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被她这声称呼喊得眉开眼笑, 连连说了几个好,才进入正题。
“其实我们这次回国,除了是想见见小黎之外,还有一件要紧的事。”老太太叹了口气, 语重心长地说:“他妈妈给他留了一份遗产。”
谢黎走丢后, 他母亲从未放弃过寻找他。然而一连几年毫无进展, 谢妈妈忧思成疾,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也是在那段时间, 她发现谢震霆似乎并不像平日表现出来的那样好。
她怕她死后, 谢震霆会转头就放弃找儿子的事, 于是提前立了遗嘱,将她手中谢氏的股份交给了自己父母,嘱托他们一定要等找到谢黎, 再将这些给他。
“那么多年都没找到,阿芙一死,谢震霆就带了个孩子回来,说这是他们走丢的儿子。你说他这不是为了阿芙那些遗产是为了什么?”老太太不屑地嗤了一声。
“那那些股份, 现在在谢思睿手里?”
“哪能啊。”老太太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外公外婆吃的盐比他吃的屎都多, 哪能这么轻易被骗。”
谢思睿被找回来的时候, 老太太提出将他带去国外, 谢震霆不让,一翻扯皮过后, 双方各退一步。
谢思睿留在谢家, 而谢芙的那些遗产,则要等到他结婚后再给他。
剧情里对谢黎的描述并不多, 结合老太太说的,纪初禾才大致理清楚情况。
难怪谢黎被找回来后,谢震霆甚至都没有对外公开。因为他发现,谢黎不像谢思睿那样可以任人摆布,那些股份要是交到他手里,谢氏或许就要变天了。
可他没想到谢黎会上综艺,更没想到这档综艺火到了国外,让老头和老太太看到了。
“我第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我亲外孙,这长相,这气质,这说话方式,跟我们家如出一辙。”
纪初禾不能再赞同了,他们家通用一张嘴。
“谢震霆不想认他,可我们要认,而且要大张旗鼓地认!”
这些天两位老人探访了昔日所有的好友,为的就是给谢黎把路铺开。他们虽然移居国外多年,可在国内的人脉依然存在。
他们准备办一场宴会,对外宣告谢黎的身份,同时将属于他的那些东西,全部交还给他。
然而最大的问题出现在谢黎身上。
“这孩子能从那种环境下闯出来,还创办了自己的公司,足以说明他有多厉害。可我跟他外公看得出来,他不仅不想跟谢震霆扯上关系,也不想和我们扯上关系。”老太太拉着她的手,长叹一声,“孙媳妇啊,他现在就听你的话,你帮我们劝劝他。这十几个亿,总不能便宜了别人是不是?”
纪初禾:?
夺少?
纪初禾酸得牙疼:“我试试,但是这毕竟是他自己的事,我也不好干预。”
她又尝试着掰了掰镯子,见实在弄不下来,才起身出去。
一打开门,谢黎就站在外面。
没等他问,纪初禾一股脑把老太太说的话全告诉他了,然后伸出手:“她还给我一个镯子,说是你们家的传家宝,万一取不下来,到时候我俩掰了——”
“就把你手砍下来。”
纪初禾大惊:“你好狠毒啊谢黎。”
谢黎握着她的手,指腹蹭了蹭她泛红的地方:“下次别说这种没影的事,给你烤了蛋糕,在厨房,我进去找她聊聊。”
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晚上,两人目送老太太离开之后,谢黎忽然转身抱住了她。
他头埋在她的颈窝,看不清表情。
纪初禾条件反射地要推开他,突然想到两人现在在谈恋爱,手在半空中一顿,转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虽然不知道你难过什么,但是你先别难过。”
谢黎蓦地轻笑一声,靠在她肩上:“下周的宴会,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我没空。”纪初禾想也没想地拒绝。
“在晚上。”
“晚上也没空。”
谢黎继续诱惑:“有好吃的。”
“那也没空,我忙死了。”
“那好吧,那我一个人面对谢震霆和谢思睿,挨骂就挨骂,忍忍就过去了。”
“等等,”纪初禾怒火中烧,“他俩凭什么骂你啊?我撕烂他们的嘴!”
“所以你跟我一起去吗?”
“我——”纪初禾刚要答应,忽然想到什么,推开谢黎的脑袋。
他有些猝不及防,脸上还没来得及摆上委屈的表情,直达眼底的笑意被纪初禾一眼看到。
“你又装???”
纪初禾扬手要打他,手腕忽然被握住了。
谢黎轻轻晃了晃她的手:“纪初禾,你有没有发现,你比你想象的要更喜欢我?”
纪初禾抬腿就是一脚:“没有。”
谢黎没躲,而是忽然弯腰吻了吻她的唇,了然道:“在撒谎,嘴是硬的。”
“你信不信我让你尸体也是硬的?”
“恼羞成怒了。”
*
周二晚上的宴会名流云集,谢家以前在南城地位不低,就算搬去国外多年,根基依然稳固。
受邀而来的人都知道这场宴会是要做什么,但大多不了解内情。纪初禾和谢黎进去的时候,还听见有人在议论。
老太太正跟人说话,一看见他们,立马高兴地迎上来。
“宴会还有一会儿才开始,咱们先去二楼。”
谢黎被谢外公带去社交,纪初禾见过他工作的模样,明明年纪不大,身上却有一种沉稳冷静的气质。
这会儿也是如此,他一身正装,身形笔挺,面对那些浸淫商界多年的老狐狸时也不落下风。
纪初禾跟老太太靠在二楼的栏杆处,打量着宴会厅里觥筹交错的这一幕。
身边的老人忽然感叹:“要是早点找回来,他一定早就大放光彩了。”
纪初禾忽然想到什么,不解地问:“当时谢思睿被带回来,你们没做过亲子鉴定吗?”
“做过,谢震霆拿了亲子鉴定出来后,我们还特意带他们再去做了一次,现在想来应该是他跟医生串通好了。”老太太摇了摇头,“那孩子的性格实在不像我们家的人,不过跟谢震霆倒是像。”
“是吗?没想到谢震霆这种人把养育之情看得这么重,不是亲生的也没关系。”
纪初禾似随口一说,老太太却忽然愣住了。
她皱着眉仔细想了想:“不对。”
谢震霆这人最不看重的就是感情,相比而言,血缘关系在他那里才能排到第一位。
“你是说,谢思睿是他的……”老太太顿了顿,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亲生儿子?”
“我没说啊,”纪初禾往嘴里塞了颗糖,“但他俩确实挺像的,属于是快递站不同大小的货品,一个大贱货,一个小贱货。”
老太太被她逗笑了,旋即眉心微微蹙起,“不过你提醒我了,还是得给他俩再做一次亲子鉴定,而且还不能让谢震霆知道。”
说曹操曹操到,谢震霆刚好从宴会厅外面进来,如鱼得水地和其他人交谈。
老太太目光沉沉:“就是不知道怎么弄到头发。”
“这还不好办?”纪初禾招手喊来谢满满,“想不想玩愤怒的小鸟?”
谢满满一脸期待地点头:“这是什么游戏啊,我在里面是什么?”
“你是小鸟。”
纪初禾凑在他耳边密谋几句,而后拎起他下楼,趁着谢震霆背过身和其他人说话,她一把将谢满满抛了过去。
“啊!!!”
谢满满尖叫一声,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后,稳稳当当地骑到了谢震霆头上。
谢震霆差点被他砸得一跪,反应过来后伸手就去背后抓人。
谢满满双手揪着他的头发,惊恐过后,发现了乐趣,他扭着身子不肯下来:“不要不要,骑大马!”
谢震霆头皮被扯得生疼,咬着牙哄:“满满啊,姑父还有事,下次再陪你骑大马好不好?”
“好吧。”谢满满听话地蹬着他的背滑下来,一溜烟消失在人群里。
他蹭蹭蹭爬上二楼:“表嫂,这游戏好好玩,我还要玩愤怒的小鸟。”
“下次再玩,让我看看你完成任务没有。”
纪初禾拉起他的手,只见小小的手掌中,足足两大簇头发。
“他掉头发还掉得挺多。”
纪初禾把他交给老太太,自己拿出手机,给铁子发去消息:【上生发洗发水】
八点钟,宴会准时开始,老太太挽着她下去。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灯光暗了下来,老太太走上台,客套几句后,直入正题:“这次宴请各位,主要还是想介绍一下我们谢家唯一的亲外孙,谢黎。”
底下议论纷纷。
“谢震霆那儿子不是叫谢思睿吗?”
“听说这个是大儿子,身体不好,从小养在乡下。”
“那谢老夫人说唯一的外孙?”
这场宴会来的小辈也不少,对二十几年前的事不怎么了解。
但也有知道一些内情的人:“我可是记得谢芙那儿子走丢之后一直在忙着找,没听说后来又生了。”
“谢思睿该不会是私生子吧?”
“我夫人还夸谢震霆丧妻多年没有再娶是个难得的好男人呢,要这么说,他也不过如此嘛。”
谢震霆隐在人群里,听着这些话,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灯光重新变亮,大家又继续举杯交谈,没有一人再议论此事。
在场的都是人精,谢震霆虽然觉得四处都是打量的眼神,但此时他还不能离开。
老头和老太太还是他名义上的岳父岳母,出于面子,他也得去打声招呼。
更何况,这次还涉及到了谢氏的股份。
谢震霆找来的时候,纪初禾正跟他们待在一起,谢满满兴致勃勃地给她拿吃的,一口一个“表嫂”,叫得格外的甜。
谢震霆看了看她,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而后脸上带着得体的笑,跟二老打了招呼。
“我原本还想等公司这些糟心事处理完再请您二老回国,给大家介绍谢黎的,没想到岳父岳母动作这么快。”
老太太冷笑一声:“不快了,等你想起来,我跟他外公还得从土里爬出来,到时候别吓死你了。”
谢震霆一噎,尴尬笑笑:“哪里的话。”
他转头看向谢黎,摆出一副长辈的模样,语重心长道:“谢黎啊,我知道你跟我有些误会,但父子哪有隔夜仇的。”
谢黎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谢震霆暗暗攥了攥拳,放软了语气,有些道德绑架似的叹道:“我老了,也没了以前的拼劲,只想圆了你母亲的遗愿,以后也好跟她交代。”
“你不老,”纪初禾打断他,呲牙一笑,“跟我斗你还嫩着呢。”
谢震霆:……
谢震霆被她气得够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老太太听他指责纪初禾,出声维护,“你上来就你老了你老了,那我跟他外公不得入土了?”
“我不是这意思——”
“我管你什么意思,别逼我在这大喜的日子揍你。”
老太太唇枪舌战,还有空在身后打手势。
谢黎见状,勾了勾纪初禾的手:“去吃点东西?”
纪初禾意犹未尽,不情不愿地“啊”了声:“万一外婆揍人要帮手怎么办?”
谢黎失笑:“打不起来的。”
休息区有沙发,纪初禾坐下来就不想动。
谢黎去给她拿蛋糕,没多久,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她面前停下。
纪初禾抬头看去,祁北墨一身西装,身边并没有带女伴。
祁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看上去也有些憔悴。
祁北墨目光紧紧盯着她,似乎想寻求一个答案:“你跟谢黎怎么回事?”
纪初禾锤着腿:“关你什么事啊?”
祁北墨不依不饶:“你们在一起了?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
话音一顿,他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去。
谢黎正拿着一份蛋糕过来,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递给纪初禾,解释道:“刚刚碰到熟人,耽误了一会儿。”
祁北墨抿了抿唇,从旁边拿起一杯红酒,表面云淡风轻,语气却夹枪带棒:“还没来得及恭喜你,谋划了这么久,终于得偿所愿了。”
“噢,现在是不是该叫你谢少了?”祁北墨举了举酒杯,“来,我敬谢少一杯。”
“不喝酒。”
“怎么能不喝酒呢,谢少该不会是不给面子吧。”祁北墨勾起一抹冷笑,“谢少还是好本领啊,不管是家产还是——”
“女人,”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眼纪初禾,似有所指地说:“谢少只要想要,都能抢过来。”
纪初禾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大破防,但是谢黎现在好歹是她男朋友,她能打能骂,别人不行。
她正要骂回去,谢黎忽然笑了一下,轻飘飘地说:“那还是不像你,酒桌上的通天神,感情里的下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