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固然该死, 但是会不会太巧合了?
像是有人在专门“审判”,对这些人施加刑罚。
但这又确实是她的计划……
李平突然转过身,对着林薇一脸严肃地说道:“如果褚家查到我身上, 林总您就将我交出去。”
“说点有用的, ”林薇没好气地道,她锤了锤有些发沉的头, 说,“褚家和福升那边都是什么反应?”
李平有些羞愧地低头:“暂时还不知道,出事之后我就直接来找您了, 我怕您没有准备。”
林薇轻吐了口气, 说:“开车吧。”
啊?
李平不明所以, 问道:“去哪儿?”
“回家,”林薇揉着额头,“还能去哪儿, 回去睡觉。”
养精蓄锐。
……
褚爱东之子枪杀了福升高管,众目睽睽,当众开枪, 这事儿捂是捂不住的。
如果早点介入还好, 控制住风声, 但褚爱东收到消息的时候, 褚英韶已经被警局带走了。
显然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记者现在都在想办法蹲守褚家。
如果不是安保和物业在山腰拦着,不允许外来人员上山,褚家早就被围上了。
吴铭没想到自己躺了这么几天,褚英韶就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
这人一向是窝里横,这次竟然连洋人都敢下手。
还有, 他哪里来的枪?
他记得褚爱东对两个儿子说过,平时犯些小错无伤大雅, 但是在港城有几种人是一定不能惹的。
他第一个提到的就是洋人,有身份的洋人,政府部门的洋人,福升的洋人。
褚英韶现在不止惹了,还打死人,惹了最不能惹的福升。
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有人在后面算计褚爱东。
“咳咳咳——”吴铭突然咳了起来,空气中的烟雾让他呼吸不畅。
他卧躺在床上,每咳一下都会牵动着后背的伤,火燎一般的痛。
吴铭的父亲蹲在地上,手中拿着一杆烟袋,烟雾连绵不断地飞入空气中,黑褐色的脸有些阴沉,眉毛死死地揪在一起。
吴母进端着药进来,十几平米的工人房装着三个人,空间立时拥挤起来。
看见房间烟雾缭绕的模样,她皱起眉:“别在屋里抽,去外面,孩子还病着呢。”
“他活该!”吴父似乎终于有了发作的借口,怒骂道,“我之前讲什么,让他好好跟在二少身边,不要贪心,老爷不会亏待他的,结果你看他都干了什么?去参加什么比赛,一个做奴才的踩到主家身上出那种风头,现在二少出了事儿,这让我怎么和老爷交代?”
吴母脸色很不好看,她将药放在吴铭的床头柜上。
“需要你交代什么?这同我们阿铭有什么关系,你干嘛什么事情都喜欢往自己身上揽?”
“你不要护着他,”吴父的烟斗敲在床板上,“这就是他的错,他要是在小少爷身边跟着,哪里会出这种事儿?”
“是!不会出这种事儿,因为你儿子早就给人家顶缸了,现在关在警局里的不是别人,是你儿子,这样你就满意了,高兴了是不是?”
“你——”
“好了,不要吵了,”吴铭有些厌烦地闭眼,“我想睡一会儿。”
“睡睡睡!”吴父敲着烟袋,砰砰砰,一连几下用以发泄着自己的怒气,“小少爷现在还在警局,你还有脸睡觉?”
“怎么睡觉都不能睡了?”
一道声音打断了吴父的怒火。
褚爱东掀开布帘,走进来。
“老爷——”吴父连忙站起身,堆出笑脸迎上去。
褚爱东想起地抬手扇了扇,“怎么在病人的房间抽烟?”说着他看向吴铭,温声道,“阿铭,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不等吴铭说什么,吴父立马接口道:“好多了,老爷不用管他,阿芳你去给老爷泡茶。”
褚爱东叹了口气,“阿荣,你这都是当父亲的人了,”他叹息着摇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在吴铭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有话和阿铭说,麻烦你们给我们爷俩腾个空间,不会太久的,我坐一会儿就走。“
吴父连忙道:“不用不用,老爷你们聊多久都行。”说着便拉上妻子往外走。
吴母被丈夫拉着,有些担忧地回头,她看见吴铭支撑着身体挣扎着坐起来,而褚爱东笑吟吟地坐在一旁。她莫名有些难受,那笑容此刻看上去异常的刺眼。
房间里只剩下褚爱东和吴铭两个人。
吴铭的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身体半靠在床沿,却不敢把身体全倚过去,老旧的木板发出腐朽的气息,仿佛随时都会走到生命的终结。
“刚刚林薇小姐来电,说想要来探望穆彤,”褚爱东等他坐好了,才笑着出声问吴铭,“你说她想来做什么?”
吴铭反应了一下,脑中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靳新。
听说靳新的父母已经离开了沈天佑父亲的工厂,分别到林薇的制衣厂和安保公司上班。
林薇以前和穆彤有过交集,还帮她出了个绝好的主意,将骚扰女学生的老师赶出来港大。
穆彤这么久没去上课,她应该注意到了。
她也要逃出去了吗?
这些人都是什么运气啊,是怎么找上这么一个人的?
吴铭有点想笑,却是忍不住咳了起来。
他侧靠在床沿,轻喘了口气,慢慢说:“她手上应该有了可以和您置换的筹码。”
不然不会直接登门。
褚爱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道:“这个时间,阿韶刚出事儿,她便上门,你觉得她的筹码会是什么?”
吴铭一时间也想不出。
能让褚爱东动心的筹码不多。
“阿韶之前惹怒了这位林小姐,之后便出了事儿,你说她会不会既想杀人又要埋坑呢?”褚爱东再次说道。
吴铭反应了一下,随即摇头道:“不可能,二少的事情不可能是她做的,她也不会把自己的属下交出来顶罪。”
“哦?”褚爱东看向他,“为什么这么说,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做了,这样的手法,有法国领事在前,你竟然说她不会这么做?”
吴铭沉默下来,之前他还不确定,但是仅有的几次接触后,他看到的是一个温暖明媚,不涉足阴暗的人,她周围的人都会从她身上汲取能量,染上同样的底色,那不可能是一个会用人命算计的人。
了解的越多,越明白她和褚爱东是怎样不同的存在。
“你是对的,你这么聪明,”褚爱东轻叹了口气,“你们还是同学,一定是比我更了解对方。”
吴铭愣了愣,说:“我——其实也不确定,我们之前没有太多接触。”
“不多,那就是有,”褚爱东笑了笑,“和我说说吧,让我多了解一下这位林小姐。”
看一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让这位林小姐能如此大动肝火。
……
两个小时后。
林薇的车驶入了褚家庄园。
司机打开车门,林薇从车上走下来。
她一袭红色长裙,外搭黑色西装外套,极致的撞色以及性感的风格,让她整个人有种酷感的气质,但因为年轻,也有点小孩装成熟的感觉。
林薇将墨镜推到发顶,然后朝着台阶上的褚爱东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
“不好意思啊,诸先生,我可能来的不太是时候,希望您不要介意”
褚爱东做了个往里请的手势:“林小姐哪里的话,你什么时候来,我都欢迎。”
林薇笑着摘下头上的墨镜,然后带着保镖跟着对方进去。
热茶奉上,林薇坐在奢华大气的沙发上,朝着楼上看过去:“怎么没见褚夫人和穆彤呢?”
二楼的客厅很宽敞,大厅小厅相连,直通阳台,射进来的阳光将整个厅堂照得十分明亮。
但越是这样,越显得那长长的,通往三楼的楼梯异常的阴暗幽森。
褚爱东拿着茶杯笑了一下,说道,“我以为林小姐是专程来找我的,不过——”他抬起头,“你要是现在就想见穆彤也可以,但我可能就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林薇脸上的表情一滞,但马上她又恢复如常,她将墨镜放到桌上,笑着说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诸先生。”
褚爱东笑笑,说:“所以林小姐今天有什么目的,如果有褚某能帮得上忙的,直说无妨。”
“诸先生客气,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儿,”林薇轻描淡写地道,“就是觉得穆彤休学太久了,我们这些做朋友的不免有些担心,她应该回去上课了。”
“哦?”褚爱东摸着茶碗,目光却看着林薇,他说,“是穆彤吗,不应该是吴铭吗?”
林薇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凝固。
褚爱东见状,无声地笑了起来:“我只是这么随口一问,竟然是真的,真是不可思议,林小姐是怎么看上我们吴铭的?”
林薇身后右侧站着保镖,而褚爱东身后站着管家,两方无意间形成了一个对立的斜四角边。
林薇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看了他一会儿,才道,“他很像我的一个朋友,”她顿了一下,又问道,“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她还以为褚爱东会和她打太极,说穆彤的病没好,需要继续休养,没想到对方能直接跳到吴铭身上,打乱她的节奏。
“吴铭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却突然非要参加魔方大赛,这已经不太正常了,”褚爱东淡笑着道,“林小姐不用怀疑自己,你其实藏的很好,如果不是阿韶的事情,我也很难发觉……吴铭被打,林小姐这是心疼了,所以才会想出这么一个办法,为吴铭出气?”
林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直接道:“我要带走吴铭。”
林薇的直接也让褚爱东一愣,他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想出气可直接打阿韶一顿,怎么要下这么重的手?还让阿韶背上人命,林小姐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林薇冷冷地盯着他,说:“因为我要让人知道,敢动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
“我要让人知道敢打她主意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俊逸的青年拿着高脚杯,目光看向窗外,漆黑的眼眸,平静而深邃:“我要让褚爱东不敢再有任何觊觎的心思。”
李平看着宋晔的背影,想了想,忍不住问道:“可是……这样会不会破坏林总原本的计划?”和以前不同,这次强哥直接更改了小林总的计划,原本只是打一顿了事,现在直接让褚英韶惹上了人命官司,对方还是福升。
事情闹大了。
褚英韶想要脱身没那么容易,褚爱东和林小姐势必会因此对上。
宋晔嘴角牵着散淡的笑容,眼神却不见波澜,他说:“有什么不同?”
只要她想要吴铭,两人必然要撕破脸。
“可如果让人发现——”
“那就让她选,是选择相信我,还是想要吴铭——”宋晔目光沉静悠远,却仿佛没有焦点。
……
“你竟然会承认,”褚爱东忍不住笑了,“林小姐在虚张声势,这可不是你的行事风格,你没那么狠的。”
“你觉得自己很了解我?”林薇淡漠地道,“当初的罗恩也是这么自信。”
褚爱东笑容立时淡了几分,过了一会儿,他才道:“你想要吴铭?”
林薇靠回沙发,手指勾着镜腿,说道:“你可以开价,但要合理。”
褚爱东转着茶杯,看着橙黄的颜色,温润明泽,他说,“那就换吧,”他声音淡淡的,“我要宋晔。”
林薇愣了一瞬,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种条件。
褚爱东的语调慢悠悠的:“你一直把野兽当家猫养,自然不知道在你转身的时候,对方做了什么。”
他看向林薇:“只要你把罪魁祸首交给我,阿韶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吴铭你也可以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