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品?”林薇让这个消息惊到了。
宋晔说:“这个方法, 简单又好操作,只要能混进工厂,就有下手的机会, 财帛动人心, 即使我们一直不招新人,老员工也很难防范。”
“你确定他们说的是真的?”林薇握紧杯子, 眉头皱了起来。
主要是这事儿太脏了,这不是陷害对手的问题,还会让很多无辜的人受牵连。
这太挑战认知, 商业竞争, 不应该走到这一步, 这已经是完全没有底线了。
林薇到现在也没明白福升是发的什么疯,真的是越来越疯狂。
“他们大概没有撒谎。”
宋晔这么说,那就应该是差不多了。
林薇很早就发觉, 他在这方面似乎天赋异禀,谈判桌上很容易就能摸出对方的底线,脉门一摸一个准。
只是——
要多会察言观色的人, 才能做到这一步?
“你小时候是怎么样的?”林薇突然好奇。
宋晔神色微怔了一下, 没想到林薇问这个, 这种时候, 她的注意力怎么会转到这个上来?
“我就是有点好奇,你不想说没关系。”林薇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点冒昧了,毕竟宋晔作为遗孤,他的童年想必也不会太愉快。
宋晔见她一副说错话的模样,淡淡地笑了一下, 但笑意只停留在眼皮,很浅, 没有延伸至眼角:“我对父母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是大伯一家收养了我,我十二岁的时候,他们因为偷大队的粮食被抓去劳改,我就被一对夫妻收养,养父母没有孩子,对我很好,只是养父很喜欢喝酒,我十四岁的时候他失足掉到井里,家里的境况就差了起来,全靠养母一个人维持生计,她心有怨气,觉得是我克死了养父,即使我把学校所有的补助都交给她,也没能改善我们之间的关系。”
宋晔说得简单,林薇却是听出很多画外音,他说养父母很好,却没有评价大伯一家,这说明大伯一家对他很不好,正常烈士子女会有抚恤金,宋晔的父母都是烈士,那是一笔不菲的赔偿,但宋晔却没有因此受到优待,寄人篱下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
也难怪他很容易感知到别人的情绪,那是一个孩子在艰难的环境下摸索出来的生存方式,他要学会察言观色,感知大人的情绪,可能是为了吃饱饭,也可能是为了少挨打。
林薇神色复杂地看着宋晔,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宋晔见她张了张嘴,以为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结果最后听她道:“你以前是不是很讨厌我?”
宋晔:“……”
他确实不太能跟上她跳跃的思路。
林薇问得很认真,她从小娇生惯养,铺张浪费,不懂珍惜,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简直就是宋晔人生的另一个对照组,什么苦都没吃过,还总是抱怨对生活的不满,可能在那时候的宋晔看来,她的行为十分幼稚可笑。
“工厂的这两个人需要处理掉,”宋晔拿着名单,不动声色地转换话题,“公司内部的可以再观察一下。”
林薇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用鼻腔冷哼一声,她就知道,这人以前讨厌她,还一直装无辜,这事儿真是知道一次气一次。
宋晔任她看着,一副巍然不动,稳坐泰山的模样,只在林薇移开目光的时候,他明泽的眼才闪过一丝幽淡的情绪。
“那这三个摸到奶茶公司的人,有什么目的?”
林薇回归正题。
“他们是想——”宋晔顿住,看向林薇。
嗯?林薇看着他。
宋晔看着她,眨了眨眼,笑得温文如斯:“他们是想对你使用……美人计。”
咳咳——
这帮人还美人计,林薇气得磨牙,这真是太看不起她了吧!
她是□□熏心的人吗?
林薇试图回想起那几人的颜值,结果对上宋晔似笑非笑,稍显促狭的目光,眉间气得直跳。
这人又——
好在电话响了,林薇接到了傅文帆的来电。
问她什么时候有空,雷维想要约她见面。
似乎是林薇收到名片后一直没有给雷维打电话,对方等得着急了,所以找傅文帆这个中间人来问。
林薇想着自己这里的一堆事情,拒绝了。
“作为一位贵族出身的绅士,请雷维先生保持自己的矜持和高傲,等待时机成熟时,淑女的主动邀约。”
当傅文帆把话转述给雷维的时候,他反应了好一会儿,问:“她这是在夸我?”
矜持和高傲——
为什么用语要这么奇怪。
“大概吧……”傅文帆端着红酒,微微耸肩,一副我也不清楚的模样。
但见雷维一副纠结不已的模样,他笑了笑,说:“她大概是有事情绊住了。”
“什么事情,竟然比我重要?”雷维难以理解。
傅文帆抽了抽嘴角,说:“……大概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
林薇认为宋晔之所以能这么快“策反”成功,源自于他的天赋。
但性命攸关的事情,宋晔往往会采取更简洁快速的办法。
苏天瑞离开后,林薇的主要精力在奶茶店和服装厂,安保公司的权力完全下放给宋晔,这更加方便了他的动作。
最后揪出来五个人,他们彼此并不认识,直接雇佣他们的也不是福升,还是单线联系。
调查的过程中,他们还冤枉了一个人,那人是林薇的狂热追随者,哪怕工作被边缘化,克扣工资,他也甘之如饴,充满干劲,认为这是林薇对他的考验,工作热情丝毫不见退却。
这看起来就很反常了。
由于宋晔的手段过于粗暴,知道真相后,这人义愤填膺要去找林薇告状。
倒也不怪他生气,蒙着头被人用枪威胁,人直接吓尿了。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林总对你的考验?福升虎视眈眈,她身边想要有个信任的人不容易……”
李平的话正戳对方心口。
臧新星原本还满腔怒火,闻言火气瞬间消去大半:“你说的没错,林总肯定十分孤单,以一人之力对抗福升,身边必定是充满荆棘险阻,忍受无边孤独,她确实需要一个像我这样忠诚的人在身边。”
李平:“……”
倒也不必,一句话他竟然能脑补出这么多。
“真的有商业间谍?”臧新星的好奇心被勾引起来。
李平看了他一眼,让他回去冲凉。
臧新星却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我其实也看出来了,和我一起的那个葛超太奇怪了,见谁都谄媚兮兮的,看着就有问题。”
李平想说,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你当初也是那个模样,不然,他们怎么会搞错?
等把人打发走,李平去见了宋晔,说这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是性格有些痴线。
保险起见,宋晔让他再继续盯一阵子。
“对接人有线索吗?”
“没有……上次打电话定了投毒时间,就再也没联系过任何人。”
因为这事儿,林薇昨天就去了工厂,毕竟无法确定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突发状况,也不确定市政局的人什么时候过来检查,有她坐镇,保险一点。
福升来势汹汹,他们似乎打定主意要毁了林薇的事业,得罪大洋行,日子确实不太好过。
只是这一次,宋晔觉得和以往有些不一样,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让他忽略了,整件事都透着一股怪异。
好像每一步都有人引着他们去发现“真相”。
“如果你想要报复一个人,你会怎么做?”宋晔问李平。
李平想了下,说道:“看情况吧,如果只是口角之争,打一顿出气就行了,但要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那当然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他话音刚落,宋晔猛然站起身。
“怎么了?”李平不明所以。
宋晔已经拿起电话,开始拨号。
……
“他们已经出发了,这一次,她会彻底地在这世界上消失,再也不会成为福升的威胁。”弗里曼向罗恩汇报。
罗恩正在整理着他左胸口袋的方巾,他和港督先生约了下午茶,正要出门:“事情没出结果前一切皆有可能,不要提前庆祝胜利。”
“我想不到她可以全身而退的办法,除非她提前获知真相,但没人知道我们的打算,包括那些间谍。”
罗恩拿过手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高挺的鼻梁,蓝色的眼睛,眉宇凌厉,剪裁合体的西装,俨然一位欧洲中世纪的贵族绅士,他说:“最好是这样。”
弗里曼给他开门:“先生,您可以安心等待我们的好消息。”
罗恩笑了一下:“这确实值得等待。”
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电话响了很久,第一次没人接,第二次还是没人接——
在宋晔往最坏的方向做猜想时,第三遍的时候电话终于拨通。
“通知你们林总,不要让市政局的人进入工厂!”宋晔的声音带了一点沙哑,如同荒废了一般。
啊?
接电话的人一愣,随即道:“可是……”
“快去!”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可是——他们已经来了,”对方迟疑着说道,“林总正在接待市政局的人。”
……
宋晔有种猜测。
福升大费周章地做这一切,或许并不是只想搞垮林薇的事业,他们真正盯上的很可能是林薇的命。
或许艾伦只是一只诱饵,投毒只是一个幌子,福升真正的目的是要给他们制造一种错觉,市政局因为收到市民举报所以要来检查,这样福升的人就可以顺利进入工厂,林薇他们也不会太怀疑,只会把注意力放在自身,客客气气地把人迎进去。
之后呢?
这群人就可以对工厂里的人肆意屠戮,等林薇他们发现来的人不是市政局的人,一切已经晚了,他们手无寸铁,无法对付一群拿枪的匪徒。
杀完人,他们再一把火把工厂烧掉,把事情推到□□寻仇,那么一切就形成完美的闭环,就算有人怀疑福升,也没有任何证据。
事实也证明,福升并不畏惧舆论压力,人们总是健忘的。
“反正今天挺奇怪的,市政厅的人可能是搞错了,来了两拨人…… ”
宋晔闭眼:“帮我——叫你们林总。”
“哦,好——我去帮您问。”
大概有五六分钟的时间,电话另一头换成了林薇。
林薇拿着电话,长舒了口气,说:“我真是冷汗都下来了,你是不知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有多害怕。”她捂着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电话另一头的宋晔好长一段时间没能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福升的人走了?”
“早走了,假的遇上真的,可不得走吗,难道等着报警被抓吗?也该着我运气好。”
运气吗?
宋晔闭着眼,笑道:“市政局的人怎么会突然过来?”
“这个啊--”林薇拿着电话转过身,透过窗户看向外面,厂长等人正在和市政工作人员寒暄,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
她笑着道:“我今天早上自己举报了工厂。”