紧拿开花上车,毁尸灭迹一样把头套往屁股后面一塞:“开,开开车。”
谢黎打量的目光瞥过来,盯着她看了看:“你怎么了?怎么结巴了?”
“没,没事。”纪初禾不动声色地按了按跳得有些快的心口,半晌后,忽然说:“可能是死的前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