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伊朗?”苏天瑞愣了, 不明白林薇为什么会问这个,然后斟酌着道,“石油大国, 阔佬很多, 美女如云,还有……”
还有什么, 他也不知道了。
“你想去那里玩吗?”林薇循循善诱。
苏天瑞茫然:“可是好端端的,去伊朗玩什么?”
养山羊……
这三个字,林薇看着面前的人, 突然有点说不出口, 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不是, 阿姐,你还没说呢,我再开个公司怎么样?”
“不怎么样, ”林薇将报纸推到一边,取来策划部递过来的时装展计划书,说, “贪多不烂, 安保公司你也好好管一管, 别什么都让宋晔一个弄, 你也不怕他架空你?”
“我不是学你吗?坐下来数钱多好啊,我在台湾的时候,开始差点没累死,陈恒西来了之后,看着别人给你干活的感觉真是几爽, 我现在完全明白你躺着赚钱的快乐了。”
林薇:“……”
“你这个想法很危险,但凡宋晔有坏心, 就能把你踢出局。”林薇觉得还真得给他送到伊朗去算了,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还躺着赚钱,给他美的。
“怎么可能?宋晔嘴巴是有点坏,这点我还是知道的,老黄牛似的,超级能干,再说还有你呢,我怕什么?”
林薇都不知道该说他是傻还是聪明。
“开公司的事儿就不要想了,”林薇说道,“你的钱先别动,等有合适的机会,我会告诉你的,不要被谁鼓动几句就头脑发热。”
那时候他是想进房地产还是股市抄底都随他,她会给一些指导意见,不过,她的大.腿也不是那么好抱的,想不劳而获是不可能的。
“你帮我去伊朗办件事。”林薇说。
“伊朗?”听见林薇让他去伊朗,苏天瑞完全愣住。
话题又回来了。
“闲着也是闲着,你有空帮我去那边看看牧场。”
“牧场?”
“我想在那里养山羊,找一些合作的农户,弄个大型的绒山羊养殖场。”到时候就算自己用不完,也可以把优质原材料垄断,现在市场上的羊绒质量太差了。
“山羊?”苏天瑞震惊到只能学舌。
林薇将一份策划书递给他。
“你先看看,不愿意去可以不去,我再找别人。”
话是这么说,如果不做,苏天瑞觉得自己会被阿姐送进冷宫。
“为什么一定要在伊朗?”苏天瑞终于回魂。
养羊哪里不可以养?香江也可以养羊啊,林薇为什么要在伊朗养那个什么山羊?
“不一样,品质不一样,”林薇解释,“最好的山羊都在内地,环境不同产出的羊绒质量相差很多,气候,光照,品种都会影响羊绒质量和产量,内蒙和新疆质量最好,但是现在情况不允许,伊朗已经是退而求其次,总不能再退了。”
苏天瑞恍惚地从林薇办公室出来,他以为台湾就到头了,没想到这一杆子突然给他支到了伊朗。
养羊?
他一定是在做梦。
苏天瑞走了,林薇叹了口气,出去之后,还能躲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留下来看着满目萧条的景象,才是最难受的。
林薇忙了几天,很快就开学了。
去了法国一趟,她对法语的学习热情变得更加积极高涨,她要求宋晔和吴铭每天都要用法语和她对话,不许说中文,两人被迫配合,后面演变到身边的朋友都要用法语说话。
她觉得就自己的这个劲头,今年说什么都会有个质的飞跃。
只是家里突然少了三个人有些冷清。
妹妹留学,袁玉君和孙沐安在美国还没回来,孙博然先回学校来上课,每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安慰的话,怎么说都有些苍白。
“这种时候,只能等,等他慢慢接受现实。”贺新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看向庭院的那棵榕树,目光有些飘远。
林薇抽空过来看贺老爷子。
作为长辈,贺老爷子对她诸多提携,无论恒生还是汇丰,他都在中间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有些事情,她至少应该提醒一下。
两人坐在露台喝茶,贺老的这个庄园比林薇的那个别墅大了不少,视野环境都好上很多。
林薇想她以后要自己盖一个,设计一个最好的庄园,她的朋友家人都住在一起,每天都热热闹闹的。
两人很随意地聊着,就说到了孙沐安的病。
“已经安排最好的医生了,相信会有个好结果的。”想到那个总是阿姐阿姐地叫,围着她夸阿姐好靓的小胖子,林薇有些伤感。
孙沐安正是人憎狗嫌的年纪,加上袁玉君的娇惯,所以平时有点熊,家里给他设了很多规矩,比如不能上三楼,大家对他多少都有些疏忽。
“尽人事听天命,比起天灾,更要堤防的永远是人祸。”贺老爷子突然转了话题。
嗯?
贺老爷子是知道什么?
贺新看向她,问道:“听说你要举办服装展?”
林薇点头:“已经在筹划当中了。”
“你可知什么叫做怀璧其罪?”贺新道。
林薇看向他。
贺新缓缓地说道:“这个香江时装展真的要办起来,你在香江的声望就要再上升一个高度了。”
林薇明白他的意思,作为创始人,香江时装展要是真能获得成功,那她将会频频见诸报道。如果能在国际上产生影响力,那就更了不得,她会作为华人之光被人称道,这会成为香江一个文化艺术的标志,是香江人的骄傲,提起香江时装周人们就会想到她的贡献。
这比自娱自乐的「香江女神」是更值得称颂的成绩。
不过,这次的时装展注定会夭折。
况且哪里那么容易,大家的水平都没起来,这事儿自娱自乐容易,想要在国际上有什么影响,完全不可能。
她想了想,说道:“可是这种事情,能不能成功很难说,就算这样也会惹人垂涎?”
“你失败过吗?”贺新反问。
“我当然失败过。”林薇下意识地回道,她都差点破产。
贺新摇头:“你或许应该去大街上抓个人来问,他们是怎么评价你的,你做的每件事都是神来之笔,与其说你是天才,不如说你是神,他们把你当神一样看,觉得你能无往不利,你看中的项目必然是最好的,最赚钱的,他们比你对你自己更自信,但你又不是无懈可击,奶茶公司的事情,让他们觉得你的果实是可以摘取的。”
林薇愣了愣,贺新说的她之前是略有所感,就是一种直觉,但没想到他会看得这么清楚,他说完,林薇的思路就更清晰了。
也更确定自己的想法,有的人可能真的会坐不住了。
果然,还是要多和老人家聊天,会让人思路开阔。
林薇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放心,我会小心的,我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抢的,他们早晚会知道自己到底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贺新愣了,随即笑眯眯地拿起茶杯,说:“这话说得有点大,那我就相信你不是自负,而是真有这个魄力。”
林薇看着贺新,老人家打扮得很仔细考究,盘扣规整地系到最上面,一丝不苟的头发,染了黑色,精致的手串和玉石扳指,整个人透着一股严谨的学者气质,让人很有距离感,但是笑起来的时候带着老人家特有的慈祥。
“贺老……”林薇叫了一声。
贺新朝她看过来。
“内地的情况您有了解吗?”林薇问。
贺新神色一顿,他想林薇大概是想到自己的父母了,斟酌了一下,说道:“传回来的消息不多,彻底断联后,管控得更紧了,你不用担心,受你祖母照拂的人颇多,他们不会有事的。”
林薇静了几秒,说道,“您觉得会影响到香江这里吗?”她看向贺新说道,“如今民众与港英政府积怨颇深,那根弦已经拉得很紧了,随时都有回弹的可能。”
贺新看着林薇,神色微怔。
林薇缓缓说道:“天星小轮的事情不能算是偶发事件,没有涨价总还有别的,大家都过得太苦了,不是被流.氓打,就是被警察欺负,物价飞涨,找不到工作,没日没夜地做着苦工,却没有未来,没有出路,他们急需一个泄口。”
贺新怔然了好一会儿,才轻语道:“难得你还能看见这些。”
到了他们这个位置,平时出入的声色犬马的场合,很难看见民间疾苦,根本接触不到,哪怕是底层出身,但是圈子变了,每天眼中看到的都是名利场,哪里还会记得曾经的落魄。
林薇轻缓了口气,说:“人都是有一个底线的,一旦越过那条线,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官员看钱办事,法官敷衍了事,法院的翻译被权贵收买,小贩被流氓和警察殴打,未成年被□□无处伸冤,每天都有人被从寮屋赶出去,无家可归,四处申诉无门。
这些有她看到的,有靳新和她说的,也有叶静恩每次来求捐款的描述。
她做慈善也好,提高员工待遇也好,其实都杯水车薪。
民生多艰,这是常态,但是香江现在的情况是把普通人的路都堵死了,根本不给人希望。
普通人想做点小生意,要被帮会收片,警察和消防以各种名目索贿,摊子随时被掀。
抗争是有代价的,流血牺牲,三年的大萧条。
只能往好的方面想,这次的事情间接促使了港英政府作出改变,促进了香江住房、医疗、教育的改革,甚至还成立了廉政公署,香江才开始真正朝着文明和繁荣迈进。
“我的眼光没有错,”贺新突然笑了,“等等吧,等你再强大一点,我有件东西要送给你。”
嗯?
“有多强大算是强大?”林薇问。
“至少有真正与福升有对抗之力的时候。”
现在的林薇对上福升只有防守之力,还是剑走偏锋的结果,耍个诈,挖个坑,最多只能这样。
体量差太多了,想要真正对福升造成伤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林薇没问是什么东西,而是犹豫地问道:“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傅文帆曾经和她说过,贺新对她给予了很高的期望,但她还是想亲自问一问,贺新看中了她什么?
她不是不自信,但和傅文帆的眼界和能力相比,她觉得自己很平庸,上一世的差距就是最好的证明。身边有颗闪耀的明珠,为什么还会看到她?
贺新笑道:“你要是没有这个能力,我对你好也没有用,机会全在你自身的把握。”
这个答案自然不能让林薇满足:“您就没想到您的外孙吗?”
贺新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他看向林薇:“听说你拒绝他了。”
啊……
林薇愣了愣,有些难为情地道:“这您都知道?”
“你觉得文帆是哪里不好?”贺新笑着道,“为什么拒绝他,我也替我的孙子问一问。”
这是反将一军。
“不一样,”林薇有些别扭地道,“傅先生很好,有更适合他的人。”
虽然可能已经被她搞黄了。
“适合……”贺新轻叹一声,“你已经给出答案了,你才是那个适合的人,我虽然也希望文帆有这个能力,虽然我想看到你们走到一起,但也只是想一下罢了,因为不适合。”
“标准是什么?”林薇问。
“标准,”贺新再次朝着榕树看过去,目光飘远,“标准大概是对这个世界的……喜欢。”
足够爱这个世界,能看到他人的苦难,有一颗包容的心,面对目标,足够坚定,不放弃,一直追着梦想,不停步。
林薇不能完全理解,但很感谢老人的拳拳心意。
这世界上的每一份善意都尤为珍贵。
拜别贺老的时候,林薇和下楼的傅文帆撞见了,两人礼貌地相视问好,随即擦身而过。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她对傅文帆的首富滤镜会停留在这一刻,这个让她曾经崇拜的男人,再见面会成为针锋相对的仇人。……
策划部递上去的时装周方案,改了一版又一版,每次都会被林薇打回来,主要是让他们扩大规模,再增加预算,要请法国和意大利的著名的媒体点评人和设计师,不愿意来,就用钱砸。
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实在是让他们无法理解。
“办一个时装周,上千万的预算,这是不是太过了啊?咱们办那个春夏大秀,都不到一百万,美芸姐,你能不能和林总聊聊,她现在特别不好沟通。”
方案被打回来后,策划主管找到盛美筠来告状。
“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这也太冤大……美芸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盛美筠的脸色有些发白,她一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抚着腹部,轻喘了口气,才说道:“没什么,有点吃坏肚子了,就按她的意思办吧,她想的和我们不一样,坚持的事情,总有她的道理,可能到后面就明白了。”
“好吧,不过你真没事儿吗?”
“没事儿。”
随着五月的临近,关于香江时装周的新闻,屡见报端。
林薇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媒体对这个时装周给予足够的篇幅和版面,认为这将是香江走向国际化的标志,还有说林薇将要开创一个新的历史。
他们都期待着林薇再创造一个奇迹出来。
如果这时候林薇能再出来说几句豪言壮语,就更应景了。
但记者蹲守不到她,这周末林薇出国了。
伊顿夫人面前放着几张报纸,在办公桌上一字排开,她微笑着道:“你说她活得怎么会这么精彩?”
站在她对面的弗里曼不以为然道:“和您比起来,她根本不算什么。”
伊顿夫人叹息道:“我需要的不是你的恭维,但如果……这里的人们也这么想就好了。”
“马上就会了,你将是他们真正的英雄,”弗里曼将一份资料放到她面前,“这些荣誉都将属于您。”
这是香江时装周的最终策划案,此刻摆在了伊顿夫人面前。
伊顿夫人翻开,蓝色的眼睛散发着迷醉的光芒。
弗里曼漫然道:“她做得再好,也是在为您打工,下次放到这里的,会是赫姿的收购意向书。”
伊顿夫人笑着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林薇出国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但却不知道她具体飞去哪里,航班消息显示她去了泰国。
“不管她去哪儿,都有一份大礼在这里等着她。”
……
林薇去伊朗了。
苏天瑞在电话里和她哭诉了好几次,听不懂波斯语,吃住都不习惯,怕带过去的人不专业,害怕被骗,心里完全没底,说好多种羊,不知道见到的是不是绒山羊。
林薇都要快被他气死了,她花大价钱请的专家,怎么就不专业了?
她不愿意飞伊朗,路途太远,现在没有直飞伊朗的飞机,转机到德黑兰,还要再坐很久的车,才能抵达山羊牧场,时间都耽误在路上了,这和当初去台湾是两码事。
去了之后,确实是有一些小问题。
现在正是伊朗羊绒采购的季节(4-6月),他们按照计划给羊绒分级,打算按品质收购,但是牧民们却不能理解,都是羊绒为什么要分开定价?
你和他们说是为了他们好,实现优质优价销售,然后他们说别的商人都不是这么收的。
这里有很多英国意大利和法国的商人,也建有羊绒加工中心,但是收购商把价格压得很低。
林薇是想收购优质羊绒,他们要是这样,她之前的目的肯定是达不到的,原本她就对这里的羊绒质量不满意,因为优质羊绒在养殖上就要下功夫,牧民要有积极性才可以实现。
“收吧,收完我们自己分级,赫姿用不上还有雅衫,”林薇和他们说,“这里的牧民都是放养,我们自己做的话,就要半圈养半放牧,规模化管理,你们多和当地的牧民交流,总结经验,编辑成册,防病驱虫都要做好……”
林薇伊朗待了两天,风尘仆仆,也无心欣赏高原美景,赶在周一晚上回香江。
因为最近总被记者在机场蹲守,她装扮得很严实,但出了机场还是被围住了。
郑启荣站在她面前,笑得肆意张狂:“林小姐,好久不见,没想到你的二进宫来的这么快。”
林薇看着他,摘下墨镜,让保镖让开。
在记者的闪光灯下,她问道:“这次是什么罪名?”
1967年4月22日,林薇因为杀人、贩毒、洗钱、行贿等多项罪名被警局拘捕。
当日下午,赫姿在中环的店铺被查封,相关负责人接受问询。
4月23日,警局要求恒生银行公布林薇的个人财产账目,方便对林薇展开调查。
恒生银行严词拒绝,并声称这是强盗行为。
4月25日,伊顿夫人在香江设计师协会的强烈要求下,决定接手香江时装展。
4月28日,香江大学发布公告,依据校规对林薇进行开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