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觉得贺新这都不能算是牵线, 这是拿着绳子硬给他们绑一块。
这就是老人家的思维,一门心思地给你“夹菜”也不管你爱不爱吃,要的是一个健康营养。
林薇不做这种老人, 但是她能完全理解对方。
“只要林小姐不嫌弃, 我自然是没有意见,”袁国栋马上向林薇发出邀请, “不知道林小姐下周有时间吗?袁某打算在家中设宴,一是想好好感谢一下林小姐,二来也是对夫人有个交代, 不然她会觉得是我怠慢了林小姐, 您是磊儿的救命恩人, 我们一家都想有个机会感谢你。”
“还是不麻……”林薇下意识地拒绝,但停顿了一下,又转而答应了。
几人又简单地聊了一会儿, 袁国栋因为担忧孩子,提前离开寿宴。
贺新转过身,对着林薇叹道:“丫头, 你帮我招待这些宾客吧, 我年纪大了, 应付不来了。”
我?
林薇一愣, 这不好吧,你的大孙子和儿子呢?
可不等林薇说什么,贺新便开始唉声叹气地锤腰,徐忠马上走上前来扶他。
“我带您去休息。”
说着两人也不管林薇了,转身就走, 动作还挺快。
只是在转身的瞬间,贺新脸上的表情就变了, 冷肃的脸,有种区别于往常的凝重。
等离开众人的视线,贺新突然开口:“阿忠——”
“老爷,您说。”
“去查查,袁家小公子今天在宴席上都和什么人有过接触。”
徐忠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开口想问,但话一出口,又改成了“好”。
……
“你知道阿公为什么会办这个寿宴吗?”
林薇正愣神呢,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清浅的语调带着一点微微的笑意。
傅文帆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他手中拿着杯子,后背靠倚在白色的柱子上,浅淡的微笑,优雅而气质。
林薇猜到了一点,但她没说话,等着傅文帆揭晓答案。
傅文帆的目光看向宴会中,轻声说道:“这些人大多都很瞧不起女人,就算你搞出赫姿,他们也会戴有色眼镜看你,不会以同等的身份对你,但……现在不一样。”
林薇的公司上市了,那就说明她有了足可以跻身上流社会的能力。
他踱步走过来,在林薇身边停下来:“女人要想出头,不是单优秀就可以,哪怕你拿了第一,人家也会越过你去取第二名,女人一定要优秀到别人看不到第二名,这个东西才可能真正属于你。”
林薇没想到能在这个时代听到这种话,一个男人有这样的体悟,能做到感同身受实在是太难得了。
难怪人家是首富,看问题如此透彻。
上一个让她感到意外的人是宋晔,他们可以站到个人立场之外,看破事情的本质。
一个人要足够敏.感和共情才能达到这个程度。
傅文帆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随即笑了一下说:“这不是我说的,是阿公说的,所以之前虽然他有这些人脉,但是他也不会推给你,那样只会让对方居高临下地俯视你,只有等到你有足够的实力,才能更好地利用这些关系,你是林家的后代,不能让人看低你。”
林薇蹙眉,有些迷茫,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不知道能为贺老先生做些什么?”贺新似乎什么都不缺,这份人情该怎么还?
傅文帆微笑着道,“阿公说,人要想谋求一个富贵或许不难,但想要站到最高,还是要自己有能力才行,别人做的只能是锦上添花,他不需要你的感谢,他希望能看到你登顶。”
林薇呼吸微滞,表情有些复杂地望向傅文帆。
怎么可能?
贺新对她竟然抱有如此大的厚望?
可是,他没看到他的外孙吗?那个后世一直稳坐香江首富宝座的男人。
身有明珠,竟然还能看到她这个铁疙瘩?
这太奇怪了。
“这……”林薇有些纠结着摇头,然后看向傅文帆,问,“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傅文帆神色柔和地看着她,嗓音轻缓地说道:“阿公说,别人都是投机者,为了一时利益不顾长远影响,一门心思地炒房买股,被虚假的幻象所迷惑,对将要倒塌的大楼视而不见,这些人如果走到最高处,也不会做出真正对社会有益的事情,他们只会成为蛀虫,蚕食这个世界,但林小姐不一样——”
他停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有大局观,创新且更注重实业,你会为整个香江带来新的契机。”
完了——
林薇听完,立马想到自己接下来奶茶店套现离场的打算,这个老人家,怎么能乱给人扣帽子呢?
他这也太不会看人了,她现在就在赚快钱。
还有谁说她不搞房地产的?她要是有钱,整个香江她都想买下来——
这是对圣人的标准。
林薇感到了压力:“我怕是要让他老人家失望了。”
“林小姐不要妄自菲薄,阿公能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傅文帆微笑着,但那笑意却始终没能蔓延至眼底。
这是第二次了。
他捏着手中的高脚杯,上一次是红酒,这一次是什么所谓的“提肚上勒法”。
他很少有这种计算失误的时候,如果说上一次是运气,恰好碰到对方所擅长的,那么这次呢?
这种巧合以后还会有吗?
他心绪始终不能平静,眼前的少女,像是一个未知的变数,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
虽然这么想着,傅文帆看着林薇的目光越发柔和起来了。
“刚才的罪魁祸首应该是这个吧。”
傅文帆看见林薇在长桌上取了一颗龙眼。
她说道:“我也喜欢荔枝桂圆这些水果,不过小孩子吃的时候要注意一点,年纪小的孩子什么都喜欢往嘴里送,不知道怎么吃,很容易卡到,大人要从旁看护才可以。”
“感觉林小姐懂得很多,”傅文帆偏头看她,笑得温文如斯,“很难见到如林小姐这般,既有诗情画意又见多识广的才女了,每一次都让人惊叹。”
这就才女了?
林薇忍不住笑了:“这个不敢当,今天是有一点运气在的,可能我说这话有点奇怪,我感觉今天就好像是专门为我精心设计了这么一个局面,让我能够在众人面前出个风头,但凡换个别的,我都应付不来了。”
说着她自己也笑了:“不过,这也不太可能,只能说是我运气好吧。”毕竟除了她自己,谁还能知道她会海姆立克急救法呢?她都没有在别的地方使用过。
傅文帆嘴角始终噙着笑意,少女的笑容毫无戒心,还带着那么一点天真,松散的发梢落在黄色的旗袍上,细直的鼻梁装点着她的笑容,明媚而美好。
美好的事物,有的人心生向往,有的人心生嫉妒。
傅文帆开口道:“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能入得了林小姐的眼,林小姐的人生大事,怕是已经成为港城很多男人的心病。”
林薇很开心地笑了,手中的酒杯随着她的笑声打着颤:“我这就当是傅先生的夸奖了。”如果有人和她表白,她最先想到的不是什么爱情,而是怀疑对方在“琢磨”她的钱。没办法,在后世这种事儿发生过太多次了,少女身上很容易有爱情降临,但一个老女人可没那么多风花雪月。
正说着话,宴会上突然换了音乐--
那异常熟悉的节奏让林薇一愣,她朝着角落里演奏的五人西洋乐队看过去。
对方演奏的竟然是《漫步人生路》的乐曲。
正疑惑的当口,傅文帆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低冽醇厚的嗓音,听在耳中格外的缱绻——
“人生几十载,不过饱食终日而无所事事,可如果能有林小姐这样的人生伴侣,纵使时光慢慢,也能步步安然。”
林薇不敢转头去看傅文帆。
她有点拿不准。
她这是被首富表白了?
林薇不确定,也不敢问,避免局面会变得尴尬。
这是船王未来的女婿,怎么会是这个走向?
她大概是想多了,这话也没有表白的意思,更多的只是夸奖和欣赏?
身边再没有传来声音,余光也没扫到人,林薇便转过身。
傅文帆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林薇心下松了口气。
她不免猜测傅文帆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其实也算不上表白,但是加上那首曲子就有点说不出的暧昧味道。
她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这事儿对她冲击有点大,传说中的人物竟然对她传递好感了。
有点不可思议。
傅文帆是什么时候对她起的心思呢?
刚才她挺身而出,觉得她心地善良?
还是在更早的时候?
难不成是她唱《漫步人生路》的时候?
那可真是——
只能说首富的品味还挺独特的。
年轻真好啊。
林薇不禁感叹。
她不反感傅文帆的表达好感的方式,这个处理方式一点都不让讨厌,恰到好处,避免了她的尴尬。
也不知道是虚荣心作祟还是其他什么,林薇心情还莫名的好上了几分。
首富滤镜的加成吗?
直到正式开席,林薇还陷在那种玄妙的情绪中。
以至于有人过来和她敬酒,她稀里糊涂全都喝了。
最后她是被人扶回车上的。
她扶着晕沉沉的头,看见李平的时候有些意外。
今天并不是李平陪着她来的。
李平看起来有些惊恐不安,他通过后视镜看着林薇,声音微微发颤:“林总,我——”
林薇抬头看他:“怎么了?”
李平咽了咽口水,才道:“我,我把事情——办砸了!”
林薇扶着额头,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心中有些不满他吞吞吐吐,不一下子说明白。
“怎么个办砸法?”林薇见他紧张不安的模样,叹了口气,说道,“是被发现了,还是怎么?只要不是死人,我都能给你兜着。”
李平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好转,他战战兢兢地道:“对不起,林总,死……死人了——”
林薇神色一顿,立时酒醒了大半。
她深吸了口气,问道:“什么意思,褚英韶死了?”
李平摇头,他抓着方向盘,咬牙道:“是福升的鬼佬死了,被褚英韶当众开枪打死,人现在已经被警局带走了。”
林薇表情愕然,木然地愣了一会儿,才道:“褚英韶的枪——”
李平明白林薇的意思,立马道:“和我们无关,没人知道他带枪了,鬼佬出手太重,他怒气上头,就掏出枪把鬼佬打死了。”
林薇闭眼吐了口气,揉着发紧的额头:“死的是什么人?”
她让李平去挑拨两人,结果出了这种事情,她自然是头疼。
人不是她杀的,事情却是她挑起来的。
褚爱东竟然敢让那傻子玩枪,神经病吧。
“他是九龙航业的董事,平时性格就很暴戾,尤其看不起中国人,还喜欢嫖宿幼女,我觉得这人正合适,就把他的手表放到了褚英韶的口袋里……”李平顿了顿,又说,“我没想到那人会那么暴力,抓到褚英韶后往死里打,拉都拉不开,就算褚英韶不开枪打死他,他也会弄死褚英韶——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失控成这个样子。”最后他补充了一句,言语中都是自责。
林薇抬起头看向前面的李平,忍不住皱眉,她提取到一个信息。
又是恋、童、癖?
上次是法国领事,这次又来了一个福升高层,不算中间那个自己找死的艾伦,外国人怎么这么多变态?
这是巧合吗?
财报看的多了,林薇就会对一些重复发生的事情敏感一些,是她想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